作者:拍个西瓜
将头抵在男人的肩窝,左脸颊蹭了蹭微凉的脖颈。
“擅自在家中消失很抱歉,我把事实全都告诉你。”
我的体温依旧温热。
我的嘴依旧能说出你不爱听的话语。
他没有请求原谅,却能感受到那细微的颤动终于消失了。
两人就这么互相依靠着,静静地躺在书房的地板上。
就像是他母亲去世那段时间的晚上。
高大的青年盘腿坐在阴暗角落中,穿着同样的黑色风衣,带着同样的一身消散不去的硝烟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将靠在他腿上的小小孩子紧紧地抱在怀中。
还没有留起来的银色发丝蹭在耳边,和孩子细软的头发混在一起。
等白天还要忙活葬礼事宜的孩子以不舒服的姿势缩在他怀里睡着了,青年这才摸了摸他没几天就瘦下去的小脸,将人搬去床上,直到第二天凌晨再离开。
“要好好的活下去。”
“你不能死。”
“唯有月见你,绝对不可以死。”
这些只有等他睡着了才能说出口的话,原来都被听到了吗?
琴酒闭目,收敛了一身的戾气,短暂地靠在少年已经没有那么细瘦的肩膀上。
六年前,小小的孩子勉勉强强才能环住他的脊背。
那段时间自己每晚摸进他的房间,本意是想给这个人前坚强的孩子一个人后可以依靠的地方。可后来想想,实际上,被抚慰了的,一直是他自己。
就好像现在这样……
现在……
琴酒稍微支起身体,原本松松地搭在他肩背上的胳膊软软的滑下。靠在他的颈边,少年清浅规律的呼吸清晰可闻。
……又睡着了?
侧头死死地盯了一会儿小少年不怎么舒展的睡颜,琴酒这才在心中轻哼一声,最终还是妥协地弯腰将少年整个抱起来。
就像是小时候那样,毫无障碍地走进月见的房间,拔掉外套,把他整个人往被窝里一塞。
站在床边,给伏特加发了几个邮件,确认任务的收尾一切顺利之后。琴酒把手机往床头柜一扔,脱掉还带着夜露的外衣,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
骤然接到老大的邮件瑟瑟发抖的伏特加:暴、暴风雨这就过去了?!
因为太熟悉、太有安全感,以至于一不小心就睡过去的月见在经过长时间的睡眠,终于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因为一阵轻微的讲话声音,有了要醒来的迹象。
敞着上半身,靠坐在床头接电话的琴酒斜眼看了看睁了睁眼睛又闭上,整个人似醒非醒的月见,伸手给他掖了掖被子,顺手还拍了拍他的背。
本来就迷迷糊糊的少年,在温暖的被窝和熟悉味道的包围下,被拍得闭上眼睛又睡了个回笼觉。
半小时后。
这一次终于睡醒了的月见:“……”
好热。
梦见几年前,他感冒发热、烧得难以入眠,然后被阵哥压着发汗的场景了。
因为独居,难免会出现生病了自己都没有注意的情况。有好几次,都是阵哥过来照顾他一晚……
仔细想想,监视器那时候就已经装上了,他之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果然那时候都已经烧糊涂了。
月见从被窝里坐起身,举起胳膊看了看身上皱巴巴的衬衫,再一摸身侧,被子里还带着热气。
唔,之前恍惚中看见阵哥和人打电话原来不是做梦吗?
掀开被子,月见赤脚踩上地板。弯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外套,顺便把阵哥的黑风衣挂进衣帽间的衣架上。
他自己的衣服一向放在洗衣篮里面,让家政婆婆一起收了去。
但是阵哥的要么穿一件丢一件,要么就塞洗烘一体的洗衣机里,不用晾晒,拿出来烫一下就能穿。
这也是他住在照桥宅那么久,除了赤司一个人都没有发觉有异的原因之一。
即使是赤司,也只是根据对幼驯染的了解,才猜到了一点。
“还在想怎么跟我解释吗?”
刚洗了个澡,披着浴衣托着一脑袋湿漉漉长发的琴酒出现在月见的房门口,语带讥诮。
并没有天真的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但是一上来就是这个送命题,还真是……
“……我可没准备撒谎啊。”
都已经想好要全部交代的月见叹了口气,从房间附属的浴室里拿出两块干毛巾,拍了拍床沿。
“那本书我已经全都看过了。”
刚坐下不久,琴酒就放了一个大雷。
正在小心地将他头发上多余的水珠给拭干的月见一顿。
“地狱通用知识大全(初级版)?”
俗称小学课本。
“彼世存在这一点没什么好说的,你不如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跟人进地狱。或者说,那个叫加加知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接着最大的危机已经过去,气氛还好,月见一五一十地从最开始说起,直到昨天晚上为止。
“所以说,对方只是希望我死后能去地狱工作。”
而且,昨晚还莫名帮着处理了大半夜的工作,可见对方是多么的有诚心了。
琴酒不置可否,转而道。
“我记得你刚消……”出口的消失二字又被他吞了回去,琴酒不动声色地继续道,“离开的时候,手机是没有信号的,然后过了一段时间又有了,是对方做了什么吗?”
那是因为地狱也有技术科,而且某些方面的科技要比现世的更加厉害。
得到了解释的琴酒看着月见递给他的手机若有所思,他当然已经检查过了,但是他在组织中负责的毕竟不是信息技术科,某些东西不是很了解。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根据对方的技术,以后哪怕月见跑到哪个没有信号塔的深山老林,他已经能够联系到对方。
换过角度来看,也算是好事。
明白这一点,也就够了。
将手机还给月见,琴酒没再就此说什么,也没有将这个技术交给组织研究的意思。
既然可以确定,有着严格制度的地狱不会对活人产生威胁,那么,琴酒转而开始了解从不能想过的彼世。
“只有亡者的灵魂才会归彼世管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吗?”
他想到了那位先生。
年纪轻轻就能在组织中走到了现在这个地位,琴酒无论是智慧还是眼光都不欠缺。对于组织的隐秘知道的也不少,而且还很少有人知道他知道。
那个波本用来威胁贝尔摩特的,所谓和那位先生的秘密,他也有所猜测。
之所以从来都不管不问,是因为他本来就觉得这种事很无所谓。
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对他这种人来说,又有什么区别?他可以毫无同情的带走他人的生命,也可以毫无畏惧的面对自己的死亡。
这是在进入这个黑暗世界的第一天,他就已经无比清楚一个事实。
照桥母子……
照桥月见是一个唯一的例外。
贝尔摩特曾经说过,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人复生。
再结合一下月见告知的彼世的内容,这句话就变得毫无意义。
恐怕,那位先生很有可能从哪些途径知道了地狱的存在,才会如此的畏惧死亡,妄图延续生命,掌握活着才能带给他的金钱和权利!
复活?连死亡都不敢的人,谈何复活?
不过是因为生前恶事累累,不敢面对死后的酷刑罢了。
想到贝尔摩特那张一成不变的脸蛋,还有那位先生一直关注着的生物制药方面,琴酒冷笑一声。
“不同国家的彼世是不是不一样?”
月见听见阵哥用肯定的语气这么说着,歪了歪脑袋努力的回想了一下。
“的确,听鬼灯桑说,亡者的归属主要看国籍还有信仰。建交之后,死在外国的亡者也会被引渡回来。嘛,听上去其实和现世的罪犯引渡差不多。”
“建交。”
琴酒重复了这个词,不期然又想起了设在美洲的本部,已经常年躲在美洲不知名地方的那位先生,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嗯,除了东南亚历史悠久的国家一向以华夏彼世为主,几千年来一直有往来之外。和西方的建交还是近年的事情,这些都算是狱卒需要了解的常识。”
这才一个晚上而已,就被不知不觉中塞了那么多的知识。
“鬼灯桑还真是厉害。”
月见忍不住感叹,要不是阵哥问起,他自己还真没察觉出来。让他帮忙处理文件也是有这个目的在,潜移默化的就让他熟悉了这一份工作。
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差点就这么把他教了好几年的崽子说拐跑就拐跑了。
不过,地狱也不错,他反正最终肯定是要下地狱的,也省得到时候月见去了天国反而见不到人。
“对了,阵哥是日美混血,这种情况很麻烦哦!”
“没有建交?”
将最后一缕长发梳好,月见收起扔在一边的毛巾,准备自己也去洗一个澡。
“是没得建。能想象吗,两百多年了,美洲的彼世一直在内斗。”
用鬼灯的话来说,就是一片混沌状态,亡者天天叫嚷着民主自由平等,没能力的躲在一边,反正时间到了也能转世。有能力的干脆干起身为活人是不敢做的事情,倒让很多生前不出名的人死后出了头。
“听说欧洲的撒旦曾经想去收服一下,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总之就是失败了。”
鬼灯:你能指望一个最爱画女仆装设计图的人做什么?
“希腊的哈迪斯本身就掌管着地狱和天堂(爱丽舍)两个地方,权利已经很大。本身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又很少动弹,也没有插手的打算。”
月见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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