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瓜不离手
一个是面对招式刻板完美的教科书网球,一个是在赛中不断寻找对手弱点攻破的网球,倘若将一切舍弃给自我——自身就做不到,网球手完全无法停下自己的思考。
就像青学的天才不二也难以企及这个境界。
桦地可以做到复制,是因为他那颗纯洁的赤子之心,舍弃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半泽进不了无我境界?但那家伙看着打球还挺容易上头的。
“不,他做得到,尤其是打球上头的时候,还很容易进入。”白石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但他意识不到,或者说并不想承认,甚至会抗拒。”
“为此,还会选择别的网球打法,当然,我说的不是‘点水’那种技巧。”
“你看过他和柳莲二的比赛吧,按实力说,雅纪左手脱掉负重是不会让他拿下一局的,明明今天和我打得那么焦灼。”
“没觉得有什么区别?”
有什么区别……
迹部细细回想起几个月前的比赛,还有他们往日的对局,半泽每次打球的身影在脑中浮现,在白石的刻意提醒下,他终于捕捉到了那缕不同的丝线。
“他一直在用你的打法。”
白石是完美的网球,对每一球都有标准至极的解法,就像是数学题,每一道都按照答案与例题一道道解好,没有多余的步骤,每一步都踩到精准的的分点。
“和你比赛时,用的也是你的打法,即使越来越熟练,但仍旧是你的。”迹部豁然开朗,也正是因此,白石会说半泽的动作太多余了。
这么说来也是,就算是基础流,半泽雅纪那性格又怎么会按部就班的照教科书打,毕竟是考试巴不得直接写答案,一题多解的家伙。
虽然也不会差多少。
“说起来有些难过,明明是一起学的球,他基础的打法却和幸村更像,不过也是个人的个性嘛。”白石说的伤心,语气却很轻松,“按我的打法总要多费些脑子,根本做不到‘忘我’,也就难以企及那个境界。”
“不过他并不认为那是无我境界,还是固执的认为是自己的问题,因为球技达不到无我的境界。”
“他讨厌失控感。”迹部明白了问题的关键,也算是可以理解,并非所有人都喜欢凭借本能行动,“没想到他的控制欲居然到了这种程度。”
“所以他当时不来冰帝也不会选择立海大。”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性格强势、掌控欲又强的人怎么会在一个地方相安无事,即使半泽雅纪不存在ptsd也不行。
若说区别的话,或许是幸村精市拥有更强的领导力和控制欲,而半泽雅纪的领导欲稍弱一些,但他又只甘于在自己佩服,又会听取他意见和包容他的人之下。
这也是为什么四天宝寺和冰帝的部长至今还稳稳当当的原因,明明他刚转学来的时候还天天盯着迹部的位子。
两人都拥有很强的领导力,人格魅力很好,又容易沟通,还听话,很适合他这个隐形社恐在背后“玩弄”这个网球部。
去青学的话就难说了,很难不保证和手冢打起来。
“无所谓,反正现在人也在冰帝。”迹部在狭小的空间中侧过身,目光扫过被擦拭干净的柜台,上面是码好的一排排全新洗漱用品,“喂,白石,问你个问题。”
“你觉得半泽喜欢网球么。”
对无我的抗拒可以说是对失控的厌恶,那么否认自己的忘我……
“这可真是个失礼的问题,迹部君。”白石走近窗户,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拧开窗栓,将那扇狭小又古旧的窗子打开一条缝隙,终于有凉风滚进了这个密闭的空间。
还卷着清晨独有的清香。
“不过你和雅纪纠结的问题倒很像。”白石藏之介斜靠着墙壁,从他这个角度往外看去,正好可以看到下方郁郁葱葱的花坛,“喜欢有那么重要么。”
并不是所有兴趣坚持下去都是因为喜欢,这个道理即使迹部明白,也不会立刻想到,因为他的家境允许他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在成年担起责任之前。
可正是这份未来责任的枷锁,他也可以理解这点。
“雅纪打球是因为我。”白石的语气略带着骄傲,就像是炫耀玩具的小孩,“小时候我打球他就打了,后来我一直打球,他也一直打球,哪天等我放下球拍了,他也会放下。”
“可是这么久过去,他怎么可能不会有半点感情呢?”
不过是不承认罢了。
迹部:“啧,你是在这儿炫耀么,不喜欢的话他会在冰帝继续打球?”
或者说,如果真的不喜欢,半泽雅纪那性格早就放弃了。
“我们约好了在全国大赛上见。”
目标实现了,这个阶段或许也快到此为止了。
“他更喜欢打排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眼见有个飞虫飞了上来,白石及时合上了窗户,“但是雅纪打排球时也很帅气,到高中也会成为优秀的二传手吧。”
二传啊……
迹部对排球了解不多,却也知道位置和规则,二传的确很适合那家伙。
不管白石为什么那么笃定半泽高中会打排球,见时间差不多了,迹部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呢,为什么一直打球?”
“善始善终。”白石说出了他的座右铭,“而且和雅纪一起打球,会很开心啊。”
“还真是个自私的家伙。”
“这个问题还真有些难以否认。”
*
究竟怎么样才能突破灭五感。
关于这个问题,半泽雅纪问过白石藏之介。
对手与幸村的基础差距越小,灭五感的效果就越差,对于白石这种心性坚定、遇事冷静的选手来说又更容易突破。
可以说他俩的克制关系太弱。
“对你来说不应该是什么难事,雅纪,但你现在明显有了PTSD症状,之前差点休克……”
其实对于呼吸短促的疼痛他没什么印象,脑中更多的是前世的压抑、痛苦与折磨。
半泽雅纪知道他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可他的状况又实在难以启齿——如果说出自己带有前世的记忆,那他该看的就不是心理科,而是精神科了。
或许这就是转世重生的代价,他有个要藏一辈子的秘密。
细嫩的鱼肉滑入咽喉,他在饭桌上说了第一句话:“爸爸,你遇到难以逾越的障碍时,会怎么办呢?”
半泽直树放下筷子,想了一会儿,才沉声道:“打烂它,直接走过去。”
雅纪:“……”
他总不能连夜把精市的腿打折啊,他自己也不会舍得。
几乎是在直树话音刚落的瞬间,“啪”的一声,半泽花的巴掌就打上了他的背。
“好好和孩子说话!你一天都教什么呢。”
直树有些委屈,他说的是实话,有什么硬茬啃就完了,总不能人生遇到一个坎就绕过去吧,那得多走多少冤枉路。
“不知道你遇到的是什么事,现在遇到解决不了的事的话,我一般会到道馆找人切磋,狠狠地发泄一顿,然后尽人事听天命。”
“你那明明是虐菜泄愤吧爸爸。”
“但这确实很爽。”半泽花倒是认同了这一点。
“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遇到过无能为力的事,绝望、痛苦、还有愤恨。”具体是什么事,半泽直树却没细说,“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但心中还是鼓着一口气告诉自己,哪怕只记得这个,也要不断变强,不断变强,就算时间再长,只要我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总有复……翻盘转胜的机会!”
和他一样大,14岁……
半泽雅纪问:“是爷爷去世的事吗?”
“不,爷爷病逝是天注定的事,我还不至于那么拧巴呢。”直树否认了他的说法,谎撒起来脸不红心不跳,“是当时欺负我的一个同学。”
你还能被同学欺负?
半泽雅纪狐疑地看向他:“那后来呢。”
“后来我让他给我土下座道歉了。”
直树撒谎了,确实与他父亲有关。
半泽爷爷是一家螺丝工厂的老板,他发明了一种更为轻便结实,成本更低的树脂螺丝,于是向银行申请借贷来进一步生产和拓展树脂螺丝的市场,却被中央产业银行的信贷员大和田晓通过无良行为哄骗他抵押地产。
本该是一帆风顺的事,但树脂螺丝在市场上的推行并不顺利,半泽家的工厂陷入资金流转的困境,眼见短期内无利可图,银行对工厂的信用评估下降,自己为了升职又要有大笔的借贷业绩,大和田晓无视了半泽爷爷的苦苦哀求,恶意的收回贷款,让本就短缺的资金雪上加霜。
一个工厂总会牵连众多工厂,资金的短缺致使工厂停摆,接着招来上下游厂商的讨薪赔偿和抱怨,在职工雇用终身制的日本,还要面临上百号工人的工资问题——在一个直树放学的下午,他走投无路的父亲,选择了上吊自杀。
当时,其实已经有另一家银行愿意为他们放贷了。
可还是晚了一步。
数十年后,他早就大仇得报,没有职业道德的大和田也付出了代价,两人甚至有了还算不错的同事关系,但这个故事他没办法和儿子讲。
他知道大和田的小儿子和大和田诚也在冰帝,那是个优秀的孩子,上一辈的恩怨到此为止,不必再延续到孩子的身上。
“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定要告诉爸爸妈妈。”半泽直树摸上儿子的头,忍不住想儿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爸爸妈妈永远是你的后盾。”
“好。”
“哥哥哥哥,还有我,我也是哥哥的后盾!”
“隆博你就算了……”
“对了,你是大后天决赛吧?妈妈到时候去给你和精市弦一郎加油哦!”
“妈妈我也要去!”
半泽雅纪感到头疼:“我们都不在一个学校,您到底要给谁加油啊!”
第57章 雏鸟振翅时
[凉凉凉凉太:小雅纪你们是不是今天比赛啊!加油!!!冠军就是你们!!
听经纪人说你为了训练,把这几天的通告都推掉了!
呜呜呜呜我要一个人和种岛前辈拍内页了——可恶好奇怪,明明我才是前辈,但是年龄差在这里还是得叫他前辈。]
黄濑凉太的消息一段又一段,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片,除去对他比赛的祝福,还说了他们帝光拿到今年全国冠军的喜讯。
半泽雅纪无视了对方对场馆优越性的称赞,和对隔壁排球决赛刺激性的感慨,将重点放在了请客吃饭上。
已知,得了冠军的黄濑凉太要请他吃饭,那么得了冠军的他自然也要请对方吃饭。
请个寂寞罢了。
凉凉凉凉太:打排球的声音真——的好大,他们一个个看起来还瘦瘦的也不高,哇,力气真的有那么大吗?虽然拦网看起来很简单,小紫原一抬手的事——当然,如果是我打的话他肯定拦不住啦,哼哼,我之前打过主攻的!
然后觉得没意思,打了两天就放弃了?
他可太知道黄濑的脾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