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纳兰杀月
魏无羡对此却觉得心甚慰之,即便已经过去了很久。那个时候,还是怕的,他和其他人相隔的,不仅仅是物是人非,还有看似咫尺、其实天涯的殊途……
【未过多久,两人带着一批修士赶到了温晁藏身的监察寮,准备夜袭。还未进门,蓝忘机目光一凝,江澄皱起了眉头。阴气四溢,怨气横生…监察寮内的景象惨烈无比。庭院里,满地都是尸体。而且不止庭院,连花丛、走廊、木栏、甚至屋顶上都堆满了尸体。这些尸体全都身穿炎阳烈焰袍,是温家的门生…手下一名门生道:“宗主,察看过了,全都死了,而且,每一具尸体的死法都不同。”
绞死、烧死、溺死、毒死、冻死、割喉死、利器贯脑死……
蓝忘机默然不语,率先入屋。温晁的房间屋门大开,屋子里只剩下一具女尸。口里塞着半截凳子腿,竟然是因为强行想要把这截桌子腿吞下肚子里,才活活把自己捅死的。江澄…盯了一阵,冷笑一声,抓住那凳子腿,猛地往她嘴里一塞,生生把剩在外面的半截也捅了进去。
…蓝忘机站在门前,凝眉思索…只见一张黄底朱字的符篆贴在门口…蓝忘机道:“多了。”江澄眉峰一凛,道:“果然。”…这一张符篆龙飞凤舞的朱砂之中,多出了几笔,改变了整张符咒的纹路…
监察寮内没有发现温晁和温逐流的尸体,江澄推测他们一定是朝着岐山的方向逃去了,立即率人御剑追击。蓝忘机却先回了一趟姑苏。第二日,蓝忘机才赶上江澄,拿出那张上次符咒,道:“这张符,被逆转了。”
江澄道:“逆转?何为逆转?”蓝忘机道“寻常符咒驱邪。此符,招邪。”
江澄愕然…接过那张符仔细端详,道:“只不过添了几笔,就倒转了整张符咒的功能?这是人为?”蓝忘机道:“所添共计四笔,乃人血所绘。整座监察寮的镇宅符篆,都被改动过。笔锋走势为同一人。”江澄道:“那这个人有可能是谁?…随即,他又道:“不过无论他是谁,目的和我们一致就行—屠尽温狗!”】
读着如此绘影绘声、引人入胜的文字,还是描述人的各种死法的,聂怀桑捂着心口表示,即便日后大哥能网开一面放过他珍藏的话本儿,他大概也要忍痛告别些时日了,毕竟此刻自己可能已经患上看书读字就肝儿颤的毛病……
薛洋:我现在明白,为何这人自称是《惨死千法》著作最有资格的动笔者了,还是创出招阴符后引邪祟实打实试验过的,比他了不起的多了。
身为云梦江氏大小姐的江厌离,原本平日里是没什么机会接触这些血腥之事的,如今亲耳听闻这些仇深似海之人死状的惨烈,只觉是天道轮回足慰江氏英魂在天之灵,但还是会忧心是否对师弟有些不好的影响。
魏无羡噗嗤一笑,“这就吓到了?怀桑兄啊,如今也只有那些没有在战场上正面观战过的人,才会都像你一样,觉得夷陵老祖残忍嗜杀、血流成河是个传说呢。”
江厌离秀眉微蹙,忍不住唤道:“阿羡!“怎能如此对自己妄加惭秽!
江澄臭着脸也道:“说人话!”
众人以往确实听多了这类的话,也未曾多心去分辨几分真假,然而现在,他们竟如江家人一般觉得内里有些隐情也说不定,若是说出去也是个修界里不可多得的笑话了。
魏无羡被蓝忘机环抱的略紧,但甘之如饴,开始说人话了,“好像温家人曾经有段时间宣称派人清理过乱葬岗,可事实上,我在乱葬岗中最先收服的怨灵凶尸都是和温狗有血海深仇的,带这些东西出来后,只是改动些符箓搭路做桥,监察寮内便有了这般场景。”
“当然,也有我那三个月急功近利、沾染了太多怨气,为了散怨报仇所以在改符时下了大力气的缘故。哦,王灵娇温晁温逐流除外,他们是我亲自下手没错,这些罪魁祸首万死难消我心头之恨。”
“连续好几个监察寮都是用的这种方法攻破的,此举一则是为了扰乱温氏阵营军心,吓破他们的狗胆;二则,更是为了震慑那些正道侠士,本老祖忙着战场杀敌,不想听到那些自诩‘义薄云天’的震耳发聩之言。”
金光瑶意味不明称赞地道:“一举数得、事半功倍,魏先生如此大才,若能在那些仙门名士面前心平气和畅谈一番,必当误解尽除、恩怨尽销,哪里还有区区在下游走的余地呢!”
魏无羡并不在意,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才懒懒地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即便手段毒辣,可我也自认如赤锋尊一般光明正大、不涉无辜,为何要在那些不知所谓的人面前搭台唱戏?”
聂怀桑笑笑,一边装模作样地惋惜金光瑶破罐破摔屡屡挑衅夷陵老祖的动作,一边佩服魏无羡胆敢拿他大哥来堵敛芳尊金口的行为,轻摇扇摆,哎呀他真的只是个看戏的。
聂明玦正在擦拭佩刀,用的是聂怀桑价值不知凡几的丝绢,也许待诸事皆毕,在不净世举办一场武会是个不错的主意?把这些人邀到场上轮流对战一次,他们就该晓得,什么事该做、什么话不该说了。
第90章 九十、
魏无羡漫不经心的瞥了眼贡献丝绢给兄长擦刀的聂家二十四孝好弟弟,视线相接中,收到来自某人的痴笑一枚,顿时觉着双眼被什么东西糊掉了……
意欲把蓝忘机的白皙修长手掰过来给自己揉揉眼睛,却遭到了手掌主人反对,然后自己也收到了干净整洁的白色手绢一枚。
魏无羡:……
某人瞪着眼前的白色手绢许久,而后也不接过,就着这手将手绢往自己怀里一送,再继续掰过手来给自己揉了两下眼睛。
蓝忘机:……
魏无羡无声笑了一阵,又假咳了两声,才对聂怀桑说道:“辛苦怀桑兄了,下面我来读。”
聂怀桑只是将他的宝贝折扇一理,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再继续读之前,魏无羡对金子轩使了个眼色,有些细节之处,师姐不需要知道那么清楚。就这点上看来,金子轩这厮勉强还算有点用处吧。
【两人随情报一路北上,每过一地,都能听闻当地出现惨死怪尸…无一不是身穿炎阳烈焰袍的温家修士…追杀至第四日深夜,终于在一处偏僻山城的驿站附近,捕捉到了温逐流的踪迹…两人忌惮温逐流的“化丹手”之技,不从门入,而是翻上屋顶…往下望去。温逐流…把人放到桌边,再奔到窗前拉下所有的布帘,遮得密不透风…桌边的另一个人,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连脸都遮在斗篷里…
温逐流道:“你要用药。否则死定了。”…温晁只得强忍泪水,连哭都不能哭…“笛子!笛子!是不是笛子?!我听到他又在吹笛子!”…温晁已经吓得摔到地上嚎叫起来,温逐流又把他抱了起来…突然,温晁像是咬到了什么,露出极其可怕的神情,把包子扔了出去尖叫道:“我不吃肉!我不吃!不吃肉!”
…温逐流豁然站起,温晁吓得一缩,以为他想一个人逃跑,忽的知道害怕了…只有这个温逐流,也是最后的仰仗,他连忙改口…温逐流凝视着楼梯的方向…有个人,正在一步一步地踩着台阶,走上楼来…
咚、咚、咚。
那个人慢慢地走上楼来,一身黑衣,身形纤长,腰间一管笛子,负手而行。
屋顶上的蓝忘机和江澄双双把手压在了剑柄上。然而,等到那个人悠悠地走上了楼梯,微笑着回过头后,看到了那张明俊面容的蓝忘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的嘴唇地颤了颤,无声地念了几个字。江澄几乎当场就站了起来。
是魏无羡!可是除了那张脸,这个人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像原来那个魏无羡
魏无羡分明是一个神采飞扬明俊逼人的少年,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从来不肯好好走路。而这个人周身笼罩着一股冷冽的阴郁之气,俊美却苍白笑意中尽是森然】
于是,众人在此刻深切明白,曾经阳光明媚的少年——云梦江氏魏婴已无,归来的只有复仇而回的夷陵老祖魏无羡。
晓星尘在盯着魏无羡看。
自到此处以来,晓星尘第一次认真端相他这个师侄。俊眉朗目、慵姿懒态,虽然没有见过他从前神采飞扬的少年模样,可如今也不是书中所述森然阴郁。
无论从前是怎样一个风流肆意、神采飞扬的人,当他从地狱浴血而归后,都会变成魔鬼,区别只在于这个魔鬼是否能在认清敌人的同时,也能认清自己,或者,有人能帮他认清自己。
晓星尘宽慰一笑,以往,无羡师侄身边便不缺这样的人,何况已有相伴一生道侣的此刻呢。
雨过天晴后,云去风也轻。
【…温晁遮着自己的脸,已经只剩下气音了:“温逐流……温逐流!”
…第二盏油灯幽幽燃起,明黄的火焰之前,魏无羡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他垂下了手…一个白色的小孩子蹲在他脚边,仿佛一头食肉的小兽……
……温逐流依旧挡在温晁身前。魏无羡低着头,教人看不清表情,道:“温逐流,你真以为,你能在我的手底下保住他这条狗命?”
温逐流道:“拼死一试。”魏无羡冷笑一声,“好一条忠心耿耿的温狗。”
温逐流道:“知遇之恩,不能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