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霜湘家的猫
此时,是十月七日晚上21点整,钟声随着少年首领的倒下而敲响,中原中也紧抱着自己昏迷过去的伙伴,抬起头,就看到了丝毫不见慌张的太宰治,那如同彷徨于地狱的幽灵一般的眼睛。
黑暗深沉,不见光明。
第152章 第 152 章
纲吉最后的记忆, 是听到脑海中有人在“书”上,写下了“圣杯战争”四个字。
什么是圣杯?
——圣杯就是可以实现人任何一个愿望的至宝。
什么是圣杯战争?
——在另一个世界的位于极东之地的日本冬木市,由魔术世界御三家共同创立的争夺圣杯所属权的魔术师之战。
——每六十年举行一次, 将由七位被圣杯选中的魔术师作为主导, 这七个人被称为“Master(御主)”,此外,这七人将有一个召唤过去、现在或未来的英雄的机会, 借由圣杯所赐予的“令咒”, 便可与应召而来的英灵结下契约。这七位英灵被赋予不同的战斗职介,而这七名不属于人世的英灵则被称为“Servant(从者)”。
无数科普一般的记忆不受控制的涌入少年首领的脑海,曾经言峰绮礼不愿透露的秘密终于有了答案。毫无疑问,言峰绮礼与他都是在另一个世界参加过圣杯战争的御主, 对方所契约的从者就是百貌哈桑, 而自己除了拥有本属于他的契约从者外, 还被另一位御主转让了一位。
左手手背上的令咒对应了他与英雄王吉尔伽美什的契约。
那么另一个呢?右手手背上的令咒, 对应着谁?
朦胧的记忆似乎裂开了一个口子,隐约有光辉从缝隙中透出, 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触。随着刻入脑海中的“圣杯战争常识”外,他还被印入了这场特殊的圣杯战争的新规则。
纲吉还没来得及消化脑海中的大量信息, 有一个听不清是男是女的声音仿佛自遥远之处对他说:【来寻找我吧,来争夺我吧,来拥有我吧!】
突然, 一个悦耳的女童声近在咫尺,宛如贴在他的耳边。
【阿纲——即便是为了愿望而拼上性命,也祝你玩得开心。】
他猛地睁开了眼!
纲吉下意识的用防备的姿势就地一滚稳住身体, 入目的是一栋校园教学楼和操场。并非是他之前就读的私立高中,而是……而是非常熟悉的, 非常熟悉的学校。
不仅是看似正常且空无一人的学校给他带来的异常感,抬头看去,黑色的天空上是一条条红色的光带,不祥的暗红之光像是光带中的星点不断闪烁,而整个天空又像是一台老旧的黑白电视,纲吉清楚的在那片虚无的天幕倒影中看到了只剩下四栋的港口Mafia标志大楼。
“这里是……”
“欢迎醒来,我的……御主,而我是你的从者,Archer(弓兵)。”身边有一个熟悉且好听的声音用冷淡的语调对他说:“很明显,这里是异世界,我们可以行动的空间只有这所无人的校园,想要从这里出去,就要按照圣杯战争的规则,打败与我们分在同一区域的参战组合,才能离开这个‘初始地点’。”
看到纲吉看过来的目光,气质阴郁面色病态的少年嘲讽地勾起唇角:“简直就像游戏一样,不是吗?……嗯?看到御主你的表情……啊……你认识我。”
回应阴郁少年是纲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扑了过来,被中原中也手把手教了近四年的好身手骤然将坐在草坪上的“弓兵”按倒在地,一只手控制住对方行动,另一只手紧紧卡住自己契约者的脖颈,怒声道:
“费佳!”
…………
………………
黑白的世界中,带着白色毡帽的俄罗斯男人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一个懒腰,用轻快的语气道:“虽然早已有所怀疑,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但真的实现了,反而让我心情复杂……呵呵,啊……亲自书写自己的‘过去’,真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之后要好好感激纲吉才可以,就算是我,也会愉悦于这种创造命运的机会。”
他看向身边面容冷酷的男孩,勾勒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不用这样防备着我吧,我们签订了灵魂的契约,我可没有任何办法做出违背契约的事情。”
“闭嘴,异能者。我没有兴趣听你的花言巧语。”布克冷冷地打断了对方的试探:“如果不是因为你身上缠绕着的因果之线,我怎么可能会选择你这样不确定的因素。”
“好歹也算是合作者,真是无情的人啊。我可是浪费了无数的脑细胞,才能‘合理’的将多个世界碰撞所产生的‘狭间’化为圣杯战争的战场,理所当然的将异世界的圣杯引入其中,顺带捕捉到了祸乱这个世界的英灵帕拉塞尔苏斯,让他无法继续成为逍遥事外的钉子。”
“啊……莫非你在‘害怕’我会设计出伤害纲吉的‘故事’吗?”费奥多尔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面上却没什么变化,似乎只是单纯的微笑,又似乎满是嘲讽:“安心吧,我很满意与纲吉相遇的‘过去’,也并不打算修改。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未来的事情,即便是我也不知晓了。如果得到圣杯,届时只要纲吉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哪怕你再如何阻止,也回天乏术。”顿了顿,费奥多尔歪着头,有些可爱地看着面前的小孩子,疑惑地问:“想不通,即便是我也不能理解,明明无论从什么角度想,你都应该是非常不愿意纲吉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不是吗?前期你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否则就不会完全堵住世界之间的回廊,还需要我借用纲吉这个唯一的例外召唤异界的英灵来重新打开。”
布克被问的有一点恍惚。
他当然可以不理会这个给他惹了无数麻烦,还害得他被恩奇都的宝具戳了一个洞的异能者。他们之间的契约已经完成,只要他按照约定付给对方“一个自己”,就可以将这个烦人的东西扔出自己的世界。
但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黑白的世界中,只有他自己,唯一能进入到这个特殊世界的只有泽田纲吉的灵魂。即便是与他同样非人类的、源自另一个世界圣杯化身的“格瑞儿”,也只不过可以和他互相传递意念,无法做到这样面对面的沟通。
——布克其实很喜欢人类。
——但是他也明白,自己这样的存在,拥有了特殊人格的、所有平行世界中都极为特殊的“自己”,是不可以去接触人类的。
费奥多尔与泽田纲吉身上的因果之线让他成为了第二个例外,但这条线实在是太过于脆弱,这场契约结束之后,对方再也没有第二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或许是出于这样太过寂寞的心理,他并没有着急将面前不怀好意的男人赶走。
费奥多尔看着身边陷入沉思的布克,谆谆劝诱:“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情报组织‘死屋之鼠’的首领,‘魔人’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布克念出了面前男人的全名,依旧是冰冷的语调,但是费奥多尔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一丝丝细微的波动:“你应该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吧——‘他拥有比天空更美丽的眼眸,拥有比太阳更耀眼的火焰,他翱翔于天空,能净化所有污秽’。”
“当然,这如同怀春少女对所爱之人的赞美的诗句,出自纲吉的‘父亲’,港口Mafia先代首领之口,当时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费奥多尔回答:“果然,和先代首领签订契约,借由纲吉的火焰延续他生命的,就是布克你吗?”
“不是我哦,那个时候的泽田纲吉尚未履行我们的契约,我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干涉现实,与人类签订自我强制征文的绝对契约。”布克的身影突然自费奥多尔的面前消失,再出现,便是高台之上的王座。穿着精致靓丽的男孩翘着二郎腿,单手撑着脑袋靠坐在王座椅背,他没有看台下的费奥多尔,而是有些出神,似乎在追忆着什么:“和那个人类签订契约的,就是说出这句话的存在——另一个世界圣杯意志的化身,Grail(格瑞儿)。”
此话一出,便是费奥多尔都微微睁大了眼睛,颇为意外。
“虽然订立了契约,但我与泽田纲吉不过各取所需,更没有什么多余的好感。只不过……”他看着黑白的世界一直向外延伸,没有尽头,亦没有色彩:“……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拥有了特殊的意识,成为亿万个平行世界中最特殊的“书”,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这个问题,即便是布克自己也没法回答。
“因为太安静了,有时候,我就会听格瑞儿那个聒噪的家伙讲述泽田纲吉的过去。”
无尽的寂静之中,他甚至寻找不到他的契约者泽田纲吉的存在,唯一能与自己交流的,是另一个世界圣杯化身的声音。那是一个神经质又聒噪的家伙,明明在混乱的虚数世界中两方交流不易,声音也经常断断续续,对方却浪费魔力不断絮絮叨叨的和他说话,而话题的中心永远都是那个叫做泽田纲吉的异界少年。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所以虽然觉得很吵,但布克每一次都有好好听对方口中的故事。渐渐听得多了,他也从单纯的打发时间,变成了认真的了解。他听着格瑞儿对泽田纲吉的赞美,听着他的契约者过去的英雄事迹,听着对方一步步的前进,听到激昂之处,他也会忍不住期待起来,期待着那个没用的先代首领快点找到那怕黑怕孤独的孩子,期待那个孩子能够点燃那如同彼岸明灯一般的辉煌之火,期待他的契约者彻底觉醒神性,来到自己的面前。
所以当他费尽千辛万苦前往现实世界,出现在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他的灯火面前——他的契约者却非常坚定的告诉他,他一定要找回过去的记忆、过去的自我,回到过去的世界,过去的家。他的未来,从来都没有布克的一席之地。
布克心中隐秘的期待,连笑话都不如。
——那个格瑞儿口中的救世主,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所以当泽田纲吉与彭格列大空指环彻底融合,化身世界的“支柱”时——虽然事出意外,但也阴差阳错的让那孩子即便没有来到他的面前,也可以开始履行契约的时候,布克的心中是愤怒与失望的,是不甘与恼火的。
——这代表着即使对方没有彻底觉醒血脉中的神性,也可以完成他们之间的契约,最后理所当然回到过去的世界。
因为这份不甘,他使用自己的身躯堵住了世界之间的通道,阻断了少年首领原本世界的人的追索,也连同格瑞儿令人厌烦的故事一同拒绝。
但是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因为太安静了,所以我会时不时看看泽田纲吉的人生,见证他的觉悟与成长……”
——然后自然而然的,被那个孩子所吸引。
他不再是格瑞儿口中的故事,不再是自己于黑白世界的幻想,不再只是他单纯的契约者、照亮这世界的灯火。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去看,不要去理解,但是他依旧忍不住守望,然后自己亲手一点点打破自己曾经的坚持。
“那样美丽的火焰,让我的同类也不禁狂热痴迷,那么我会喜欢,也不算什么意外吧?”
布克喃喃自语:“既然都喜欢了,就应该给他想要的一切,不是吗?”
他曾经问过格瑞儿,既然那么喜欢泽田纲吉,为什么不动用一切手段将对方留在自己的世界,而是放任其带着言峰绮礼等人彻底离开。
【反正阿纲已经在我的世界留下的印记,就算回去,只要他死后化身英灵,我们还是会相见。人类的寿命那么短暂,最多再举办两场圣杯战争就又能看到他了,我不着急。不过……唔,不对,这不是理由。】
格瑞儿想了很久,然后回答他。
【我其实有悄悄下套给阿纲,让他跟我签订自我强制征文,永远留在我的世界,但是被讨厌的超直感发现了。不过阿纲没有生气,他有好好笑着告诉我……】
【即便我拥有完全模拟的能力,『爱』是不可以被模拟的。】
【他的双眼在告诉我,『爱』不应该是支配。】
【他的灵魂在告诉我,『爱』是希望对方快乐。】
【他的心音在告诉我,如果不想被夺走希望,就不要去夺走别人的希望。】
所以格瑞儿选择的放手,顺从的回应了泽田纲吉的愿望,为他打开了回家的通路,让那孩子可以带着自己与言峰绮礼、连带着所有英灵一起返回。
可惜事与愿违,另一个平行世界因为某位“人类之恶”想要改变人理从而引发了虚数空间的巨大震荡,也因此歪曲了少年首领的回家之路。
【幸好遇到了你,要不阿纲真的死在虚数空间,我一定会自责到自毁!】格瑞儿的声音自另一个世界模糊不清的传来:【不过你也因此受益,也就扯平了。】
当时的布克并不理解格瑞儿的话,人类的感情对他而言过于复杂。现在的布克理解了这些,又偶尔忍不住想,自己要是从未理解就好了。
他们这种非人之物理应不存在变化,但泽田纲吉这个外来者却打破了这个规则,如同水滴进油锅,溅起一片危险的涟漪。
“……作为完成契约的额外奖励,我回答了你的问题。”布克居高临下地看着仰望着他的费奥多尔,冷漠地下了逐客令:“现在,拿上你的奖赏,离开吧。”
暗处的角落中走出了一个神色怯懦的布克,他来到费奥多尔的面前,毫不留情地割断了自己的脖子——他倒在了费奥多尔的面前,然后渐渐变成了一张干净的白纸。
“……真是难以置信,你居然真的拥有了属于人的感情。”费奥多尔长叹一口气,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书页,折叠好了收进怀里:“纲吉还真是一如既往,给我数不尽的意外和惊喜呢。”
随着他的最后一句话,这位特殊的客人被逐出了这个黑白的世界。布克坐在王座之上,在这个永寂的世界闭上了眼睛。
——等待着他的契约者拿到圣杯之后,做出最后的抉择。
第153章 第 153 章
费奥多尔就这样被掐着脖子, 毫无抵抗地仰趟在草地上。
他并没有戴那标志性的俄罗斯毡帽,刘海有些长,黑色的发丝贴在额头上, 让纲吉有些看不清那双阴影下的紫色眼眸。身上穿着并不合身的宽松囚服, 被洗的发黄的粗布顺着万有引力贴紧他的身体,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完全无法和之前见过的光鲜亮丽的情报商人联系在一起。
这一刻, 哪怕超直感已经清楚的为他指明了方向, 纲吉也不禁放轻了力道,疑惑地问:“你是……费佳?”
原谅他完全不记得对方那长的离谱的姓名,习惯性用了之前显得有些亲昵的昵称。
“如果是名字的话,我的确是‘费佳’。”
明明性命被完全掌控在他人手中, 费奥多尔却丝毫不见惊惶。仿佛被人压倒在草地上, 脖颈要害被掐住的人并不是自己。
“我的‘Master’似乎格外讨厌我, 为什么?我很确定自己不认识你, 但是你不仅认识我,还对我有一定的了解?”
比起纲吉第一次见面时印象里虽然不健康但十分温和好相处的俊美男人, 此时的费奥多尔比纲吉印象中的更加纤细一些,原本就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外貌, 如果说之前的气质让他更像成年人,此刻穿着一身白色囚服的费奥多尔给人的感觉完全是少年。比起正常欧洲人更加苍白的肤色,再加上眼下浓重的青黑, 让他看上去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他瘦弱而病态,似乎很是虚弱, 被少年首领控制住的双手上,拇指的指甲盖有着被严重啃咬的痕迹。
但是与外貌截然不同的是, 他的精神状态却很高亢,看不出一点衰颓。
依照太宰治的情报,面前这个生死都被他掌握在手中的费奥多尔在国际上拥有着“魔人”的糟糕外号,虽然没有证据,但极有可能是异能组织“天人五衰”的首领,并且已经确定他就是那个召唤了白兰、险些将魏尔伦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敌人。
面对这个从见面起就对他充满了善意的俄罗斯人,纲吉其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
你认识我?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你会拥有令咒?为什么你能召唤白兰?我的过去……是怎样的?
可惜老鼠惯会隐藏自己的行踪,并且作为海外势力,即便是在日本已经如日中天的港口Mafia也无可奈何,哪怕发布了悬赏令,也只查到了关于对方不痛不痒的一些没用情报。
但纲吉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在这种始料未及的情况下突然遇到了对方。更加可笑的是,这个费奥多尔不仅不认识他,还成为了和他绑定的英灵。
“你真的不认识我?不——”纲吉犹豫了下,他自己就召唤了恩奇都和吉尔伽美什,更是与百貌哈桑朝夕相对,非常清楚英灵与人类的区别:“你不是英灵。”
“我确实不认识御主你,并且——”他顿了顿,颇为感兴趣地说:“在接收到圣杯给予的记忆之前,我也以为自己应该是御主。”
虽然费奥多尔十分的相似太宰治与涩泽龙彦,自己的超直感在这一类人面前总是会产生一定偏离,但至少,纲吉能确定对方确实不认识他,他并非伪装,也没有撒谎。
疑惑在心底蔓延,看着面前熟悉的陌生人,他突然灵光一闪,问了一个只有与“时间”牵连不断的他才会想到的问题:“费佳,你今年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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