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机械松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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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感被剥离,除了拟似身体的五感之外,对情绪的感知,对视线的探查,对于灵魂的捕获和汲取,一切作为生物的机能都在消退。
维山帝的法术和梅林的法术一起,撬开了那扇连通着人类集体无意识大海的门。
大概任何一个人类,抵达这片区域之后都会被彻底击碎的吧。连自我都彻底消散,作为杂质被世界的自我清除机制彻底排出——毋庸置疑地被清理一空。
而他是纯粹的意识体,是勉强维持着物质化的灵魂。
“……也没办法啊,毕竟如果那个人总想要注视着整个世界的话,就一定要有人要负责注视着他才可以。”
作为路引的是若有若无的酒精味儿——这样说似乎有些多余,因为嗅觉作为五感之一早就已经被剥离一空,留下的只是漂泊在海面上的浅层本能,是人类在短暂的三十年里曾经追逐过的,青睐过的某种虚幻缥缈的概念。
再潜得更深一点时,方向就变得尤为清晰。
那个过程就像是在漫长的、世界上万事万物所构成的银河当中握住一枚小小的星星——虽然微小,发光等级在肉眼里或许难以捕获,但的的确确是闪烁在漫天星海当中的一颗。
让林德尔忍不住去想他曾经在捱过七十年的过程当中看过的读本,其中一本叫做《人类的群星闪耀时》。
全世界的人类们心中所构筑的“美国队长”各有不同,在林德尔眼里根本不算真实。书本上的,电影里的,音乐剧里的,动画片当中的,孩子们心目中的,神盾局探员们偷偷藏起的记录档案……一切的一切,却成为了他更加贴近那个人的道标,它们拧成一股绳索,在海浪当中连通着美国队长这个概念。
是大海当中的一滴水,宇宙里的一颗星星,天空当中,和周围的空气所不同的那一团空气。
那个人有着自己观测过的最为熠熠生辉的人类灵魂,林德尔想,他不可能找不到。
这非常奇妙,就像是他明明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感觉”,却仍旧能想起自己曾经在七十年间的某个下午,他坐在卡特女士的病床边上,轻轻替她读过某个智利男人的诗集。
[你从所有的事物当中浮现,充斥着我的灵魂。]
[你就像黑夜,拥有寂寞和群星。][1]
那个时候卡特女士的年纪已经很大,她的头发发白,陷在枕头里,睁着眼睛问他有没有读懂这些诗歌的含义。林德尔捧着书摇了摇头,即便能够理解人类的语言文字,“诗”仍旧是当时的他所难以触及的领域,于是对方伸出有些皱褶的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下一秒,就像一颗气泡融化在海水当中,林德尔的意识反应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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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史蒂夫和巴基的缠斗终止于一片浮现在他们当中的传送门。
斯特兰奇从金色的火圈当中独自走出来,身边没有再跟着任何人。
“林德尔呢?”
巴基率先停下手,史蒂夫紧随其后,同样也止住了攻击的动作,两双眼睛都盯着斯特兰奇看。
他们可是一起离开的,但回来的只有一个,这实在是容易让人起疑。
而斯特兰奇的回答则更加具有冲击性一些。
他冲着这两个人双手一摊,露出手臂上交错遍布的瘢痕。
“我不知道,但很大的概率是死了。”
他说。
“你在开什么玩笑?”
巴基立刻就转过身瞪着他,史蒂夫的武器开着保险,立刻就将枪口转了过来。
“这是那家伙自己的计划,我尝试着阻止过了,结果他把指头按在我的太阳穴上逼我配合。”
斯特兰奇干咳了一声:“……好吧,没有真的按在太阳穴上那么夸张,但至少他刚刚消耗掉了纽约圣殿之前储存的大量固定资产。”
“再解释一遍,这本身就是个只存在于理论上的手段,出什么意外都不奇怪。”
他看着史蒂夫,问道:“但如果他成功的话,你现在应该会产生某些变化……一你觉得你身上哪里不对劲了吗?”
三人面面相觑。
阿卡夏的记录带不具备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它本身也只是人类为了增进了解而强行赋予的名字,就像是没有人能够诠释宇宙大爆炸之处不存在时间和空间的混沌(chaos),也没有人能够亲自触及到记录着世界一切信息的最底层。
人类的虚数潜航都需要非常复杂精密的仪器来作为支撑,而更深层的空间尚且是魔术探知的盲区。
“他说这是他一定要做到的事。”
斯特兰奇冲着史蒂夫挑起一截眉毛:“还说,等下次再见到你的时候,不管你打算对他说什么,他都一定会答应。”
史蒂夫原地怔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紧接着下一秒,他就好像遭受到了整个人都被撕裂的重创一般,弓着腰单膝跪在地上。
普通的人类无法感知魔力,也不具备流通魔力的通道,但那一刻,他却觉得自己在被什么没有形体的东西环绕在身边。
红色和湛蓝色飞快地交替着闪过他的眼底,在这种分筋错骨的痛觉当中,却流淌着让他觉得无比熟悉的东西。
——史蒂夫·罗杰斯有着和大多数人类差不多的痛觉耐受度,但和普通人不同的是,他比那些人多了大量的作战经验,和一次对抗圣枪伦戈米尼亚德的经历。
有什么东西,正在浮出原本平静的海面。
一想到能够诞生出像你这样的人,人类意识的海洋当中竟然能够浮现出这样的个体,我就会觉得——果然相比起无法理解的那部分,我还是非常、非常喜欢人类。
就像是被一团温和的风环绕起来,将自内而外散发出的躁郁和痛觉全部熄灭。
[meum nome]
我的名字是?
“……林德尔。”
湛蓝色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眼眶当中,史蒂夫来不及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和他如今的境况,几乎是名字脱口而出的那个瞬间,他的视野就锁定在了不远处空旷的海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