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色泡桐
海姆达尔愁眉苦脸地说:“班森已经给过我压力了。我需要点消化时间,才能迎接更多更可怕的真相。”
他忽然异想天开地思忖,如果给黑巫师格林德沃烧高香并诚心祷告,能管用吗?
第17章 预备生和特招生①
德姆斯特朗热爱魁地奇,三位师兄都是球技高超且灵活多变的校队成员,曾经代表学校出访欧洲众多国家和地区。尤其是被誉为百年难遇的天才找球手威克多·克鲁姆,更是校长卡卡洛夫的“摇钱树”,为学校也为校长本人带回大量奖章和名声。
历史上,德姆斯特朗专科学校一共扩建了三次,出资人都是当时最有影响力的达官显贵。也许这正是伊戈尔·卡卡洛夫打得小算盘,声名远播的威克多·克鲁姆很有可能超过前人的记录,德姆斯特朗第四次扩建指日可待。
如此骄人的成绩,再加上校长的“倾情代言”,这间学校半数以上的学生都是威克多的球迷,低年级占绝大多数。
住019房间的埃德蒙就是其中之一。他比仨师兄小一年级,在见识过威克多赛场上的英姿后,就义无反顾地加入到了球迷行列中,甚至带头组建了V-K(Viktor-Krum的简写),现任团长。凡是有威克多参加的比赛,就算跋山涉水远渡重洋他也会去现场助威,真正叫一个铁杆。
埃德蒙这个人非常有意思,一丁点激动就会情不自禁地又蹦又跳,大家把这归结到他的拉丁血统上——热情奔放的西班牙人。
海姆达尔第一回见到他时,他正举着一面大旗左右挥舞,大老远便冲他们吆喝叫唤。事后了解,粉丝团团长正在向偶像展示他们新做好的喝彩旗,以便偶像检阅。
埃德蒙在学校最常做的就是壮大他的团队,这也是迄今为止低年级占多数的原因。高年级他请不动也没那个面子,据称西塔的前辈们行止诡异性格乖张,这几年的更甚,如果可以尽量少招惹,所以南塔和东塔变成他常常跑动的目标。基本上他本人之后的两届新生都接受过“洗脑”,前后整进不少人。
想当然耳,海姆达尔这根绿油油的小苗,自然成为他最新的奋斗目标——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只要一有机会,埃德蒙就不遗余力地宣扬他们V-K的办团理念。简言之,一切从偶像出发,输赢忽略不计,坚决拥护到底,在每场比赛中检验V-K和发展V-K。偶像永远都是战无不胜,输了那也是赢。
海姆达尔对此颇不以为然。“终究是俗套的个人崇拜,既不客观也不健康。”
西班牙人一听急了,这小子不呼应就算了,居然还贬低。
“快点加入到我们当中来,这样才让人觉得你还活着。(德)”
“听起来像邪教徒的口吻。(德)”
“我说里格——(德)”
“我听不懂,听不懂……”海姆达尔飞快地拿起俄文书籍,老神在在地晃出餐厅。此时新学期已经过去两个月,简单的德文已经能上口了,就是吐词咬字还有待提高。
“他不能总这样。(德)”埃德蒙沮丧地朝威克多等人大叫,“每次开溜就用这借口。(德)”接着又忿忿地以母语絮叨,“不是回回管用的,这样下去早晚失效,到时候看你怎么办!”V-K团长信心受挫,不挽回面子咽不下这口气。
身为导火索的威克多自然不便发言。虽然之前知道学校有个追捧他的团队,不曾想规模如此庞大,他觉得该找个机会和埃德蒙谈谈,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这里毕竟是魔法学校,不是注重功利性的魁地奇国家组织。
邓肯一边同他的斯嘉洛夫牛排奋斗一边说:“里格这两个月一直在接受艾文·班森的强化训练,高负荷的脑部运作本来就容易造成精神紧张,你的‘伟大’计划还是延后吧,至少等过了这个学期。”
贝尔尼克紧赶着帮腔,“别让学校里的人找到把柄说闲话,追着一个十岁男孩的后脑勺不放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行为,为了你的V-K,收敛点吧。”
埃德蒙心有不甘却无言以对,只得用力叉起一块萝卜糕塞进嘴里,含糊地哼哼,“九月份以后看他还怎么逃!”
贝尔尼克和邓肯同时叹气于心:里格(娃娃)啊里格(娃娃),我算对你仁至义尽了,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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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校长?”
“是啊,我已经事先打过招呼了。”
“我紧赶紧地换衣服就是为了这?!”
“这是传统。”班森弯腰替他正了正长袍领带——领结处绣着一个树形的暗花纹饰。
这身手感和面料极佳的银灰袍子还是海姆达尔赶回东塔换上的,因为班森非得让他穿上正式的巫师袍。令人怀疑的是伊戈尔·卡卡洛夫值得他如此劳师动众?
套上领口袖口缀有淡色皮毛的厚重斗篷,二人离开了【实验研究室】。
入校至今,海姆达尔还未亲眼见过校长。隆梅尔送他来的那天本有面见校长的打算,由于贝尔尼克最终赶上了计划,见校长的事便作罢。这多少体现了父亲大人的心态——见与不见都一样!
最令他不解的是隆梅尔临行前的“诙谐”评论:“一段时间不见,卡卡洛夫倒是水涨船高了。”
校长室位于城堡顶端的钟楼内。拜第一任校长“死亡教会人一切”的至理名言所赐,之后的每一任都没挪过窝。德姆斯特朗建校至今,即便扩建整修了三回,校长室依旧岿然不动地屹立在峨峰插云的钟楼顶部。不知是想借此直面死亡的恐惧,还是想与流逝的光阴争分夺秒。
班森带他穿过一条曲径通幽的小径。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乌云和寒风终于想到要歇会儿了。对于终年不见阳光的德姆斯特朗而言,不下雪就能称得上好天气。即便太阳依然躲在厚厚的云层后羞于见人,即便屋外温度严酷如斯。天上不再飘雪花就足以吸引学生走到户外活动。
班森突然停在小径尽头。
因为身量关系,海姆达尔被几乎高过他半个头的巨型蕨类植物遮蔽了视野,因此他无从得知前面发生了什么。
“发生什么了?”
“我们没赶上好时间。”班森懊恼地说:“看来校长先生今天很忙,我们并不是他唯一的客人。”
“走吧。”他对海姆达尔打了个继续前进的手势。
带着“为什么没赶上好时间”的疑惑,海姆达尔默不作声地紧随其后。没有了蕨类植物的阻挡,他看见了气势磅礴的钟楼,以及巨型拱门前聚集的人群。钟楼前清出了一大片空地,上面零散矗立了几根科林斯石柱——柱头上雕着形形色色的天马。放眼望去整片空地像一个小广场。人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块儿,轻松自在地侃大山。他还注意到某些特性,每个小团体都有一个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然后男孩的身旁会围绕着几个高年级学生,或一个或多个。这些人的表情也很古怪,可又说不上怪在哪儿——一切都透着怪异。
“真可耻!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鼓捣这种破烂事,又不是牲口买卖!”
海姆达尔惊讶极了,因为室长难得言辞激烈。
在距离那群人十步之遥的地方,班森把海姆达尔留下,自己上去探路。他走之前正儿八经地交代,如果有陌生人找上门说话,千万别搭理。
海姆达尔拿出十岁孩子的乖巧劲答应了。
看了看周围环境,立刻发现一块被雪掩埋的凸起,走上前用手拍了拍,是石头。抽出魔杖施了个热气魔法,融化上面覆盖的白雪,直到露出里面的黑色岩体。
坐上去的感觉很不舒适,又硬又冰,还硌得屁股疼。
“瞧瞧,这里还漏了一个。(德)”
海姆达尔发现说话声离自己很近,抬头朝声源望去。一名学生脱离了原本的小群体,向他走来。那学生与他对视后目光猝然发亮,然后用一种可以称之为下作的眼神打量他,海姆达尔被恶心到了——狗熊看蜂蜜——如果蜂蜜有感觉,那滋味肯定就像现在这样。
“小东西,为什么躲这儿?(德)”
不请自来的客人伸出手,海姆达尔脑袋一歪闪过。接着他迅速站起来,朝小径内退去。与此同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好像有点明了这些人在干什么了。同时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这里是学校,是接受教育和知识的地方,不会有这么龌龊的事。但是班森的话犹在耳畔,海姆达尔咂咂嘴,下意识又朝后退了三步。
不速之客的脸上显出愤怒,本来还算英俊的脸有了扭曲的恶毒征兆。
“看你的样子,不会是想钓大鱼吧?告诉你,那些大鱼从不上这儿来,他们有的是门道。你们这些‘散养’的就别妄想攀高枝了,什么身份就该配什么待遇,在德姆斯特朗尤其如此!(德)”
“库科,太棒了,你竟然说了一段非常有逻辑的话,曼科教授会为此喜极而泣。(德)”
名为库科的叫嚣男生面上一僵,缓慢地转过身来。
“他是你的?(德)”库科脸上出现一丝古怪。
“不是。(德)”班森对海姆达尔招招手,然后道,“奉劝你一句,不要招惹他,你会后悔的。(德)”
库科咧嘴阴险一笑,“他只是个‘散养’。每个人都有机会。(德)”
“我言尽于此。(德)”班森耸耸肩,拉着海姆达尔从容离去。他们昂首挺胸地穿过那群正陷入某种不正当交易的狂热人群——姑且这么说吧——进到钟楼内。
“他的话你听懂了吗?”登上楼梯前,班森问道。
“……我可以选择听不懂。”
“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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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室的门是一副巨大的德姆斯特朗城堡风景图卷。图上所展示的并非现实中的德姆斯特朗,而是幻想中的——翠山绿水,雾霭氤氲,近景的草地上花木扶疏彩蝶蹁跹,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的春之交响诗组曲。
“冰穴地窖。”
班森念出口令的一瞬,盛春眨眼变为隆冬,整幅画卷陡然如坠冰窟,凝固出一层厚厚的坚冰。
“走吧。”班森率先走进冰层里,消失不见。
海姆达尔摸摸鼻子,跟了进去。
整洁而严谨的办公室,屋子里很温暖。
三扇落地窗户前挂着厚重的窗帘,年代久远的老式家具在炉火的映照下发出沉稳的光芒,天花板上巨大的铸铁水晶吊灯没能发挥作用,只是闲闲的挂在那里充作摆设。脚下是厚实的地毯,上面的图案是德姆斯特朗校区地图。
没有多余的闲工夫让海姆达尔仔细参观校长室。因为一进门,等着他的就是三堂会审。伊戈尔·卡卡洛夫穿着轻便的短衫长裤坐在办公桌后,室内还有别人,准确点说,除了校长还有四位。这四位分别坐在四把圈手椅上,两男两女,正不偏不倚地看着他,目光带着审视与探索。
好吧,他承认今天的头发颜色有点曲高和寡——极富突破性的葡萄紫。
令海姆达尔有些吃惊的,曾经碰见过的“好心人”竟然也位列其中,而且还和校长平起平坐,难道他是什么政要贵戚?毕竟卡卡洛夫喜欢巴结当权者的举动是全校皆知的秘密。
两男两女中,除了好心人,他只认识教魔法史的劳拉·曼科教授。海姆达尔曾经跟着贝尔尼克上过一堂她的课,因为语言问题听得很是吃力,以至于后来就再没去过。
“他就是你推荐的继任者?(德)”卡卡洛夫虽然满头白发且貌不惊人,倒是有着与严寒天气不符的热情悦耳的嗓音。
“是的,教授。(德)”班森颔首。
好心人突然发话。用的是英语。“这不是026的小动物吗?”
“拉卡利尼先生认识?”校长立马顺应改变,转换语种。
“见过两次。”好心人挑了挑眉,看向班森。“你确定没看走眼?”
这下换班森莫名其妙了。“当然。”他肯定的说。
好心人突然笑了起来,带着一丝恶意。“现在的特招生倒是出息了。”
特招生?
门外的大钟戏剧性地鸣响起来。钟敲十三下时,室内一片死寂。
班森夸张地揉了揉太阳穴:里格啊里格,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认定你不是个“安分守己”的?
“艾文,你是知道规矩的。(德)”就算口吻微沉,校长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圆滑。
“校长先生,我想我需要声明一点——(德)”不等班森说完,曼科教授略有失礼地插进来。“他怎么会是特招生?贝尔尼克·克鲁姆先生跟我介绍说这男孩是他们家亲戚。克鲁姆家族已经堕落到如斯境地了?绝对不可能!(德)”
一名身着藏青色长袍的巫师提出不同看法。“你别忘了,克鲁姆家在欧洲并非顶尖的巫师家庭,最多就是中流靠上一些。(德)”
“不是顶尖又如何,他们家的历史比那些自命不凡的巫师家庭要经得起推敲、更厚重!(德)”既然教的就是魔法史,在涉及历史的问题上曼科教授自然当仁不让。
“可以了两位,暂时休战。既然班森先生有话要讲,应该先让他说完。”
这间学校的真正掌权人到底是谁?出来打圆场的不是身为校长的卡卡洛夫,而是好心人,那两位吵嘴的教授竟然还真吃他那套,闭嘴不谈了。
海姆达尔认为好心人是故意的,因为他一直在用自己听得懂的语言说话。
班森这会儿倒是不急着表态了,他转而看向海姆达尔。
“你家的长辈们在学校都是怎么介绍你的?”
“海姆达尔,或者里格。”
“姓呢?”
海姆达尔闻言挑起一边眉毛,“很重要?”
班森笑了起来。
其实这事说来挺乌龙的。三位师兄向周围人介绍海姆达尔时一般只说名字,尤其是贝尔尼克,干脆直接介绍昵称,以至于东塔现在仍有许多学生不知道里格其实是小名。由于语言障碍,平常活动的范围本来就自我限制了,再加上是个预备生,同普通学生隔着一层。不会说英语的学生一般不同他攀谈,会说英语的那些又哪儿会注意姓不姓的,况且无论喊“里格”还是“海姆达尔”,他都会应声。这一切的一切都导致海姆达尔的全名像捂在盒子里的电风扇,光听到叶片转却不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