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箐欢
萩原研二叹了口气:“你明明可以将自己的小家经营得很好,可是现在……”
他其实还是很想说教两句,可他本来就很不擅长这个,现在强行说教也不过是把他自己说进去了。
——萩原研二大概不是说给田口理人听的,而是说出了自己对他的野望。
半长发警官本来想抹把脸,可惜手上太脏,灰扑扑的,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还想说些什么,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结城八云在一旁看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因为论起能说会道来,他是远远不如萩原研二的。
不要小看社交天花板啊喂!
短暂的沉默过后,在大家吭哧吭哧挖土的背景音下,田口理人忽然说:“因为,我当年亲手帮我爸埋了我妈。”
结城八云:“……”啊?
萩原研二:“?!”
等一等,他的耳朵是出现问题了吗?!
刚刚这位田口先生说什么东西?!
“田口先生?”他不确定地出声再次叫了一下这位绑架犯。
田口理人苦笑了一下,笑容很淡,任由谁都能看得出他的情绪不高,心里格外难过,他重复道:“我当年亲手帮我爸埋了我妈。”
所以从那时候,他没有说话开始,他人生的这个故事就已经走向不对了。
他痛恨他爸,对他妈心怀愧疚,却没有在当时把屠刀面向他的父亲,更没有报案,任由他妈顶着骂名。
——在他躺在地上咒骂的那一会儿,他不是不想骂母亲,而是他心怀愧疚,不论如何都无法让自己的心里过去这关。
萩原研二险些跳起来,大惊失色:“你帮你爸埋了你妈?”
他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平时看上去像是大型犬的气质荡然无存,现在则是更像是一只狐狸。
一只有些狡诈,但是不多的狐狸。
大概紫色总能够让人联想到神秘和魔法,再加上他秘密的确很多,又十分健谈,不知不觉就会在言语上被挖坑,所以大家才会联想到他像是狐狸。
结城八云上前一步半挡住他,暗地里扯了扯他的胳膊,面色严肃地对面前的田口理人说:“你是说,你承认了你是帮凶……那么,你父亲被埋在哪里?”
田口理人老实说出来了。
反正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的事情全都被抖落出来,就算是再隐瞒又能怎么样呢?
他破罐子破摔了。
这是一个相当凄惨又常见的故事。
12岁前,家庭和和睦睦,他是家里宠爱的孩子,虽然不是那么富裕,但也过得去。
12岁后,父亲被裁员下岗,家里逐渐拮据起来,花费的钱财越来越多,积蓄越来越少。
然后父亲开始借钱,又因为赌而欠下了更多的外债,再结识了某个“上线”,听从“上线”的话去购买了一幅有些昂贵的画——他们都说,这画有额外附加的价值,所以一部分钱是明面上画展交易的,一部分钱是私下里打过去的。
父亲想要借此翻身,只要找到买家……但他能往哪里出手呢?他没有人脉,也没有后台。
所以他只能自己吸。
然后,这幅画毁了田口理人的家。
后面就不用再多说,毕竟懂的都懂。
沾染了du品,这还能有什么好事?
“所以你父亲在你母亲想走的时候杀了她?”萩原研二拿出本和笔,飞快地记着。
“是。”田口理人麻木地说,“他喝酒了,然后她就死了,他挖到一半觉得太累了,酒醒了,就回来拜托我来帮忙埋人。”
很流水账的说法,但条理清晰。他的脑子清醒,但是情绪不高。
“你怎么不报警?”萩原研二问。
那在当时,很有可能是田口理人唯一一个脱离父亲的机会。
虽然同样都会进监狱,但是监狱里面也是能躲避债务的好时机。
而且他那也算得上情有可原,看在他主动自首的份上,让律师帮忙争取宽大处理的话,能不能进入监狱还是个有待商榷的问题。
田口理人说:“我不知道。”
他的神色还是麻木的,整个人脸上都是见过了太多事情的冷漠,和一开始情绪激动不一样,他现在就像是橱窗里的模特人偶一样,没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生气。
他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报警。
也许是对法律的不了解,也许是因为对父亲的畏惧,对母亲的愧疚,还有对自己动手了的自厌,亦或者是害怕催债人的手段。
那都是藉口,结果就是他没有报警。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结城八云终于丢下那根撬棍。他手中用力,把那东西直接狠狠地往树下的地里一插,就让它充当了那个标记点。
它带着灰尘和泥土,还有不知何时生成的铁锈,站在那里,又像是无名的坟墓一样。
盯着它看了半晌的田口理人安详地闭上眼睛,忽然在睁眼后,脸上露出凶狠的神色,狠狠地一咬牙!
这副架势——!
就在他身边的萩原研二大惊,抬起手的同时,下意识喊:“小八云!”
结城八云看见了,可是距离他有两米远的田口理人……毒/药就在田口的嘴里,这距离他太近,也太远了。
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他垂下手:“无能为力。”
这种毒发迅速的剧毒,几乎在刚进嘴的时候就会迅速地引起神经麻痹,然后抽搐,最后死亡。
上次那个女孩在自己身边死掉,他也什么都做不到,现在这种情况……他还是什么都做不到。
除非一开始他就能卸掉对方的下巴。
但这显然是很不现实的。
他倒是飞快地脚一踏地,用爆发性的速度直接冲到了萩原研二和田口理人的面前,萩原研二的手将将抬起,还在半空中。
然而,当他手抬起来捏住田口理人下巴的时候,毒药已经在里面发作了!
结城八云:“……”
所以他才会说了一句“无能为力”。
他的这种速度已经是非人能够达到的了,可是嘴里的一厘米,和外面的两米,再加上控制住田口理人……
这怎么能比呢?
重点是,这只是一个绑架犯,谁都没有想到一个绑架犯会突然自杀!
因为这算是几年内能够出来的程度,哪怕加上杀人,帮忙埋尸体,加起来也不过是20年,堪堪20岁的田口理人出狱时可能也才40岁。
虽说大好时光都被消耗在了监狱里面,但是有时候能够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眼前飞快地消逝。
他脸上痛苦的神情很是狰狞,让人忍不住想要挪开目光。
但结城八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是要这样记住对方的长相,想要永远记住田口理人。
萩原研二探了探田口理人的呼吸,然后起身虚虚拥抱住恋人——他的手上还是太脏了,全是尘土,先不要摸小八云的衣服了——他柔声说:“没关系,别在意。”
他不是不在意绑架犯的死亡,可是逝者已逝,更重要的还是眼前的人。
结城八云这个人,很容易把其他人的生命当做自己的负担。
——他刚刚就不应该叫小八云的!
“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半长发警官安慰着结城八云,眼中对着其他凑过来的同僚使眼色。同僚们很小心地拍照留证,把田口理人的尸体从他们身边带走。
刚才他们都看见了。
虽然是电光火石之间,他们做不出什么反应,但是结城八云可是一瞬间就“起飞”了,这样都救不下来田口理人,难道还要去怪结城吗?
也怪他们,只觉得是个绑架犯,都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甚至没有太过防备!
通常这种防止自尽的都是那种自身涉及了重大秘密的人,没想到……
“难道他身上涉及了重大秘密?”几个刚刚还在用铁锹挖地的大老爷们凑在一起,小心地和同僚叭叭。
“要是这样,那就得问那些……了吧?”有人说。
其他人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个男人背后的事件代表着什么,但是他们懂得,这恐怕又要交给公安了。
“看来是的……”他们小声蛐蛐完,又继续赶紧挖坑。
快挖快挖,快十一点了,还有一具尸体要挖呢!中午要不要吃饭了!
先和花井和弘警部报告绑架犯已经死了,再和鉴识课的人说,拜托他们到现场做勘察。
见多识广的刑警们完全不担心尸骨上还有腐烂的肉,虽然很有可能那种味道会十分的“沁人心脾”,就连洗澡都洗不掉,但是他们习惯了。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吧?
“小八云,你还好吗?”
萩原研二还在进行他的哄人大业。
因为以前在结城八云高中毕业的同学聚会上,他见到过当时失神的小八云,小八云后来还参加了矢田桃枝同学的葬礼……
他很怕这会再度成为结城八云的梦魇。
有时候,道德感太高不是好事。
适当地放过自己,才能走出更广阔的天地。
萩原研二的脑子里想了很多大道理,可是现在说出来真的显得它很假大空,所以他闭上嘴,说出最质朴的话:“你还好吗?”
其他的话听起来都太过虚浮了,不如先问一问他的伴侣,现在最重要的问题。
“……还好。”
结城八云叹了口气,难得这么放肆地把自己的脸埋入研二哥的肩膀,让其他人都看不见他的模样。
只有在别人完全看不见自己的时候,他才能够把自己真实的情绪展现出来。
“我好像又搞砸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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