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纳兰杀月
孟瑶怔了怔,想起前不久金陵台上见了那人时所说的话。
“你认得我?”
“自然记得,苏悯善苏公子,你的剑法可好得很哪。”
悯善。但愿你此生安好。
第207章 二〇七、
众人随着魏无羡的阅读,自动略过了夷陵老祖与含光君又一次的轻佻与被轻佻,又被引带着,唏嘘一番临终前那惊艳一剑。
除了孟瑶外,其他人并没有多关注苏涉。
说不关注也并不准确,因为有一个问题,便是他们关注了,现在也不可能有答案——这个苏涉,一直以来,是真的蠢到脑子有问题,还是根本就是个榆木脑子?
疑问来自于,那声巧之又巧地、坏了夷陵老祖好事的聂怀桑聂宗主的受伤惨叫,前因后果究竟为何?
若苏涉是真的蠢,就是在带着他一直忠心耿耿的金光瑶逃命时,看见聂怀桑都忍不住出手‘除害’,那为何只是刺伤了他的腿?
反之,这人根本就是个一根筋的,只想趁乱带金光瑶逃跑,那聂怀桑是主动撞到他剑上去了才受得伤?好歹是个一宗之主吧,便是背着个人行动不便,这么简单就让聂怀桑碰瓷得逞了?
听到现在不知攒了多少细节疑问的众人已经习惯了,默默记下有一个好奇点,且待下回分解。
其他人还算淡定,对此心中答案显然倾向后者的聂明玦,行事诡谲又无所不用其极,必要时连自己都利用……他越深想就越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了。
【金光瑶瘫在蓝曦臣身边,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知是…痛得厉害,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眼眶里隐隐有泪光。可没有机会给他喘气或是舔伤口,聂明玦抽出手后,又转过身对着他的方向虎视眈眈起来。这张刚硬的脸上那种冷漠而严厉的审视意味,和他生前的一模一样,正是金光瑶最害怕的模样。金光瑶连眼泪都被吓回去了,声音发颤着求助道:“二哥…”蓝曦臣调转了剑锋,魏无羡和蓝忘机也各自催急了调子。然而方才哨音已被破除,再想重新起效,可比原先困难多了。这时,忽听一旁一人叫道:“魏无羡!”魏无羡立即道:“什么?”答完才发现喊他的人是江澄,魏无羡微感诧异。江澄…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扬手一扔。魏无羡下意识伸手接住,低头一看。漆黑光亮的笛身,鲜红的穗子。
鬼笛陈情!…魏无羡连惊讶也顾不上了,不假思索地将它举到唇边,喊了声:“蓝湛!”蓝忘机微一点头,不需更多言语,琴声与笛声齐齐奏响…在相合的二者之下,聂明玦的身子一个摇晃,终于,半强迫地把脚步从金光瑶之前挪开了。他一步一步,在琴笛合奏的操控之下,僵硬地第二次朝那口空棺走去…等他一翻进那口棺材,二人不约而同地在地上棺盖两端一踢,沉重的棺盖飞起又落下。魏无羡轻灵地翻上棺头,左手把陈情插回腰间,飞速咬破右手手指,如行云流水般地在棺盖上画下了一整串龙飞凤舞、鲜血淋漓的咒文,片刻不滞一笔到底!
至此,棺材内野兽嘶嚎般的声音才渐渐歇止。】
魏无羡低头看了眼此刻也斜插在腰间的陈情,他不是才知道,‘自己’乱葬岗身死后,是‘江澄’替‘他’保管的陈情,却没想到鬼笛再回到夷陵老祖手上会是在这种情况下,难不成他一直带在身上?
不不不,这肯定是‘江澄’知道真相、撒完疯后才顺手拿着的。那小子平常肯定是陈情随意扔在架子上,逢年过节加上一年四季不定时有了脾气,就指着陈情骂他一顿!将笛子随身携带,有事没事睹物思人什么的,让江晚吟再投胎个三回他都干不来这种矫情的事……
在魏无羡没注意的时候,蓝忘机也垂眸默默注视了陈情一阵,想的也是江晚吟持笛十数载的情景,那‘他’呢?从前他得的与魏婴有关的东西少之又少,十三载,除了对月空谈一曲问灵外,还能如何?
如今婴已是他的道侣,除了腕上的抹额、腰间的通行玉牌,也许该在陈情上也做些记号,好教外人看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含光君道侣的法器才是。
夫夫俩围绕的着陈情的各自小心思旁人暂且不知,他们在低声讨论的是,‘凶尸赤锋尊’已然被封,‘金光瑶’也身受重伤、无处可逃,再接下来,是不是该有个了解了?
【…魏无羡轻轻吁出一口气…确定棺盖下没有力量了,才站起来道“脾气真不好,对吧”他站在棺材上高出太多,蓝忘机收了琴,睁着一双颜色浅淡的眸子,抬头看他。魏无羡…右手忍不住挠了挠那张白白净净的脸…给他挠上了几道血红的血印。蓝忘机不以为意,道“下来吧”魏无羡笑着跳下来,被他接了个正着
这边稍稍安静了,那边,聂怀桑却开始唉唉痛叫…蓝曦臣走过去,按住他一番察看,道“怀桑,没事,不用这么害怕,腿没有断。只是刺破了一处”聂怀桑恐怖地道“…刺破了怎么能不害怕!刺穿了没有啊?曦臣哥救命啊!”蓝曦臣啼笑皆非,“没有那么严重”聂怀桑还是抱着腿满地打滚,蓝曦臣知道他最怕痛,便从怀中取出药瓶,放到聂怀桑手里,道“止痛”聂怀桑连忙取药来吃,边吃边道:“我怎么这么倒霉…都要逃跑了还刺我一剑!不知道对付我直接推开就行了吗…”蓝曦臣起身回头。金光瑶跌坐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头发微微散乱,额头满是冷汗,狼狈至极…他抬眼去看蓝曦臣…这幅捂着断腕的模样,还有凄惨无比的眼神,很难不让人心生怜悯。蓝曦臣看了他一会儿,叹息一声,还是取出了随身携带的药物。魏无羡道“蓝宗主”蓝曦臣道“魏公子,他现在…这副模样,应该再做不了什么。再不给他救治,怕是要当场死在这里。还有许多事都没问清”
魏无羡道:“蓝宗主我明白,不是不让你救他,我是提醒你小心他。最好禁了他的言,不要再让他说话。”蓝曦臣微一点头,对金光瑶道:“金宗主,你听到了。请你不要再做些无谓的举动了。否则为以防万一,你有任何动作,我都会不留情面…”他深吸一口气,道:“取你性命。”金光瑶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微弱的一句:“多谢泽芜君…”蓝曦臣俯下身,谨慎又小心地给他处理断腕的伤口,金光瑶一路发抖。见昔日风光无限的义弟落得这般下场,蓝曦臣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心中叹息】
就如众人所想的那样,事情好似已经告一段落了。观音庙中几番变故,明面上大致也算是有惊无险、有波无折,好似十分顺利地到了结尾。
蓝、魏二人依旧旁若无人不提,蓝曦臣也像是松了口气般,开始为聂怀桑、还有金光瑶疗伤、止痛,在心中为昔日玄门仙督叹惋。
只是,于金光瑶来说,翻出他多年劣迹的幕后黑手还未现身,而他就真的甘心身有残疾、伏法于世、苟延残喘吗?于聂怀桑来说,他大哥成了邪祟、入了棺,仇人还未血债血偿,聂氏还未崛起,情愿依旧浑噩于世吗?
世事,总会在悄然中,从一个末路走向另一个极端。就像当初穷奇道截杀后,接连而来的便是血洗不夜天的疯狂,与乱葬岗围剿后的寂灭一样。
第208章 二〇八、
【魏无羡和蓝忘机一起走到角落。温宁还半垮不垮地以一个尴尬的姿势倒在江澄和金凌身上。魏无羡把他平放到地上,检查一番他胸口那个黑洞,大是犯愁:“你看你这…该用什么东西堵才好。”温宁道“公子,我这样很严重吗…”
魏无羡道:“不严重。你又不用这里的脏器。但是难看。”温宁道:“我又不要好看…”江澄是沉默,金凌则是要说不说。】
魏无羡:“……”
闻言,温情愣住,难怪方才问了凶尸受伤如何医治,魏无羡也只是顾左而言他呢。她也是傻了,既是凶尸,已为死者,就算高阶凶尸,也是个不怕疼、不畏伤的毫无生命之物,又何来医治一说?就像是个物件一般,断了胳膊折了腿,那就接回去;碎了个洞呢,补起来就行了……
魏无羡借着蓝忘机的遮挡,悄悄偷窥着温家姐弟二人,见了温情呆愣的模样自己也颇不是滋味,虽然自己已尽力让温宁回复了神智,但他和另外几名的死因始终……
“魏无羡!”
温情突然的出声让魏无羡回神,连忙看向她,面上都是一贯少有的正经。
只听温情指着自家呆傻一如从前的蠢弟弟,对魏无羡道:“所以,温宁要是真的被一拳贯穿了,到底该用什么东西堵才好?”
魏无羡:“……我回去研究研究?”
温情点头,寻思着只魏无羡研究还是太慢,她也该多列出些方案来慢慢斟酌才是。
此刻完好无损的凶尸温宁:……
聂怀桑又暗暗挪了次位置,抬起袖子抚过脸庞又放下,心道:凶尸填堵还待研究,人要怎么‘修补’肯定心知肚明的吧?也许该请托请托温姑娘,等会‘修补’他的时候千万轻些,他真的怕疼!
【那边蓝曦臣给金光瑶处理伤口,见金光瑶疼得快晕过去了,原本想借此惩戒他一番的蓝曦臣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回头道:“怀桑,方才那瓶药给我。”聂怀桑吃了两粒止了疼便把药瓶收进怀里了,忙道“哦,好。”低头一阵翻找,摸出来正要递给蓝曦臣,突然瞳孔收缩,惊恐万状地道“曦臣哥小心背后!!!”
蓝曦臣原本就对金光瑶没放下提防之心,一直绷着一根弦,见了聂怀桑的表情,加上他这声惊呼,心中一凉,不假思索地抽出佩剑,往身后刺去。金光瑶被他正正当胸一剑刺穿,满脸错愕。
…魏无羡霍然起身道“怎么回事?!”聂怀桑道“我我我…刚才看见三哥…不是看见金宗主把手伸到身后,不知道是不是…”金光瑶低头看着贯穿自己胸口的一剑,嘴唇翕动…欲辩无言…咳出一大口血,哑声道:“蓝曦臣!”竟然自己强行冲破了禁言术。金光瑶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伤…刚才连坐着都勉强,此刻…竟然靠着自己就站了起来,又恨声喊了一次“蓝曦臣!”蓝曦臣看起来失望至极,也难过至极,“金宗主,我说过的。你若再有动作,我便会不留情面”
金光瑶恶狠狠地呸了一声,“是!你是说过。可我有吗?!”…蓝曦臣也感觉出了什么问题,立即回头去看聂怀桑。金光瑶哈哈笑道“…别看了!你能看出什么?连我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呢。怀桑,你可真不错啊。”…光瑶恨恨地道“我居然是这样栽在你手上…”他强撑着想走到聂怀桑那边去…走了一步,立即流露出痛苦之色…他一手握住胸前的剑锋,定住身形,吐出一口血,道“好一个‘一问三不知’!难怪了…藏了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
蓝曦臣在听到金光瑶被他当胸一剑刺穿的时候,就已神不附体,心迷意乱中不自觉地转了身,与同样不敢置信的孟瑶四目相对,却只余相顾无言。
自相识以来,孟瑶还是第一次见到款款温柔的泽芜君、完美无缺的蓝宗主身上见到这般表情,茫然,心神恍惚,不知所措,他该说些什么?是‘二哥,我不怪你,我们自两清’,还是‘我从未对不住你,你却如此对我’?
他慢慢伸手,像是要唤醒这个从前的二哥,亦或是还想再努力去抓住些什么,可一声暴喝却吓得他什么想法都被清了空,甚至无意识地抱头捂耳想要躲到哪去——他此生从未听过这一一句饱含怒火的声音!
“聂!怀!桑!”
聂明玦额头上那根清晰可见的青筋早已不知跳了多久,那句好一个‘一问三不知’就像是浇在他心火上的一罐油,瞬间便怒火暴涨,再也压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