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咖撒
放下了酒杯,萩原研二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一种比较主动的交谈姿势,不紧不慢,又较为随意地对你说,“但我有一个朋友,他的车技简直是灾难,连我这样开车不算规矩的人都忍不了的程度。”
你的眼角弯了弯,一副没全信但还是认真在听的模样,笑着应话:“会有人开车这么糟糕?”
对方也笑道:“是啊,真的有够糟糕。很不敢想象他这样开车到底是怎么拿到驾照,会不会是因为考官坐了一次他开的车后,因为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才很利索地给了他通过。”
你感叹:“坐他开的车且不是很辛苦。”
“这个啊,确实有点。”
外貌帅气的紫眼睛警官眉眼微微下垂,神情在不经意间变柔和。手里随意地把玩酒杯,让晶莹剔透的冰球在含有苦精的威士忌里雨露均沾。
他慢悠悠地说:“所以,出门基本是我们开车,能不让他碰方向盘就尽量不会让他碰。”
“我能理解,萩原警官。”
拿着自己酒杯和他碰杯,你一脸感同身受。
“就像我家小孩,开车一点也不规矩。”
对方抬头看来。
你喝了口酒,略显惆怅的目光投向酒吧电视机上的球赛转播,口吻无可奈何:
“欧洲那边,十六岁过六个月就可以去考驾照,那小子刚满十六岁就嚷嚷自己生日礼物是要辆车。因为我工作忙,每星期只能抽出半小时向他示范基本操作,指导他跑一圈,其余时间是他自己琢磨。家里在乡下有栋父母留下的老房子和空地,那里的路平时没车,适合新手练车,我把他父亲留下的旧车钥匙交给他,让他爱惜点,结果那臭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我眼皮底下开得规规矩矩,我一走,他就把他爸的车引擎盖撞瘪一大块,这让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自己车交给他开——就为这事,还跟我闹了一阵脾气。”俨然是一个对青春期少年没辙的家长,抓紧机会跟身边人分享养孩子的烦恼。
唯一的听众也很善解人意,和你碰了碰酒杯,表示理解与安慰。
杯里的酒喝得还剩一半,你沉重地叹口气。
“所以说,萩原警官,如果你以后想生孩子了,建议在那之前做好所有心理准备,尤其是他们青春期叛逆的时候很不服管教,做什么都能和你对着干。”
萩原研二面对你突然传授的经验哭笑不得。
“木下先生,我目前连结婚对象都还没有,孩子更是不急着考虑。”
你不以为然地哎了一声。
“没关系,萩原警官迟早会遇到,提前了解也无妨。其实如果当初没有律师带着我姐和姐夫很久之前立下的遗嘱找我,孩子很可能会被送去他爷爷奶奶家,两位老人比我更有经验和耐心。像我这样的人,并不适合有孩子。我没时间陪他成长,记得他刚搬来我家的时候才这么小——”你在旁边比划了大致高度。“——刚刚到我胸口,现在一眨眼比我还高。我也照顾不了他生活方面的太多事,大多时候还是靠他自己解决。原计划,这次来日本前打算把他留在那边继续念完书,但他执意要跟着,甚至擅自在学校办完退学。”
“听起来,木下先生的侄子很喜欢木下先生这位亲人。”萩原研二说。
你耸了耸肩。
“是吗?昨天还因为我不让他打游戏跟我赌气。”
“打游戏也是种十分可贵的放松呀。”他笑眯眯的眼,不经意地转移话题,“木下先生会打游戏吗?”
“我——”
刚要否认的你想到自己手机里的游戏软件,连侦探都偶尔看到过游戏界面,自然改口,“看他在玩,最近闲下来也下载了一两个,了解年轻人世界。”
萩原研二一脸好奇:“玩的什么?”
你想了想,随口说出两个:“一个方块拼凑,和一个数字合并。”
对方了然地点头:“俄罗斯方块和2048。”
“嗯。”
“能问木下先生2048现在玩到多少?”
“16384,然后没有继续。”
“真厉害,我也就玩到后面一组,卡住了。”
玩到那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你又看似走心地多夸几句,碰了碰杯,杯里的酒只剩小半。
酒吧里换歌了,变成忧郁的蓝调,一点也不搭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激烈赛事。
“萩原警官,是家里的独子?”
“我有个姐姐,但她不在东京,是在隔壁的神奈川县工作。”
“喔,那挺不错。”
你将杯子拿起,嘴唇碰到杯口,欲喝却止,放了下来,闻着威士忌的烟熏味,说:
“我也有个……姐姐,你知道的。我姐姐是我父亲和他前妻的孩子,离婚后和我母亲再婚,生下我。她是我法语的启蒙老师,教会我第一个单词的人。因为我母亲坚持在家和我用日语交流,小的时候经常发音弄混,让周围人听不懂,都是她帮助我一点点区分日法发音。”
聊天人巧妙地避开你话语里的伤心事,只带着润物无声的安慰和关心,说:“所以木下先生的日语才这么标准。”
你不好意思地谦虚道:“哪有,其实仔细听的话,还是会有细微区别。母亲去世后我不再有机会说日语,刚来日本时,感觉自己日语退步好多。”
“已经非常好了,这样的水平。”
得到了真诚肯定的你笑了笑。
“多谢夸奖了,萩原警官。”
——
之后又胡乱扯几句闲话,聊东聊西,对方喝完了杯子里酒,看了看时间,起身说句抱歉,示意自己要去趟洗手间。
“好的。”
目送他背影消失在前往洗手间的过道,你的目光沉了沉。
一口气喝光杯里剩下的酒,没动桌面上的纸巾盒,摸出口袋里的方巾,拿上空酒杯,起身绕过盆栽,去到客人已经喝完走人、酒保还没收拾的隔壁桌。自己杯里的冰球倒进去,简单对调酒杯,方巾擦干净被陌生人喝过的威士忌杯外围,带回桌,摆在自己面前。
“先生?”看见客人手势的酒保从吧台后过来询问。
你动手推了推面前的杯子。
“加几块冰。”
“好的。”
酒保转身去拿冰桶。
去洗手间的人还没有回。你往洗手间方向望过一眼,拿起手机。
一条最新邮件——
【赤井秀一昨晚死亡,基尔动手。嫌疑洗除。】
“……”
删除邮件。
你放下手机,平静的反应看上去没什么触动。
带着冰桶再度过来的酒保接过了杯子,往里面装满冰块。推回来的时候,问:“您还有什么需要?”
“一瓶……黑麦威士忌。”
“好的。”
酒保带着冰桶离开,离席的人在这时返回,手上有股淡淡的洗手露味道。
你起身。
“我也需要去趟洗手间。”
警官点头,好心地指路:“只用笔直走就到了。”
“好。”
等你回来,台桌上多了瓶已经打开的黑麦威士忌,以及自己位置前的酒杯满杯。
正靠沙发上的人神情自若地向你扬了扬手持的酒杯,简单解释:“看你的已经喝完,就帮你一起续上了。”
你面色如常地坐回去,拿起酒杯喝了小口,被刚入口时浓郁的口感刺激,但很快忍住,咽下去。
“谢谢。”
“小事情。不过,刚刚在木下先生坐过的地方发现这个——”
萩原研二两根指头拈起一根触感偏硬的金色毛发,放灯光底下照了照,递给你时,疑惑又不确定地问:
“木下先生的家里,是有宠物吗?”
“咦,居然还有吗?”你一脸意外地接过那根毛,又低头找自己身上是不是还有。“家里的狗最近在掉毛,出门前明明已经粘过毛,没想到居然还有漏网之鱼,之前穿着外套没发现。”
对方恍然。
“木下先生家里养了只狗。”
“对,今年三岁。”
“可我以为,木下先生会更喜欢养猫科类的动物呢。”
“萩原警官为什么这么觉得?”
“大概因为,感觉木下先生你一定很招猫咪喜欢。”
对方说时的语气理直气壮,让你的嘴角不禁弯起。笑了会儿后,如实相告:“可实际上,萩原警官,在外面遛狗远远见到猫,我都绕路走,因为担心它们打起来,或者我家狗被猫欺负。”
“原来是这样。”萩原研二也笑了,颇感遗憾道,“本来还想建议你考虑养一只,真的感觉非常适合。我的直觉从不出错。”
“看来萩原警官无往不胜的直觉要在今天栽跟头了。”
你悠悠地说,眼镜片后的棕色眼睛在橙黄的烛光下微眯,看起来像高温融化后的焦糖色。
“家里有一只爱掉毛的生物已经让我够呛,有两只的话就没有我的落脚之地。我原本就有点小洁癖,虽然在养狗以后已经被消磨得不剩多少,但还是有不习惯家里不够干净。”
对方笑而不语,只持起酒杯,向你浅浅示意。
坐着三五桌客人的酒吧里,赛场激烈的呐喊和忧伤的音乐奇妙配合,听歌的人在用心聆听,看球的人在专注观看。警官先生脸上的笑容始终未变,从容且自在,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紫色在光线昏暗的环境内变得更为神秘,像从很遥远的时空一眼望来,向你抛来一个似有若无、飘在空气中的询问:
“木下先生,相信预言的存在吗?”
“预言?”
面对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出于礼节性地笑。
“如果你指的是摸着水晶球神神叨叨的预言家……”
对方像联想到什么,紫色眼睛里闪过几分真心的笑意。
“抱歉,完全不信。”
你摊了摊手,一脸「简直就是扯犊子」的直白。
“有句话叫,天机不可泄露,普通人又怎么会知道未来发生的事。”
“我很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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