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箐欢
第一次看见有人在自己的手下死亡，会感觉到难过的吧？
不，更多的是因为同理心很重，感觉到同胞在自己手下死亡而产生生理性厌恶。
有的狙/击手在第一次出手后就废了。
因为他们无法跨越自己心里的障碍，真正地对自己出手产生了ptsd。
“……还好。”
黑发青年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眼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心情很是一般，轻声说：“你说的那个人，已经见过了吗？”
他们应该是已经见过了，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结城八云的确记得他的小叔。
小叔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他很小的时候很黏着对方，哪怕他不爱说话，小叔也没有对他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
只可惜小叔竟然做出了那种事情……
到现在他都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
莱伊观察着他的神色，看他慢悠悠地拆卸收拾狙/击枪——哪怕那是莱伊自己的爱枪——也没开口制止，只是说：“见过了。”
两年前就见过了，当时的杰克·丹尼威士忌还有现在的杰克·丹尼威士忌……一样的疯魔。
这位杰克威士忌似乎对结城八云的关注度很高，要说他们没什么关系，莱伊也是不相信的。
而且就这个长相，真的能说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莱伊：你看我是傻子还是你是傻子？神经。
“……”
结城八云看了一眼旁边的莱伊，与他那双深绿色的眼睛对视：“如果我说我不知道……”
莱伊眼中闪过一丝瞭然，他十分理解地说：“我知道了。”
他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没关系，每一个人都有秘密。”
于是结城八云又与刚刚说“谢了”的潇洒时刻完全不一样了，看上去低眉顺眼的，他说：“谢谢你。”
莱伊诧异地看着他，彷佛是第一次认识了结城八云，也彷佛是感到了他身上的不同。
……至少以前的结城八云就不可能有这种反应吧？！
那家夥是干什么都冷冰冰的，看谁都有一种“你给我跪下”的感觉。
莱伊上下打量结城八云，对方没有跳脚，先给他自己看得难受了。
他竟然在这里盯着如今都做警察了的小朋友，这是何必呢？
两年过去，足以他从FBI变成黑衣组织里面的莱伊再变成单身，而结城八云有点什么变化都是理所当然的。
人不会、也不应该一成不变。
那是多么无趣啊？
“今天真的要谢谢你。”结城八云诚恳地说。
这就算是他的全部礼节了，能够和别人道谢三遍，怎么不算礼节呢？
莱伊轻轻笑了一声，面色很快恢复了冷酷：“没什么。”
不过是让他赶过来而已，给了几分钟的时间，又只是用他的枪，这算得上什么呢？
只要查到这些的杰克别为此想找他的麻烦就好。
“我遇见的那个人，看你不顺眼。”莱伊打听了许久，也不过是有那么几个似是而非的传言，更多的有关本人的真实，却是不论多少钱也打听不出来的。
手里有钱，对方不一定会开口，因为人家更爱生命；用对方的性命逼迫，对方也不会开口，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人与人之间有许多的不同，身份与金钱上是有的，情报的差距当然也是有的。
“谢谢你告诉我。”结城八云说。
他看了看一旁的黑长发男人。
对方的肤色不是非常白皙，应该也常常在外面奔波，但是很有辨识度的极多的下眼睫毛还有锋芒外露的深绿色眼睛让他似狼又似是毒蛇，似乎他只要一出击，就会一击必中。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至少此刻，莱伊没有第一时间接过结城八云手里的包，而是俯身与他几乎脸贴着脸，鼻尖都相靠在了一起。
“八云，他的事情真的不能告诉我吗？我可以拿我拥有的全·部·来·换。”莱伊的话声音很轻，又轻又缓的，配上他那双眼睛，显得他十分的……漂亮。
这明显是有暗示性的意思了。
奈何结城八云从来都是不解风情的木头。
他只是在那里安静地站着，任由莱伊把脸凑得离他很近，他也没有半分的动摇。
莱伊无趣地站直身体，轻哼了一声：“你的口风真是一如既往地紧，让人没有半分空隙能钻。”
大家都喜欢更能够保守秘密的人，他们会把一切都憋在心里，没有人会不喜欢树洞。
人形树洞多好啊，他们说出口的秘密无人能知，对方却给了他们比单纯的树洞更加有活人感的体验。
但对莱伊来说，这样的人让他无法套出秘密来，只让他觉得无聊。
他是FBI的探员，那自然要倾尽所有去获取情报，然而情报就在那个人的肚子里，却无法掏出来，他当然会感到难受。
有一种特别想知道，猫在他怀里挠来挠去，挠得他心痒痒的感觉。
……心痒难搔。
“多和我说两句话又不会怎么样，看来我们的交情不足以让你吐出这个情报。”他叹了口气说，眉眼低垂，脸上流露出几分脆弱和失落。
结城八云：“……”
犹豫了几秒钟，他视若无睹并且十分冷酷无情地说——
“嗯。”
莱伊：“……”
他沉默地又吸了口烟，感觉自己被当场打脸，但他还真的没什么好办法。
他无奈，背上自己的包，收好望远镜，与结城八云一同步行下一层楼。
结城八云：“远离他。”
站在电梯门前，当电梯门开的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莱伊张嘴欲要说点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只像是刚刚结城八云一样，用鼻音发出一个“嗯”。
他之前还说自己不会问八云的秘密，但是现在就不厌其烦地去问，说的和做的完全是两码事。
但他向来脸皮很厚，结城八云又不是这种会点出来的被动性格。
莱伊，也就是赤井秀一，他是一丁点儿的心虚都没有！
“目标确定死亡。”他看着身旁的人，在八云抬手的时候忽然说。
结城八云的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他无奈地说：“是，怎么了？”
莱伊现在说出这样的话，肯定是没什么好话吧？也许是想动摇他——
不，认识这么久，也许只是单纯的关心，同样作为狙击手而关心他。
赤井秀一陈述事实：“你杀人了。”
结城八云颔首：“对。”
从前他可是想过，不能把屠刀面向自己的同胞，但是时至今日，他也无法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是不想跨过那条线的，万一以后他对生命的重量愈发没有概念就不好了……但是，现在成功了，他没有想那些，只是从心里涌上的都是快意。
这个炸弹犯终于死了！
结城八云竟然因为别人生命的逝去而卑劣地感到了高兴！
他对同胞的逝去是丝毫没有胆怯的想法，他还是只觉得对方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
卑劣的炸弹犯被卑劣的他击杀，也没什么不好。同样卑劣，等真到了十八层地狱里，谁也别嫌弃谁。
赤井秀一观察着他的神色，发现他好像是真的不太在意，这才松了口气。
“八云，你以后还会面对更多的人，他们很可能是无辜的，但你仍旧要杀掉他们，你会有心理负担吗？”
赤井秀一不希望这样优秀的后辈销声匿迹，他从现在就开始给人打预防针。
他说的严重，实际上当然不至于如此，没有威胁的人通常也不会被公安下令击杀。
结城八云：“不会。”
就像以前，他在鬼杀队是出自于复仇，后来才想着要保护更多的人，听从了当主的命令，当主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而在现在……
也不过是发号施令的人从当主变成了公安一方，仅此而已。
他以前很容易内耗，现在被萩原研二影响到，几乎没有内耗过。
——只是也没有发展成外耗别人的程度而已。
只要不是让他狙那种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的好人……那结城八云觉得他还能坚持住。
真正下手，他也能感受到时代在进步。
换做以前，就算是他们柱这样的人，也无法远远地隔着百米以上就能够让对方死亡。
这就是时代的进步。
赤井秀一用一种十分欣赏他的目光看着他：“你很有前途。”
结城八云：“……”
那是比雇佣/兵有前途，他这么想。
但是无法直接说出口，他怼不出来。赤井秀一毕竟是在安慰他。
——真说出来的话，赤井秀一会因为在卧底，无法说出什么FBI这类的话，自然无法反驳。
他放弃了必胜的嘴仗，似乎也有什么无形的坚持被一同放下。
黑发的青年忽然长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这一瞬间，我好像活过来了。”
身旁的男人那双深绿色的眼睛看着他，彷佛一眼就能够看到底一样：“你一直是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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