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色泡桐
哦,原来这家伙叫弗兰克。
着急奔出来撇清海姆达尔与孙子关系的克鲁姆老夫人相当不幸地弄巧成拙,在闪光灯的海洋和层出不穷的问题中如溺水者般惊慌失措。
“对不起,很抱歉打断各位,我是威克多·克鲁姆先生的助理。”一位穿着黑色巫师袍的短发中年女士来到门外,将近2米的高度让她一出现就很有存在感。她的嗓音浑厚,带着少见的威严,也包含了女性的柔和,和一丝并不刺耳的尖锐。总而言之,声音都很有存在感。
门口的混乱戏剧性的停住。
这位女士口齿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很抱歉打断各位,我是威克多·克鲁姆先生的助理。请各位耐心等上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以后,克鲁姆先生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她的语速很快,并且犀利,根本不给被人插话的机会,马上又看向那群要死不活的粉丝,不同于对待记者的强硬,语气随之变得温和,“克鲁姆先生也有话对你们说,请你们稍待片刻。”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场面再度沸腾起来。
“女士!女士!克鲁姆现在情况如何?他的病严重吗?”记者们不甘示弱。
“一个小时!”助理女士掷地有声。“在此之前,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说着甩了个凌厉的眼色给孔雀蓝。
孔雀蓝讪讪地扶住头发都散乱下来的克鲁姆老夫人,趁机扶着老夫人进到门内。
门口的混乱彻底平息。
威克多曾经对海姆达尔说过,他请了一位女助理,海姆达尔也见过她的照片,那时孔雀蓝惹了海姆达尔不快,威克多就顺水推舟的接受了教练的推荐,给自己找个女助理。让她打理工作安排,边缘化了孔雀蓝,对了,人家叫弗兰克。威克多不太喜欢那种前呼后拥的生活,所以直到今天,海姆达尔才见到这位传说中精明能干的女士。
女助理的目光落在了海姆达尔身上,后者朝她微微一笑。一名记者挡住了视线,等女助理再定睛看去,却失去了海姆达尔的踪影。
斯图鲁松室长去哪儿了呢?
他化形飞到了老爷病房的窗外,并停在了外沿的窗台上,这些天他一直通过这样的方式守着老爷。
病房内,克鲁姆家的人正故作开怀的与威克多闲聊,主要是贝尔尼克说,威克多听,直到满身狼狈的克鲁姆老夫人进入房间,宁静被打破。
“那些记者太可恶了!”老夫人呻吟着坐进沙发里,并拍拍孔雀蓝的手。“谢谢弗兰克亲爱的,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克鲁姆家的人脸色都变得很微妙。
孔雀蓝低调的退到墙角,这谨小慎微的样子别人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贝尔尼克毫不避讳地皱眉头,他和这孔雀蓝接触得少,但直觉不待见这人。他想象不出难伺候的祖母为何对这家伙言听计从,不过家里人都说他伺候奶奶很尽心,对庄园内外的安全工作也很负责,再加上贝尔尼克成天在外面跑,所以不太好发表看法,毕竟他很少在家里陪伴奶奶。
女助理也回到病房,什么都没说,只是和老板点了点头。
威克多收到她的回馈,然后看向祖母,“里格呢?”
所有人皆是一愣。
克鲁姆老夫人面容一僵硬,随即恼羞成怒,“为什么看我?谁知道他在哪里!说不定害怕被传染,害怕也得病,躲到哪个莫拉特鼠洞里去了,并未自己躲避得及时而沾沾自喜!”老夫人这话很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除了普洛夫脸色微变,克鲁姆家的人都满眼奇怪地看向老夫人。
“您真的不知道?”威克多面无表情。
老夫人别开脸,不敢接触孙子的目光,“不知道!你不要问我,看到他就心烦!”
威克多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掀开被子,下床,脱去病号服,打开衣柜,拿出里面的衣服往身上套。
“威克多,你要做什么?”克鲁姆老夫人慌了。
威克多扣上衬衫的扣子,平静的说:“去莫拉特鼠洞。”
维丁和黛丝面面相觑,贝尔尼克咽下了嘴边的劝说。
“你不要这样,你还在生病,要乖乖待在医院里,治疗师们不会同意你到处乱跑的,你要听话,听话了祖母带你去划船,去吃巧克力姜饼,去看滚轮队的魁地奇比赛。”克鲁姆老夫人语无伦次,甚至把当年哄小威克多的话都拿出来说。
威克多心头划过一丝动容,但手上的动作没停。
“既然您不知道里格在哪儿,我只能自己去找。”
克鲁姆老夫人试图阻止他,好言好语的劝,“等你病好了,咱们再去,你看这样行吗?”
“那不行。”威克多套上外面的巫师袍,刚伸手去拿鞋子,被克鲁姆老夫人一把夺走,威克多任她把鞋子藏到身后,转身走向床头,拿起怀表等物。
“威克多!你不听话了?!不听祖母的话了?!你想让祖母伤心吗?”克鲁姆老夫人只觉得心力憔悴。
“等找到里格,我会回来治病的。”威克多扯起嘴角,语气轻松地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眼神中的坚定令人心惊动魄。“我必须去找他,而且我已经迟了这么些天了。请您原谅,如果看不到我他会死的,我不能让他死在我前面,即使下地狱,我们也要相携而行。”
克鲁姆老夫人震惊地无言以对。
窗外的白隼里小格内牛满面。
第642章 里格腾出手来……
海姆达尔大大方方地走进前厅,乱哄哄的大门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有条不紊,仍有记者不死心地蹲守在某个旮旯,见到他出现急忙举起相机按快门。海姆达尔全当毫无所觉,他不想纵容某些记者得寸进尺。
前一天,在老爷说出那番让他心肝乱颤的肺腑之言后,海姆达尔当着目瞪口呆的克鲁姆一家,COS了一回“曹操”。
推窗户之前还有个在斯图鲁松室长看来其实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插曲,白隼里小格因情绪亢奋忘乎所以,一脑门撞在严丝合缝的玻璃窗上,发出很大的声响。在几个面对此情此景还能笑得出的克鲁姆的注视中,里小格狼狈且尴尬地被欣喜若狂的老爷扶了进去,惊险避开了高空抛物的可能。
唯独克鲁姆老夫人的脸跟调色板似的变幻莫测——孔雀蓝戴面具看不着,她虚弱地重重呻吟,可惜大孙子仿佛失而复得了旷世珍宝般紧紧搂着海姆达尔,老夫人干咳了几声都没唤回他的注意力。
这下老夫人真虚弱了。
“弗兰克……”她转而寻求另一种依靠。“弗兰克,扶我出去走走。”
孔雀蓝一开始没动,老夫人又叫了一声,贝尔尼克动身想去扶奶奶,孔雀蓝先他一步握住了克鲁姆老夫人的手腕,把她的胳膊挽上自己的臂弯。
老夫人佝偻着背,脸色灰败地走出房间。
换句话说克鲁姆老夫人妥协了,至少在威克多痊愈前,前提是孔雀蓝不在背后兴风作浪。
抱着男朋友的海姆达尔冷冷瞟了眼他离去的背影,神色莫测,可以肯定的是他脑子里转的绝非以德报怨的高尚念头。
高头大马的女助理跟在他们之后,悄悄离去。
“我们也走吧。”贝尔尼克和父母说,估计眼前这俩顾不上跟他们唠家常。
一家三口分别摸了海姆达尔的头,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就剩下连体婴儿似的男男情侣,以及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普洛夫·克鲁姆,他傻愣愣地看着儿子和儿子的男朋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海姆达尔觉得现在不是跟他套近乎、尝试改善关系的时候,所以只当没发现,一副有威威万事足的样子。
“我不会娶任何姑娘,也不会有孩子,不管里格在与不在,这些都不会改变。”一如对之前宣言的再强调,里格在威威在,反之亦然。
这是威克多第一次就这个问题在父亲面前如此破釜沉舟的表态,他说的是肯定句,没有恳求,不含疑问,单单陈述一个似乎已经得到验证的事实。
普洛夫脸色煞白,白到海姆达尔不小心瞥到都感到心惊肉跳,不由得担心起来。威克多也被这个情况吓一跳,二人刚有所行动,门上的树蜂龙没精打采的说:【克鲁姆护理师】不管门内门外如何人欢马叫,它永远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与现实中动辄烈火轰雷的树蜂龙大相径庭。
“里格你在这里啊,中饭准备怎么解决?”安娜随口寒暄,穿上袍子后就不再只是威克多的母亲,而是一名尽职尽责的护理师,所有需要照料的病人都是她的孩子,工作期间即使威克多都很难见她一面,所以她并不知晓这些天海姆达尔的“失踪”,看到海姆达尔待在儿子房间里,只认为理所当然,对他们俩为什么抱在一块儿也不是很在意。
接下来,安娜道出来此的目的:“威克多,请你尽快解决聚集在前厅门外的记者和球迷,他们大声喧哗、举止粗暴,影响来往路人不说,会给病患和病患家属造成非常不好的印象,不能让他们继续围在那里,这里是救治中心,闹哄哄的实在不成样子。”
“威克多的助理已经出去制止了,再有……嗯,”海姆达尔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还有半个多小时,相信那些人就会散去。”
“非常好。”安娜点点头,转眼看到普洛夫跟中了石化咒似的杵在那儿,不禁好奇道。“你怎么了?”
普洛夫呆呆地看向安娜,后者一脸茫然。
普洛夫霎时回神,抹了把脸,脑中首先闪现的是一个系了条绣紫罗兰花枝腰带的年轻女子,紧接着他看到女子的脸,是年轻时的安娜;画面一转,是一叠信件,那是安娜向他坦白病情的信,普洛夫顿时感到心里酸酸的;然后是他在母亲面前佯装不知,宣告婚期的画面,那是他第一次对严厉的母亲有所隐瞒,那时候真的是胆战心惊;再后来是至今想来都无比美好的婚礼,以及威克多降世带给他们二人的巨大喜悦;喜悦之后是儿子被母亲带走,安娜捂着嘴巴啜泣。
威克多的成长对普洛夫来说无比陌生,他在儿子生命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或者说没有机会考虑。被动的,浑浑噩噩的,等着别人给他选项,并指出答案,他只是麻木的画出那个“应选”的选项,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想到这里,普洛夫摸摸胸口,貌似没什么太大的感触,大概已经习惯了,不是说习惯成自然么。他又想到母亲背地里对海姆达尔的那些评价,总觉得有什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但他无法捕捉到那个念头。
于是他咬牙换了个更直截了当的方式:【我不会娶任何姑娘,也不会有孩子,不管里格在与不在,这些都不会改变。】仿佛一堵看似坚不可摧的墙壁如骄阳下的冰面轰然倒塌。
普洛夫感觉眼前发黑,等他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抱着妻子并抽泣着呼唤她的名字。
安娜拍着他厚实的背,轻声安慰,与此同时,脸上浮现出私生子事件以来的第一个放松的笑容。
“你终于彻底想明白过来了?”安娜叹口气。
普洛夫呜咽着控诉:“威克多喜欢男孩子,我们的儿子喜欢男人,我们不会有孙子孙女了……”
“对,不会有了。”安娜摸着丈夫的脸颊。
普洛夫一听,哭得更伤心了,简直肝肠寸断。
威威和里格目瞪口呆。
安娜对二人无奈一笑,“有些人消化一件不愿意面对的事需要很长时间,其间通过各种方式逃避,拖过一年又一年,直到某个契机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地点出现,打破这一切……”接下来用口型说:你爸爸就是这样。
这也是安娜没有试图在这件事上花精力转变他的观念,而是极有分寸地为海姆达尔说些好话的原因所在,对普洛夫来说,他自己想明白比任何言之凿凿的理由都管用,而那些日复一日的好话在“想明白”之后就会变成最大的参照。
威克多和海姆达尔对视一眼,有些啼笑皆非。
“爸爸。”威克多迟疑道。
普洛夫转过身来,一脸的眼泪和鼻涕,对着这样的脸,实在深沉不起来。
威克多嘴边的话掉个头,刺溜一下回去了。
普洛夫握住儿子的手,脸却转向海姆达尔,“男人……没有孩子……”
海姆达尔干笑。
普洛夫突然丢开威克多的手,握住海姆达尔的手,力气大得好像要把他的骨头掐断。海姆达尔强忍着没有甩开。
“男人!没有孩子!”普洛夫突然大喝一声,紧接着嘴巴一瘪,转身扑回妻子怀中。
安娜拼命咬住下嘴唇。
海姆达尔傻眼了,这是啥意思?
普洛夫还在念叨“男人……没有孩子……”之类的话。
“我们出去好不好?”安娜轻声细语。
普洛夫点点头,出门时又回头看了眼海姆达尔,一脸委屈的说:“男人……没有孩子……”
安娜对儿子和海姆达尔递去一个尽在掌握的眼神,似乎在告诉他们,这道坎算过去了。
看懂了暗示的海姆达尔和威克多同时松了口气,然后激动起来。
海姆达尔被这戏剧性的柳暗花明弄得心神恍惚,心中的里小格晃着屁股扭秧歌,幸福得快要昏过去了。
房间内一时没了声音,片刻后,海姆达尔跳起来,着急地帮男朋友脱衣服,让他重新躺好,被威克多制止。
“差不多了,斯图鲁松先生,请陪我一起面对刁钻多疑的记者和多愁善感的球迷。”
海姆达尔呲牙一笑,握住他的手。
他推开窗子,奥拉尔扇动两下翅膀,飞出窗外,眨眼掠过屋顶,消失在一排烟囱后。
他关上窗户,病床上的威克多发出一声闷哼,牵动着海姆达尔的思绪。
思嘉塔仿佛没有注意到病人的异状,继续手上的涂抹工作,但动作却比之前更加小心了几分。
威克多背后的疤疮不断向外蔓延,他的痛苦每天都在加剧,治疗师和护理师通过千篇一律的宽慰之言安抚病人和家属的情绪,海姆达尔只能强迫自己摆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不想因此影响到威克多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