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徕一
“漆月。”
看似专注的人,却又能及时回应她:“嗯?”
“这是我们第一次坐在一起看电影。”
“嗯。”
又一阵英文对白,恰到好处的填补对话空白。
“你这样的话……”
喻意之耳语道:“我就想亲你了。”
若此时从后排陈朝雨的视角看过来,这两人坐得端端正正,只是对电影沉迷的观众。
漆月肩膀轻晃了下。
“那你还在等什么呢?”
在喻宜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漆月掌心覆上她的手背,掌纹里藏着雨,烟草味,和黑白光影间交叠流逝的时光。
吻了上来。
漆月的唇总是又暖又软,在这样潮湿的雨天里显得很干燥,要吻着吻着,才被呼吸浸染得漉漉,变成没过人头顶的河。
喻宜之浸在那条河里,呼吸间全是漆月的吐息。
那个吻不长,却延宕了直至电影放完的所有时光。
直到灯亮起,三人都坐着没动。
先起身的是陈朝雨,走到她们身后,漆月站起来面向她。
陈朝雨:“是你啊。”
漆月笑了下:“是我。”
喻宜之在漆月身边与她并肩,对陈朝雨:“介绍下,我女朋友漆月。”
陈朝雨的目光中带着打量,这一次,漆月没有退缩。
陈朝雨点点头:“我没机会了。”
笑得反而释然。
“你们太像了,眼神都一个样。”
漆月没想到,陈朝雨的反应会是这样。
望向身边的喻宜之:她们的眼神像么?
是像的。
曾被岁月种满了尖刺,又一点点拔除,变作望向彼此时的广袤山海。
陈朝雨:“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
余下她俩,慢慢走出放映室。
雨停了,去蜡染坊的同事还没回来。
“去散步吗?”
“好啊。”
天阴着,云层的灰霾却已褪去不少,呈出一种淡淡的鸭蛋青,好像即将破晓时分的天色。
两人踏着旧石板路,喻宜之背着手,步子拖得很慢。
漆月瞥她一眼:“笑什么?”
空气中的低气压消失,勾着喻宜之的唇角往上:“没什么。”
路窄得恰到好处,两人并肩,手臂摩擦轻蹭出暧昧。
漆月说:“我不会再躲了。”
“怎么想通的?”
“我总想着证明自己,可想透了,别人的目光又有什么所谓。”她看向喻宜之:“你相信我,就是我的底气。”
喻宜之摇了下头,发丝轻舞间,额角那轮小小的粉月纹身露出来:“你本来就是像月亮一样的存在,这才是你最大的底气。”
雨气褪尽了,一抹浅金的阳光穿透云层。
喻宜之和漆月正往缓坡上攀爬,仰头望去,正巧去蜡染坊参观的人往山脚走来。
“喻总。”
“喻总好。”
喻宜之淡淡点一下头。
漆月在她身边,迎着众人的目光。
众人望过来的眼光,带着探究的疑惑,可很快,她们就会明白其中的关窍。
喻宜之忽而想起念过许多次的那首诗:“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她的人生路并不顺遂,手中攫获得稀薄,造就心的贪婪。
是以兜兜转转一大圈,才能好似轻巧的站在这里,望着漆月在阳光中的侧脸。
好像,再没什么其他想要的了。
晚上聚完餐,喻宜之回房,是漆月送的。
“你说你,喝这么多干嘛?今天又不是应酬客户,没人敢灌你。”
喻宜之酒品很好,酒气与身上的香水味混淆成铺天盖地的隐形拥抱,她还能端端正正的站着:“我要洗澡。”
“你确定能行?”
喻宜之点头。
“那你去吧。”
漆月守在浴室门口,倚着墙,雨过天清,月光偿还似的往窗里泼洒。
喻宜之出来时,裹着浴巾,露出的雪肌被热水冲出一点红。
落在她眼尾,又变成醒了一半、恰到好处的酒气。
她不需要胭脂,一点酒气足以点化她清冷下的风情。
问漆月:“要借我的浴室洗澡吗?”
员工两人一个房间,洗澡不比喻宜之这里自由。
漆月蹭了个家属福利,走出浴室时,看喻宜之背身站在桌旁。
“干嘛呢你?”
“我不是说,你要是一起来,就可以对我胡作非为吗。”
一阵叮铃声,似月光在脚边摔碎成一瓣瓣。
漆月眉心一跳。
上次那铃声在她颈间招摇,喻宜之可没放过她。
“不是我对你胡作非为吗?你带这铃铛干嘛。”
喻宜之背对着她,手腕抬起。
丝带似有灵性,迫不及待往那雪颈间攀爬。
喻宜之把一缕长发从丝带间挑出,转身,肩上勾着的浅月色睡衣肩带,细得欲盖弥彰。
水色衬着她眼皮眼尾的淡绯:“你刚才问我,喝那么多酒干嘛。”
纤指拨了拨铃铛,一阵碎响:“不喝多的话,我想,我会放不开。”
如果眼底的水光是泪。
喻宜之额角蒙着薄汗,的确是在践行那日求生游戏输给漆月的赌约。
******
回到K市,这日,喻宜之应酬完,漆月骑机车来接她。
“累么?”
“还好。”
“想去个地方么?”
喻宜之跨上她机车后座。
漆月吊起唇角笑:“你还真不问我带你去哪啊。”
从十七岁开始就是这样了。
机车轰鸣,穿过车流,如溯源时光。
一直开到她俩的高中校园外,停在墙侧,是她俩以前逃课常翻越的那处。
漆月仍然灵巧,攀上去,从围栏边探出头来看她:“喻宜之,你穿着高跟鞋还敢不敢翻墙?”
喻宜之毫不犹豫的脱了高跟鞋,往围栏里掷去。
漆月一躲:“我k,差点砸到老子。”
又探头教她:“那儿有半块砖看到了么?先踩那里。”
平衡协调是喻宜之的短板,踩着砖一个大晃,漆月赶紧拉住她。
喻宜之自己也吓了一跳,可一抬头,路灯恰到好处的亮着,像魔法,映着漆月的一张脸。
喻宜之笑了。
她从不习惯依赖任何人,却从十七岁逃课翻墙的时候意识到,没什么可怕,就算跌倒,也一定会跌入一个灼热而坚定的怀抱。
学校里没开灯,越往里走离路灯越远,陷入一片浓重的黑。
“怎么没人?”
连住读学生也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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