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朗沁
永璋和永璠一道穿过曲折的廊道,准备去找和亲王,毕竟由永璋带着去参加宴会是极不妥当的,永璠此次是以八旗子弟的身份入宫,到时候是没有他的座位的,应该是站在和亲王的身边充当侍卫,然后再恩奉太后或皇帝的命令作画,所以极是小心。
正拐过一道弯,迎面一个侍卫领着几个乐师打扮的人朝这边走过来,眼见两人,忙不迭的行礼:“奴才给三阿哥请安了。”
“免了。”永璋脸色不是很好。
正要过去,永璠看到一个乐师,不禁微微斜睨了一眼,那个乐师年约十八九岁,容貌颇为英俊,只是眉目之间有着一股让永璠感到极为危险的气质,双目如电,极为摄人!
永璠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看去,虽然只是一瞬之间,饶是他镇定自若,也当即变了脸色。
“永璠,怎么了?”眼看永璠的脸色突变,永璋不由问道。
“没什么。”永璠脸上浮现出笑容:“王爷要等急了,三爷,我们走吧。”
那乐师双手虎口粗砺,指腹上隐约有老茧,这......应该是常年握剑所造成的。
永璠的眼瞳里慢慢浮上了一层寒冰,冷的吓人,看不清楚其中隐藏了什么,沉如深渊。
“走吧,三爷。”永璠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来,眼神已经宛如柔波。
“哦......”永璋担心的看了他一眼,两个人各怀着心事走了。
“这位是......”望着永璠远去的背影,有个侍卫忍不住问起来。
“哦,听说是和亲王福晋家的亲戚,得了太后老佛爷的常识,蒙诏入宫的。”那侍卫头领说道,刚才他也是一阵看的挪不开眼。
“啧啧啧......这位爷,长得那可真是......”一个小侍卫伸着脖子看着永璠的背影:“啧啧......就连宫里的娘娘都不如他长的,啧啧......真是绝色啊。”
“呸,小兔崽子,看什么看,我打量着你连瞅你媳妇都没有这么瞪眼过?”众人中资历较深的一个侍卫笑骂道。
“嘿嘿......”小侍卫腆着脸笑道:“我媳妇,我媳妇可长得没有这么好看。”
“呸,小兔崽子!”侍卫头领拍了他的脑门一下道:“这话也能够乱说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别好好的把自个给掰弯了!”
几人都哄笑起来,那个乐师若有所思的看着永璠离去的背影,双手无意识的紧了紧。
第二十九章 圣颜
找到了和亲王,永璋对永璠叮嘱了几句,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了,而永璠没有资格在这宴会上拥有自己的座位,就站在和亲王的身后充作侍卫。
夜宴安排在露天,方壶胜景主殿的广场上,地上铺着厚厚的嵌金丝的地毯,旁边回廊的梁上挂满了精巧的彩绘宫灯,结着大红的绸花。
回廊的两旁间隔摆放着一人高的雕花珐琅银烛台,天色还看不见一毕暗淡,但上面早早点起了儿臂粗的蜡烛,烛中掺着香料,焚烧起来幽香四溢。
广场下面摆着金丝雕龙的椅子,这龙椅自然是皇上坐的,乾隆还没有过来。在皇帝更高的一点位置上,有着两个座位,应该是留着太后和裕贵太妃的,两人和乾隆都还未到。
国以君为长,原本该以乾隆为尊,但是此次是家宴,乾隆又标榜自己孝顺,因为太后和太妃两位长辈位置倒是比乾隆要略微高了一点。
随着广场的四周摆放着一圈花梨木桌子,桌上都摆放着玉质的花瓶,里面插着细心挑选的菊花,上面还被撒上了一些水珠,宛如朝露。
清冷的菊花香气混合着烛火中散发出来的温暖香气,形成一股华丽袭人的芬芳,上面的青花瓷盘里摆放了一些菊花制的糕点,无一不是精巧别致。
随着太后和太妃踏进了正殿,后宫中有品级的后妃都已经到了,只是乾隆还未曾来,因为也只是闲话家常,并没有正式赴宴。
随着和亲王弘昼去太后、太妃面前做孝子去了,永璠虽然不敢四处乱看,老老实实的站在和亲王座位的后面,但是却依旧用眼角暗暗地打量起四周来。
皇家正式下旨召开的筵席自然不是一般贵胄富豪所能比较的,虽然也只是家宴规格,但是各宫嫔妃和皇亲国戚都是正装出席。
主座下首的第一张桌子是一个极为美丽的满洲女子,容颜端丽,几有倾城之色,一身明黄正装,当是当今国母,乾隆继后乌拉那拉氏,只是这位皇后眉目肃然,看样子性格比较刚烈,难怪如此绝色,举世罕见,却不得乾隆钟爱。
之后下一桌坐着一位容貌清秀的中年夫人,也是极为美丽,虽然脸上微有皱纹,但是却透露出一股温婉如玉的气质与三阿哥永璋略有神似,应当是永璋的母妃纯贵妃。
其中也有几位高位的妃嫔,也当是后宫主位之一,其中一位尤其惹人注目。
一身简单的粉色绣暗花旗袍,头上也戴了一只粉色绒花,一圈珍珠发簪把发鬓整齐地挽住,原本是一套略显朴素的头面,但是在她的身上却偏偏焕发出一种娇弱的气质,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意。
听着她们互相之间的称呼,永璠知道了她就是乾隆宠妃,令妃魏氏,清冷的眼瞳中微微掠过寒光。
皇后今天穿着一身绣五彩丹凤的明黄朝服,头戴一只精美的掐丝衔珠金凤,凤首高高昂起,凤嘴里衔着一串细小的珍珠,最底下的一颗足有龙眼般大小,散发出柔润的光芒(朗朗记得在还珠前两部里,皇后头上的就是这么一支金凤衔珍珠的首饰。),把皇后明艳万端的丽容更映照地光彩夺目,耀眼至极。
只是这位皇后的容貌和打扮美则美矣,却略显呆板严肃,打扮的像个菩萨雕塑似得,十分美丽的容貌也给硬生生的削弱了八分,比起那令妃魏氏,确实在吸引男人上头远远不如。
“妹妹的腕上的这串手串便是别致,陪着这衣服的样式倒是正好,本宫瞅着都是上等的合清珍珠吧?”皇后看着令妃手上的串珍珠手串问道。
合浦珍珠原本就稀有,而令妃手上的这串更是颗颗都有莲子大小,不仅浑圆通透,还焕发着一层淡淡的粉红色润光,更是极其罕见的饰物,世所罕见。皇后出身满洲大族,虽然比不上孝贤皇后的家世,但是也是见多识主,如今旗头上金凤所衔着的这串珍珠虽然最大的那颗要比令妃手上珍珠串的每一颗都大,但是整体上却颇有不如,一时也不由的暗暗不忿。
非是皇后不能够容人,只是后宫嫔妃都会有其自觉之心,不会与皇后争锋,这既是规矩也是对皇后的尊重。偏偏这令妃打扮的外表上看上去是颇为朴素,手上去拿着一串足以和皇后相媲美的手串,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其有挑衅的意思了。
“皇后娘娘好眼力,这正是新进贡的珍珠,皇上前些日子刚刚赐下的。只是奴婢担心自己位分不够,福气浅薄,也没怎么敢用。”令妃一副怯怯的样子说道。
那拉皇后虽然刚烈了些,但是也不是全无头脑,否则也不会一路高升为皇后了。听了令妃的话,脸上虽然索然变色,但还是把眼中的怒意给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位分不够?感情你一个包衣出身的妃嫔能够一路坐到四妃之一的位置还嫌不够,想要上位吗,什么位分不够,那你想要什么?贵妃!皇贵妃!还是皇后!?
一想到这里,皇后真有一种把那串珍珠给碾碎了塞到令妃喉咙里噎死她的冲动。
“妹妹过谦了,妹妹深得皇上的宠爱,又怎么会福气不够呢。”皇后深呼吸几口,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愤怒,叹气道:“唉,怎么七格格和九格格都不在,今儿是家宴,怎么也没有出席?”
一听这话,令妃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七格格和九格格都是出生在鬼月,这样不吉利的日子本就让老佛爷不喜,令妃也一直回避着让两位格格出现以免让老佛爷顺带看低了自己,特别是这样的佳节盛宴,一般是露个脸就让两个女儿托病回宫休息的,没想到皇后竟然在现在提出来,明摆的就是嘲讽她有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儿。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小七和九儿的身子都还没好,奴婢怕她们过了病气,所以就让她们在延禧宫里休息了。”令妃笑着说道,心里却在一阵发狠:倘若本宫的永璐没有去了,又岂会让你如此羞辱本宫!
她想要再和皇后对付几句,却见到皇后摞下这几句话就转过头去,和纯贵妃说话去了,太后在这,令妃也不好太过放肆,况且皇上虽然并不太宠爱皇后,但还是很有几分尊敬的,令妃也不敢太过放肆。
“皇上驾到!”永璠正在思考着,太监一声长宣,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的男子走了进来,当是当今圣上乾隆,身边还跟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
只见那男子宽额挺鼻,凤目含威,生得极为英俊,可是,没有人看到他的俊美,大家一眼望去的,就是那脸上身上无处不在的皇皇之光,王者之气!
难怪......当年的夏雨荷会为他倾倒,苦守十六年而无怨无悔,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依旧念念不忘!
永璠不由自主的随着众人跪倒,偷瞄着乾隆的目光隐含复杂。
皇后看见那男子跟着乾隆一起进来,微微吃了一惊,脸上泛起了几分不悦之色。
“朕刚从乾清宫那边过来,刚好与永琪议完事,就一起过来了,今儿是家宴,大家不必如此多礼。”乾隆挥手免了众人的请安,又向太后道:“儿子来晚,让皇额娘久等了。”
“皇帝为国事操劳,我这老婆子又怎么会久等,还有永琪,也要注意下身体才是。”太后笑眯眯的说道。
难怪刚才乌拉那拉皇后脸色不虞,五阿哥永琪身为人子理应如同其他的皇子阿哥一样早早赶到才是正理,可是如今却是随着乾隆一起前来,不仅不和规矩,也显示出了乾隆对他的重视。
嫡子尚在,却对一个庶子如此优待,也难怪皇后心中不忿了!
永璠偷偷往皇子的席面看去,除了三阿哥永璋和年龄小的两位阿哥永瑆和永璂外,其他的皇子脸上或多或少的流露出了一些愤慨的色彩来,只是极为隐晦,一闪而逝。
瞧着这五阿哥,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毫不谦让,这也是乾隆现在还是年富力强,不认为一个自己素来宠爱的儿子能够威胁到他,如果过了几年,乾隆年纪渐渐大了,五阿哥还是一副这样自满的样子,只怕会惹乾隆猜忌啊!
永璠胡思乱想一阵,想到刚才自己所见,心思不由得沉了下来,强迫自己安定心神。今晚的筵席上,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数!想到刚才那个双目如电的乐师,再联想到在院子里遇到的携带乐器的几个乐师的那一幕,永璠已经很清楚,今晚这群乐师来头不简单,只怕是......
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永璠心中忽然不可抑止的涌现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这或许是一个好机会,虽然有些冒险,但是如果一旦成功的话......
永璠越想越是可行,眼角不由得火热起来!
他来到京城已经一年有余,但是对于夏雨荷的承诺则是遥遥无期,现在,或许就是一个机会!
可是,应该怎么作才会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利益呢?
永璠思量片刻,微微向后一仰,向永璋微微点头,然后小心的走到永璋身边。
“什么事?”永璋压低了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一贯小心守礼的永璠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竟然在皇宫晚宴上到处乱走。
“三哥,你信不信我?”永璠答非所问,只是看着永璋。
“什么......”永璋奇怪的看着高深莫测的永璠。
“没什么,只是想问三哥到底信不信我?”永璠说道。
“我当然信你。”永璋认真的说道,只是眼中依旧满是疑惑。
“那就好......”永璠的脸上浮现出一毕志在必得的光芒,其中还参杂着兴奋和惶恐。
也没有说破,只是在心里暗道:我要赌上一把,只是不知道三哥,愿不愿意赌上一把了。
他已经想到了该怎么做了。
他是不会露出任何破绽的。
他一定能够借此机会完成夏雨荷的心愿的。
他一定能行的!
晚宴开始了。
第三十章 救驾
各种珍馐美味流水般端了上来,一些宫女伶俐的为各位后宫妃嫔、皇亲国戚温酒布菜。
看着眼前的这些糕点,俱是精美绝伦,因是重阳佳节,多以菊花为主料,就连酒也是清冽袭人的菊花酒。
清代最有威里的娱乐方式,非戏曲莫属了。那个时候,没有电影,没有电视,没有演唱会,也没有卡拉OK,从王公贵族到下里巴人,人们唯一的选择只有戏园子。那些“名角”们集今天的歌星、影星、舞星的诸种魅力于一身,具有风暴一样的影响力。
乾隆皇帝也是戏迷之一,并且戏瘾特大。每逢节庆,宫中必然锣鼓喧天,皇帝必然场场不落,不但爱听,有时还参与创作。《清稗类抄》载:“高宗精音律,《拾金》一出,御制曲也。”《拾金》是一出小串戏,演一乞丐因偶拾一金,大喜过望,连续演唱多种曲牌,亦庄变谐,以示欢快。能为这样一出小戏设计唱腔,可见乾隆功力之深。
乾隆朝宫廷戏剧的特点是规模宏大,气派非凡。多数为十本二百四十出,人物众多,气势恢宏,有的戏要是从头到尾全部演完,居然需要十天时间,确实是“大戏”。
然而,另一方面,乾隆朝戏曲的另一特点也十分突出,那就是内容异常贫乏。宫中演出,每一句话都要受到层层审查和把关,有着无数忌讳。二百余出的连台宫廷大戏,回避现实矛盾,思想观念陈腐,艺术千篇一律,有人总结说不过是“虚张太平声势,点缀圣朝恩德,伪造天命天意,宣扬道学迷信”。
当然,宫中的戏剧演出,剧本内容受到更森严的限制,因此,演出主题永远不过是喜庆、欢乐、太平;场面永远都是华服艳舞、仙乐飘飘、欢声笑语、恍若天界;内容永远是祝皇帝太后身体健康、国家万年无疆。虽然太后和皇帝都喜欢看“插科打诨”的丑角戏,但是在严格的限制下,这些戏的内容不能讽刺社会、反映现实,只能靠生硬做作的包袱逗笑,缺乏内容和深度。
在皇帝的文艺政策下,乾隆朝戏曲内容呈现两个特点:第一,戏曲作品内容的道德化,专门心阐扬忠孝节烈之事为职志。第二,戏曲文学样式的诗文化。很多内容是宣传忠孝节义和因果报应的思想,但他的剧作语言通俗、情节生动,曲词不受旧格律的束缚,还算有点可取之处。除些之外,乾隆朝的戏曲创作几乎一无可观。
永璠本身不懂戏,看着那些个名角丑旦在那咿咿呀呀的唱戏,心中倍觉无聊。
和亲王倒是看的兴致勃勃,看着乾隆在那大声赏赐,自己也随着说了些话。
太后笑道:“这些唱戏的倒比平日里看到要好,唱功也是看得,比较起平日的别有一种风味。”
今日的晚宴是由皇后负责,太后这么说,也有着赞赏皇后的意思。
“老佛爷有所不知,今儿听说皇上专门找了演奏西域乐器的乐师进宫呢,”令妃微笑道。
“哦,西域乐器,这倒新鲜。”太后微微皱眉,令妃这么做,似乎有些在皇后面前抢题的意思。
太后对令妃确实不喜,包衣出身、结交外臣、两个远方外甥在后宫随意进出,只是因为一直都没有触犯到底线,再加上皇上特别宠爱些,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日是重阳佳节,又是皇室家宴,太后也不好当着众人之面给令妃难看,微微皱了皱眉,忽然笑开了对裕贵太妃道:“不知道永璠来了没有,我这老婆子还想要让这孩子把今儿的盛宴给画下来呢。”
自从第一次见面,太后就对永璠抱有一份莫名的好感,就像是自己的子孙辈一般,再加上他那与某人极为神似的神态气质,略有几分想像的五官。而且听说弘昼已经认了干儿子,因此就称永璠一声孩子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哦,永璠?皇额娘是在说谁?”乾隆偶然听到,颇有兴致的问。
“呵呵,是老五福晋娘家的亲戚。这孩子啊,画技无双,堪称神来之笔。哀家今日把他召进宫中,就是要让他好好看看这皇家夜宴,也好作下一幅画作,流传后世。”太后笑眯眯的说道。
此次永璠进宫,顶的是和亲王福晋娘家亲戚的名头,这也是支会过太后的。
“神来之笔?”乾隆被勾起了兴致:“能够得皇额娘如此夸赞,必然不凡,倒可宣上来见见。”
“小子,发什么愣!皇上叫你哪。”和亲王推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