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徕一
喻宜之抿了下唇。
倒不是她心比天高,只是困守在K市一家小小地产公司,一眼能看到天花板,总监许诺的“前途”,和她曾经的人生规划实在天差地别。
但她还是点点头说:“谢谢总监。”
有前途总比没前途好,升迁总比不升迁好。
晚宴在两天后,喻宜之这天按时下班,先去了附近一家租借礼服的店。
挑了一件过得去的白色:“这件租一晚的费用是?”
“两千。”
喻宜之默默放了回去。
回家打开淘宝,搜了网上一家卖仿款礼服的店,Y省省内发货,应该明天就能收到。
收到货以后,喻宜之打开一看有点无奈。
裙子是那么条裙子,不知为什么画蛇添足加那么多闪亮亮的小珠子,看上去无比廉价。
她想了想,在“放弃”和“挽救”之间选了挽救,找了把小剪刀一颗颗把那些小珠子拆下来。
漆月回来看到,手指轻抬她额头:“喻宜之,你都快成斗鸡眼了。”
喻宜之拍一下她手:“别闹。”
“你干嘛呢?”
“把这些小珠子拆掉,太难看了。”她告诉漆月:“明天我要代表公司去参加个晚宴。”
“我帮你吧。”
喻宜之瞟她一眼,她就笑。
也是,就她那个耐心程度,包个饺子都能包得大小不一的。
她拖了张小凳子坐到喻宜之面前。
“那我陪你聊天吧。”
“聊什么?”
“闲扯呗。”
确实就是闲扯,聊谁和女朋友分了,谁和前男友小妈搞在一起了,钱夫人酒楼旁边多了个烤豆腐的路边摊,某虾条又出了新口味。
拆那珠子太费时,连月亮都藏进云里黯淡下来,漆月浅浅打个哈欠。
“你先去睡吧。”
“不。”漆月双手叠在喻宜之膝头,下巴搁上面:“我陪你。”
那晚喻宜之拆到半夜,她就在那絮絮说了半夜闲话。
说得喻宜之蹙在一起的眉头都松弛下来,最后放下剪刀,摸了摸她的脸。
“怎么了?”
“没怎么。”喻宜之素来淡漠的眼神被灯光柔化,漆月看到那黑瞳里映着自己。
喻宜之笑望着她,眼里有她、有月光也有星光,柔声说:“就是觉得有你,挺好的。”
如果说有什么时刻让人笃定“地久天长”,漆月觉得那一定是其中之一。
然而她还是太年轻了。
她并没有想到,变故会来的那样快。
******
当喻宜之出现在晚宴时,不少目光向她投射过来。
她端起一杯鸡尾酒,不着痕迹的扯扯裙角。
裙子的形状跟真货差不多,但材质实在太劣质,大体上能糊弄过去,但见过好东西的人绝对能一眼证伪,喻宜之自己就是这样。
一个穿D牌礼服的女孩走过来:“有没搞错?穿A货?”
她音量不低,吸引了身边更多人看过来。
喻宜之打量女孩一眼,是那种她以前在喻家宴会上见过无数的类型,年轻,骄矜,总希望自己是人群的焦点。
喻宜之这张脸太打眼,显然惹她不快。
喻宜之端着红酒杯走近她。
她退一步:“你不会想把酒泼我礼服上吧?我这是真货很贵的,赔得起么你?”
喻宜之只是凑到她耳边,低声:“那你戴三年前秋季的旧款珠宝,配得起这件礼服么?怎么,家里生意出问题了现金流紧张?”
女孩脸色一变,喻宜之已经端着酒杯走到一边去了。
她万万没想到,一个穿假货的会对高奢品牌了解到如此程度,瞬间拆了她的台。
喻宜之在人群中搜寻建筑界的大咖。
一张名片递过来:“小姐,认识一下?”
喻宜之先看了眼名片,算是半个行业内的人,然而抬眼一看,却悚然心惊。
这人和喻文泰太像了。
不是长得像,是感觉像,都是那种极其温和宽厚的笑容下,眼神中藏满欲望。
喻宜之转身想走:“不好意思,我没带名片。”
男人堵住她去路:“你可以先拿我的,小姐,我以后可以帮到你很大的忙。”
如果喻宜之是普通的年轻女孩,或许还会被“世界上有免费午餐”这样的童话迷惑一瞬。
但她不是,她压低声音:“到那时你是希望我打给你老婆,还是直接报警?”
她匆匆走了,躲到角落,把手里的整杯鸡尾酒灌了下去。
那时她的酒量还不好,喝得太急让她有点天旋地转,靠住身后的墙。
她当然知道喻文泰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出现在她面前了,可成长过程中那些再不愿想起的细碎片段,让喻文泰像一个鬼魅的影子,始终飘荡在她身后。
笼罩着她,吞噬着她。
也许今晚见到了一个很像喻文泰的人,这种不安的感觉尤其强烈,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眼在人群中搜寻值得递名片的人,完成自己的工作。
忽然她瞳孔定住。
转身,逃一般进了洗手间,关门。
才发现手里还攥着喝空的红酒杯,放在盥洗台上,双手撑住,大口喘息。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但过往那些痛苦的回忆,早已像烧红的铁板一样,把那些人的长相烙在她心脏上。
可是,怎么会?
那人怎么可能在这里?
门突然打开,她吓得一抖,才发现不过是另个女孩进来上厕所,瞥到她惨白如纸的脸,还多看了她一眼。
她稳了稳神,想:今晚人这么多,也许那人根本没看到她呢?
突然小腹一阵剧烈的痛感传来。
她匆匆走进一间隔间,居然真的来大姨妈了。
可见过度紧张的心理真会影响生理,她不得已敲敲挡板,像隔壁女孩求助:“请问,你有多的卫生巾么?”
还好女孩给了她一张。
两人共同出去洗手的时候,喻宜之说:“谢谢。”
女孩笑笑。
喻宜之迟疑了一下:“你刚进来的时候,门口有没有什么人?”
“没有。”女孩看一眼喻宜之苍白的嘴唇:“有人找你麻烦?要不要帮你报警?”
喻宜之摇头:“不用,谢谢。”
那样做有用的话,事情就不会发展到今天这地步了。
女孩走后,喻宜之又定了定神,既然门口没人,趁现在溜走才是上策。
她开门走出去,刚走两步,角落一只男人的手,忽然伸出来攥住她纤瘦的手腕:“喻宜之,好久不见。”
喻宜之闭了闭眼。
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在喻家那样的家庭成长起来,她真不该这么天真。
就像身边这人化成灰她也认得一样,她又怎会寄望这人没看到她呢?
她低声说:“喻彦泽,好久不见。”
内心快速盘算了下对策,又低低叫了声:“哥。”
喻彦泽哂笑一声:“怎么,想用亲情关系制约我啊?你好像搞忘了喻宜之,我爸从来没有收养你,你跟我从来没有一天算一家人。”
他凑到喻宜之耳边,潮湿的鼻息令人作呕:“不管我想睡你还是想娶你,都一点问题也没有。”
喻宜之一背的冷汗,小腹那种窜痛的感觉又来了。
喻彦泽:“走吧跟我回家,我妈也想你了,你不该回去看看她?怎么着你也算她养大的。”
喻宜之跟着他出去,才发现下雨了。
喻彦泽开一辆很张扬的阿斯顿马丁,像一头横冲直撞的野兽在暴雨中咆哮,雨滴以一个很诡异的斜度打在车窗上。
像眼泪,像哀悼。
终于,喻家那栋三层别墅近在眼前了。
单是看着这房子,喻宜之已经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喻文泰暴毙、任曼秋搬离K市以后,她从没有一次靠近过这房子,久而久之,这里变成了她遗忘的梦魇,而今晚,它张牙舞爪的再次复苏。
隐约的小提琴声从楼上传来。
喻彦泽:“坐吧,你对这儿熟得很,也不需要我招呼你了,我去叫妈下楼。”
喻宜之在沙发上坐下,阿姨打扫得很干净,并没有她想象中陈年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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