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纳兰杀月
…见同龄人都去扶他,都来指责自己,这一幕和过往无数个画面重叠在了一起…明明身份尊贵,可处境却如此尴尬,小时候没有喜欢和他玩儿的世家子弟,大一点没有愿意追随他的世家子弟。他越想眼眶越红,忽然大声道:“是!都是我的错!我就是这么差劲的一个人!怎么样?!”其他少年被他吼得齐齐怔住。哑然一阵,有人不服气,嘀咕道“什么呀,明明是你自己先动的手……为什么反倒还凶起来了。”金凌恶狠狠地道:“你们管我?!轮得到你们来管教我?!”】
对金凌这个实际还没出生的大外甥,虽然面子上长得像金子轩,里子中又把江澄学了个十成十,但在魏无羡这里依然是心疼压倒了一切,他的大外甥,合该是比金子轩更天之骄子的天之骄子。
可彼世的金凌,却如那句,身份尊贵,处境尴尬。
这是魏无羡第二次‘见’金凌和这些相处得还算不错的小辈起了争执。
第一次是伏魔洞中,小金凌见了被他捅过一刀又安然无恙的夷陵老祖,神色复杂之际,被误以为还想再捅一刀;
这次是见了杀父仇人,欲动未动之时,推了一把蓝思追,又受到众人指责。
但其实,他也不过是见了仇人,几分难以自抑罢了。
偏偏这孩子,还不是那么擅长与人相交。
无人相伴、无人能懂,便也只能摆出色厉内荏的模样了。
魏无羡狠狠瞪了眼江澄,说到底,就是江澄不会带孩子,若是他来,绝对不会把人教成这样!
江澄瞪了回去:你这家伙到底哪来的理直气壮?!
【魏无羡和蓝忘机原本就在距离较近的一条船上,这一喊之下,魏无羡在船舱里一怔,冲出来隔船相望,见金凌举剑和其他人相对,道:“怎么回事?”一见这两人,蓝思追便觉得什么棘手的局面也能迎刃而解了,大喜道:“含光君!魏前辈!快过来啊!”蓝忘机右手将他腰一览,带上避尘,二人御剑落到那艘渔船上,魏无羡身形先是晃了晃,被蓝忘机扶住,这才又问道:“温宁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就来看看?”温宁道:“对不住公子,是我的错,我没忍住……”
金凌把剑调转向他怒吼道:“用不着你在这儿假惺惺!”
魏无羡道:“金凌,你先把剑放下。”金凌道:“我不放!”
魏无羡还要再说话,谁知,金凌忽然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哭,所有人呆若木鸡。魏无羡懵懵然朝他走了一步,道:“这……这是怎么了?”金凌虽然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却还哽咽着大声道:“这是我爹的剑。我不放!”他怀里紧紧抱着的,是金子轩的佩剑,岁华。这把剑,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
此时此刻,在众人面前嚎啕而泣的金凌,让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江厌离伤心到极处时放声大哭的模样。像金凌这么大的少年,有的都已经成亲,再大些的甚至都有孩子了。哭泣对于他们而言,是件很耻辱的事。当众大哭,那是心里该有多委屈。一时之间,魏无羡竟有些手足无措。他望望蓝忘机,似乎想求助,可蓝忘机就更不可能知道该怎么办了。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江面上传来“阿凌!”】
魏无羡和江澄顿时互瞪不起来了,恨不得自个儿跑到十几年后的活生生的金凌面前,争抢着将人抱到怀里搓揉捻圆,呃安抚呵护,绝对要星星不给月亮。
然而现在不是多年后,也没有现成的宝贝外甥,顿时就让他们满腔的舐犊之情无处可发了,于是二人不约而同地向江厌离、金子轩看去。
金子轩正在安慰江厌离,“阿离别难过,我们的阿凌此世也一定会来,到那时,他会有世上最好的宠爱他的父母,最尊贵的身份,严厉教导他成才的澄舅舅,带着他上蹿下跳、玩遍天下的羡舅舅,会有成群的同伴、三五竹马好友,平平安安地长大,然后成为名满修界的名士、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魏无羡&江澄:这还说的像话,要不,看在金凌的份儿上,待金陵台局势稳定,就认了这个外甥他爹?
聂怀桑伸出爪子巴拉了一圈,嗯,若是这位金凌、金如兰小公子出生的话,有个大概已经是金家宗主的爹、云梦江氏大小姐的娘、夷陵老祖的大舅、姑苏蓝氏的大舅妈、云梦宗主的二舅……真的是很了不起的娃娃了!话说,江姐姐的排骨汤那么好吃,他能不能去认个义姐、也混个聂舅舅当当?
【…云梦江氏的大船在小渔船的右方…方才出声的正是船舷边的江澄。金凌泪眼朦胧的,一见舅舅,立刻胡乱抹了一把脸吸吸鼻子…咬牙飞了过去,落到江澄身边。江澄抓着他道:“你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金凌狠狠揉着眼睛,不肯说话。江澄抬起头,阴冷的目光投向那艘渔船,两眼的寒光扫过温宁,正要停驻到魏无羡身上,蓝忘机有意无意地走了一步,恰恰挡住了魏无羡的身形。一名家主警惕道:“魏无羡,你到那艘船上去干什么?”…欧阳子真道:“姚宗主您何必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呢?如果魏前辈想做什么,现在大家恐怕根本都不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船上啊。”这话一出,许多年长修士都有些尴尬…
江澄微微侧首,道:“欧阳宗主。”被点到名的欧阳宗主眼皮跟着心一块儿突突直跳,只听江澄冷冷地道:“没记错的话,说话的那个,是你儿子吧。真是能言善辩。”欧阳宗主忙道:“子真!回来,到爹这儿来!”
欧阳子真不解道:“爹,不是你让我到这艘船上来,别烦你们的吗?”
欧阳宗主抹汗道:“行了!你今天出的风头还不够吗,给我过来!”自家驻镇巴陵,和云梦离得近,跟江氏势力没法儿比,他可不想因为儿子频频为魏无羡发声被江澄记恨上。江澄剜了一眼魏无羡和蓝忘机,便揽着金凌的肩回船舱里去了。欧阳宗主松了一口气,又对儿子喝道:“你你你!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你到底过不过来!再不过来我过去抓你了!”欧阳子真关切地道:“爹,您也进去休息吧,您灵力还没恢复呢,肯定没法过来的,可别贸然御剑呀。”
现在大多数人灵力都还在缓慢回升中…欧阳宗主身材又格外高大魁梧,现在还真不能飞过去抓他,被儿子气得甩袖进舱。聂怀桑在另一艘船上哈哈笑出了声,其他家主看着他,俱是无言,但该散的也陆陆续续散了。】
魏无羡指着江澄,对又有了笑颜的江厌离告状道:“师姐你看看江澄,出息了啊他,人小子真就说了句公道话,欧阳那个做老子的就被直截了当地威胁了,他这个宗主当得好威风啊,平常就是这样带坏金凌的吧?”
江澄对此充耳不闻,指着魏无羡,冲蓝忘机质问道:“蓝二你什么意思,我和魏无羡怎样,需要你来挡在中间吗?!”
蓝忘机瞟了眼江澄,不答一语,只是别有意味地又将魏无羡往怀里带了带,并换了个朝面方向。
江澄:“……”
江澄被蓝二的厚颜无耻惊得没声儿了,金子轩也松了口气,然后……也把江厌离带着挪了个位置。
还是离这两人远一点的好。
魏无羡:“……”
聂怀桑又跟着‘哈哈’笑出了声,却慢慢消声在了他大哥无言的瞪视之中。
第170章 一七〇、
【见状,魏无羡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口气松下来后,他的脸上忽然被极度的疲倦之色占据,向一侧歪了过去。原来他方才的摇晃并不是由于渔船不稳,而是他真的已经乏力到站不稳了。众少年也不嫌他身上血污骇人,想像刚才扶蓝思追一样七手八脚地去扶他。可完全用不着他们,蓝忘机微微一弯腰,一手搂他手臂,一手抄他膝弯,一下子将魏无羡打横抱了起来…走进了船舱。船舱里没有供躺的地方,只有四条长长的木凳,蓝忘机便单手搂住魏无羡的腰,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将四条长凳拼成一张可以躺的宽度,把魏无羡轻轻放上去。
蓝思追忽然发现,尽管含光君周身浴血,但是,那条魏无羡用袖子撕成、给他包扎一个小伤口的绷带,还好好地打着结,系在他左手手指之上。之前无暇理会仪容,此时蓝忘机才取出手帕,给魏无羡慢慢擦去脸上凝结的血块。不多时,一块雪白的手帕就被染得黑红一片。而他给魏无羡擦净了脸,自己的却还没擦。
蓝思追连忙双手呈上自己的手帕,道:“含光君。”蓝忘机接过,低下头,手帕在脸上一擦就是一片雪白,众少年这才松了一口气。果然,含光君就是要这样面若冰雪的,看着才正常。欧阳子真道:“含光君,为什么魏前辈会倒下呀?”蓝忘机道:“累了。”蓝景仪大奇:“我还以为魏前辈永远不会累呢!”
其他的少年也是有些不可思议,传说中的夷陵老祖竟然也会因为对付走尸而累得趴下,他们都以为夷陵老祖应该随便勾勾手指就能解决。蓝忘机却摇头,只说了三个字:“都是人。”都是人。人哪有不会累的,又怎么会永不倒下。】
听到魏无羡晕倒的时候,蓝忘机好看的眼眸瞬间暗了下来,连揽着魏无羡的手臂都收紧了。满身血污、昏迷不醒,先前倒在石壁前人事不省的模样又在眼前浮现……不够,他还不够强,总有一天,要强大到能护住这个人才行。
魏无羡尴尬地摸摸鼻子,虽然吧,他觉得伤痕是男人的勋章,但对战后没受伤却老是晕来晕去地是怎么回事,太没面子了吧。
江厌离柔声道:“阿羡,很多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更不需要你自己独自承担,看你这样,师姐很担心,含光君也会很担心的。”
江澄也很担心,但嘴上却损道:“阿姐,当心他蒙你,他是谁啊,从前是云梦恶霸,现在是夷陵老祖,把自己当救世主的大英雄,怎么可能因为对付点走尸就累晕过去,没准儿又是在装死呢。”
魏无羡举手,为自己辩护一番,“夷陵老祖本尊肯定不会这么弱,但读到的这个是被献舍后灵力低微的小修士而已啊,陈情什么的都没带在身上,对付走尸力竭到晕倒很正常的吧。”
江澄冲他翻了个白眼。
众人: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要顺带夸自己一把的?
【长凳都被蓝忘机拼在一起了,众少年只能眼巴巴地蹲成一圈。若是魏无羡醒着,插科打诨耍嘴皮,逗完这个逗那个,此刻船舱里一定很热闹,可偏偏现在他躺着,只有一位含光君腰杆笔直地坐在他旁边。一般来说应该有人来闲扯两句活跃气氛,可蓝忘机不说话,旁人也不敢说话。蹲了半晌,船舱里还是一片死寂
众少年皆腹诽道“…好无聊。”他们无聊到开始用眼神交流“含光君为什么不说句话?魏前辈为什么还不醒?”欧阳子真双手托腮,悄悄指指这个指指那个,表示“含光君一直是这样一句话都不说的吗魏前辈怎么受得了跟他整天呆在一起…”蓝思追沉重地点了点头,无声地肯定“含光君,确实一直都是这样的!”
忽然,魏无羡皱了皱眉,头歪到一边。蓝忘机把他的头轻轻扳正,避免扭了脖子。魏无羡喃喃叫道:“蓝湛。”大家以为他要醒了,大喜过望,谁知魏无羡的双眼还是紧闭的。蓝忘机则神色如常道:“嗯。我在。”魏无羡又不做声了,仿佛很安心踏实的,往蓝忘机身边蹭了蹭,继续睡了。几名少年愣愣看着这两人,不知为什么,忽然脸红了。蓝思追率先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含、含光君,我们先出去一下…”他们几乎是落荒而逃,冲到甲板上,被夜风一吹,方才那股憋得慌的感觉才消散。一人道“咋回事儿啊,为啥我们要冲出来!为啥啊!”欧阳子真捂脸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忽然觉得呆在里面很不合适!”
几人互相指着大叫:“你脸红什么!”“我看你脸红我才脸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