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画屏
胤禩这晚因着心中有事,反而睡不太熟,都到了夜深,睁眼看着胤禛已经安稳入眠,也许是喝了酒的关系,外头院子里的竹子被风刮的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胤禩的睡意更是迟迟不来了。
不知不觉间,自己对他的仇恨已经被他的温柔和关怀消磨的丝毫不剩。
胤禩如是想着,轻轻叹了口气,脑海中回荡着这些年来的许多事情。
自己坠马初醒时胤禛带着几分别扭和拘谨的关心,草原中毒时胤禛守了自己一夜的憔悴与焦虑,从江西回来时胤禛静默淡然的等候与眼中的千言万语,今日护国寺中无言更胜万语的默契相伴……
胤禩突然觉得眼眶一热,抬手覆上眼睑,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指缝中流出。
此时此刻,他终于能够彻底的从前世二人的仇恨中解脱出来。
他终于,能真正放下了那一切。
康熙三十五年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年,康熙对噶尔丹的连连进犯、狼子野心终于忍无可忍,决意再次御驾亲征。
此次亲征兵分三路,东路由萨布素负责,率领九千军队驻守蒙古东部,出克鲁伦河实行牵制性侧击;西路为飞扬古统帅四万六千余名将士,分别出归化、银川,会师于翁金河而后北上;而中路由康熙亲自统领三万三千余将士,直指克鲁伦河上游,与其他两路约期夹攻,力图让噶尔丹命丧克鲁伦河。
康熙留下了太子监国,命胤褆与索额图领御营前锋营,胤祉领镶红旗,胤禛领正红旗,胤琪领正黄旗随御驾出征,出乎胤禩意料之外的是,康熙这回没有带上七阿哥胤佑,而是带上了自己,领正蓝旗一并出征。
胤禩虽对这个变动深感奇怪,可又觉得这一世比之上一世确实也有不少事情出了偏差,在这个节骨眼上能不留在京中对着太子,胤禩心中总是颇感欣慰的。只是累的良嫔好一通担心,老九老十更是直哭了出来,而十四,自那回之后,他虽也还爱与胤禩玩耍,却感觉中间生了一道不深不浅的隔阂,他所表现的关心,自然不如老九老十那般剖心露骨了。
只是胤禩现在却无心顾虑这些,四月初一中路大军便自京师开拔,康熙的二度亲征噶尔丹便在号角逐鸣中拉开了帷幕。
第26章 唯有人心不可防
塞外的气候诡秘多变,白日扎营时还是万里无云,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狂风大作,胤禩顶着一身风沙躲进了胤禛的帐篷中,此时他正与戴铎对着地图低声说着什么,见胤禩进来了,胤禛只是打了个手势让他先坐下,继而又对戴铎说道:“依你之见,同西路军会合的日子只怕要推后了?”
戴铎见胤禩进来,本来颇为顾忌,可是看胤禛不以为意的样子,也只好继续说道:“孙思克的人在沙漠里头连着几天遇上大雨,马畜踣毙,粮草匮乏,士兵想必都是饥寒交迫,就算他们从沙漠中出来了,原有的进程必然也要拖慢,若想按原定计划同飞扬古于翁金会盟,只怕是不易。”
胤禛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便让戴铎先行下去,胤禩见戴铎退至自己面前时颇有深意的瞧了自己一眼,倒也不恼,只笑着送他出了帐篷。
胤禛见他已经手捧着热气腾腾的酥油茶坐在一旁,便招呼他道:“到这边来看看。”说罢待他上前,便指着手中的地图道:“咱们还有两日便要到达土喇了,飞扬古的队伍却迟迟不到,若真是耽误了下来,只怕事有异变啊。”
胤禩将手中的热茶搁到旁边的几子上,在翁金一处指道:“方才听戴铎同四哥说,孙思克的队伍困在了沙漠之中,这是何时的消息?可知道困了几天?”
“今早上我去请安的时候,魏珠递出来的消息,皇阿玛打早上便将裕亲王召去密谈,至今未出,恐怕也是想不出什么对策。”
胤禩想了片刻后问道:“虽说咱们同西路军定下的日子将近,但是若他们到时未至,咱们便放慢了脚步等着便是,左右只要咱们中路一军不太过惹眼,噶尔丹现在应还不知道皇阿玛御驾亲征,拿不准咱们的位置,一时间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
胤禛皱眉道:“关键倒不在此处,孙思克的兵马被困,粮草吃紧,若是不能及时脱险,只怕到时候那一万士兵支撑不住。况且皇阿玛的心思,谁也琢磨不透。”
胤禩闻言一惊,“不至于此吧?”
胤禛还欲再说,门外响起了魏珠求见的声音,胤禛同胤禩对视一眼,扬声唤他进来。魏珠进来后恭恭敬敬的行礼道:“万岁爷有旨,宣两位阿哥去主帐觐见。”
胤禩与胤禛二人心里皆有了底子,想必是康熙要招众人一同商议对策了,便连忙随着魏珠向主帐走去,外头刮起了扬沙,黄土漫天,几乎不能正视前方,胤禩只觉得眼睛被风沙打得疼痛不堪,胤禛见状忙将他挡在身后,他比胤禩约莫高两寸多,倒是能替他挡住些风尘。胤禩虽不愿显得自己太过娇气,只是现下却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了,老老实实的躲在了胤禛的身后。
待二人到了康熙主帐时,通报之后一进去,屋内已有数人,除却裕亲王福全几个阿哥外,还有简亲王雅布和恭亲王常宁及领侍卫内大臣公福善等,俱是面带焦色。胤禛二人刚要跪下请安便被康熙摆手免了礼,皱眉扫视了一圈下首的众人,慢慢沉声道:“飞扬古的西路大军迟迟未到,这事你们都清楚了,今早上递上了消息,孙思克的一万兵马困于沙漠之中,何时脱困尚不可知,你们现在都来说说,此时该当如何?”
众人相视一眼,福全拱手上前奏道:“臣以为,大将军飞扬古之兵马,至土喇之期尚早。若是中路大军即行前进,恐怕会让噶尔丹知道圣上已至,使其脱出逃窜,抑或设下埋伏。此处水草丰肥,何不暂容八旗将士暂行屯驻?待飞扬古将军的西路兵马已至,再前行夹击噶尔丹,适才万无一失。”
胤禛与胤禩闻言心中俱是明白,福全的话乃是唯今最好的方法,只是康熙虽然睿智精明,但这次是御驾亲征,他又是极好君王颜面的人,在这里长时守候,只怕他不耐此计。
果不其然康熙皱眉道:“如此一来,若是让噶尔丹那逆贼知道,岂不要笑话我们大清将士怯懦胆寒!更何况若是迟迟不予追击,噶尔丹若是依克鲁伦河顺流而下,又该如何?”
福全闻言便知不便再说,侧过身子递给胤禩一个颜色,后者心下了然,却深知此话不可由自己插嘴,便不着痕迹的碰了碰胤禛的腰侧,胤禛会意,站出一步恭敬禀报道:“皇阿玛请三思,皇叔方才所言于事有益。纵令噶尔丹顺克鲁伦河而下,自有盛京、乌喇和黑龙江处的兵马在彼。待与西路大军会合,我军抵达克鲁伦河之时,咱们便可断了他的归路,亦复如是。”
胤禛说罢便低头请命,胤褆见状上前奏议道:“皇阿玛,儿臣以为飞扬古奏称延迟个五六日,实际上谁也说不准这五六日他们能否到达。现如今噶尔丹占据了巴彦乌兰,若是等西路大军到了,时日稍迟,恐怕噶尔丹闻风逃窜也未可知,儿臣认为应即刻进兵,攻打噶尔丹!”
鄂伦岱和胤祉闻言连忙复议:“臣(儿臣)认为大阿哥所言极是,应即刻进兵攻打噶尔丹。”
胤禩见康熙沉默不语,心觉不妙,忙上前启奏道:“皇阿玛,佟国维大人前日刚领了一万兵马前往独石口。如今中路大军的兵马,若要剿灭贼寇,未免唯恐不足,皇阿玛请三思!”
“索额图,你怎么看?”康熙面无殊色的审视了下首一圈,将目光定在了一旁的索额图身上。
“臣也认为四阿哥所言极是,况且中路军兵马不足也是实情,臣请圣上缓行以待大将军之兵。”索额图在下首毕恭毕敬道。
康熙沉着脸半晌不语,底下的人心中俱是七上八下,胤禩紧张的手心都沁出了汗来,大概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听康熙在上方沉声道:“中路军缓速前行,待到了土喇之时再做定夺。”说罢,话锋一转,对胤褆道:“胤褆,明日你便先中路大军而行,带领八旗前锋前往拖陵。”
胤褆略有不甘的上前领旨,却不料康熙仍有后话。
“索额图、伊桑阿接旨。”
“臣等在此。”
“索额图,今令你料理火炮事务,领汉旗火炮营,伊桑阿,查报绿旗兵口粮数目后奏报给朕,你领绿旗兵营,你们二人同胤褆一起,前往拖陵以作接应。”
“臣等接旨。”
索额图领旨后康熙便下令众人跪安,只留了福全下来同他叙话,刚一出帐篷,索额图老神在在的向胤褆行礼笑道:“如此一路,便要有劳大阿哥指教了。”
胤褆气的几欲吐血,康熙不允自己的意思,不肯发兵噶尔丹便也罢了,可是命索额图领火炮事务,摆明了要自己受制于他,看着索额图奸猾的诡笑,胤褆怒气冲冲的一甩袖子,理也不理便向一旁走去,却不料和刚出来的胤禛和胤禩撞了个正脸。
胤禩深知今日事后,他更是将胤褆得罪了个彻底,心知辩解无用,便也只好依礼请安道:“见过大哥。”
胤禛也冷冷淡淡的点头行礼道:“见过大哥。”
胤褆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的二人,抬起手来怒指着二人喝道:“你们两个……你们……!好好好,我胤褆自认今天不是你们的对手,咱们走着瞧便是!”说罢狠狠的剜了两人一眼,拂袖而去。
胤禩见状不由苦笑:“大哥的气性忒大,这下子只怕是真的同咱们结上仇了。”
胤禛倒是颇不以为然,“那又如何,他太过急功近利,中路军此时根本不可贸然进攻,皇阿玛驳了他的意思本来就是理所当然之事,至于安排索额图前去钳制与他,哼。”胤禛冷笑一声,“他和太子争权逐位做的那么明显,皇阿玛对他和索额图哪个也放心不下,正好让他们互相制约着,大哥连这都想不明白么?”
胤禩虽然明白,只是心中仍想着,胤褆这回怕是将他百分之百看作了不折不扣的太子党,再难翻身了。
两日后,中路大军向土喇行进,待到了土喇的时候,飞扬古那边终于又递了消息过来,只说孙思克的队伍虽然脱困,只是将士们大多都有染病,气力恹恹,只好稍事休整再行上路。飞扬古为了不拖延行军速度,只得改变计划,从孙思克军中挑了四千精兵随行,余下六千人分为两路,一路留守翁金看护军粮,另一路在后方跟进。而与此同时,前方的奏报也已呈上,哨子探明噶尔丹未尝遁去,仍在克鲁伦。康熙适才放下心来,对福全和胤禛等人的明断大肆赞扬了一番。
“三哥好,三哥这是打哪儿去?”胤禩刚从自个儿的帐子出来要去胤禛那儿,便瞧见胤祉自东边过来,笑着向他问好,却不料胤祉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阴阳怪调的说道:“三哥我闲人一个,又无前瞻之才在身上,哪还能有什么大事在身呢?不过是前去同鄂伦岱大人闲坐叙话罢了,八弟想必是忙人,如此三哥便不耽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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