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面小郎君
然而随着他一句话落下,那士兵便手起刀落,砍下了其中一个孩子的脑袋。
南宫青荇咳出血,仰天大笑:“好,好,好。”
他忍着极大的痛楚从地上站起,噗通跪倒在地,用那双带着血色的眼眸恶狠狠地注视着女人:“她死了,本王亲自杀的。”
他死死盯着女人,阴森地笑着:“万箭穿心怎能确保她真的死了,所以本王补了一箭,正中心脏……她死了,哈哈哈哈,她死了!”
他再说什么,沈竹绾已经不去听了,她转过身,没理会身后的惨笑,脑海里回荡着他的那句“她死了”。
不,不会的。
若是死了,又会有谁带走她的尸.体?
她活着,只是因为不愿见自己,所以躲起来了。
沈竹绾闭上眼,任由雪花落面,片刻后缓缓睁开眼。
若是还活着,她定然会去女皇国,国师与她关系那般好,说不定也帮着她一起瞒着自己了。
沈竹绾像找到了重要线索,转头吩咐:“本宫去趟女皇国,你们先行回去,看好陛下。”
她说着,便欲策马离去,影一连忙叫住她,神色为难:“公主,您不能这般走,大乾如今正需要您……”
战争从不像说出来这般轻飘飘的两个字,它承载着无数血泪与性命。
大乾虽在此战取得了胜利,但也付出了代价,如今正是百废待兴之际,公主这三个月不顾朝堂,如中蛊般只一心带兵追寻楚国余党已然受到了不少非议。
如今若是再不管不顾地离开,怕是会引起更多不满。
沈竹绾果然牵住了缰绳,影一以为她会像以往一般顾全大局,回国主持事物。
然而她只是侧眸,声音平淡:“大乾离了本宫是不能活了还是怎么?朝堂那么些人若是连一个有主意的都没有,那本宫养着他们又与养一群废人何异。”
说道最后,她的话像是结了冰渣子,令影一神色微动。
“再者,这天下最终还是要交给陛下的,他难不成要靠着本宫一辈子?”沈竹绾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嗤一声,眉目极淡:“既要本宫将事做好,又不愿让本宫留名,这群既要又要的老家伙,还真是一点脸面不要。”
影一跟在沈竹绾身后这么些年,何时听过公主说出如此重话。
只是他想起这些年公主的处境和遭遇,心中难免也有几分不平。
从前公主事事以大乾为先,即便那些老臣对她明里暗里忌惮暗嘲,公主也都忍了,毕竟当年大乾内忧外患,她不得不为大乾考虑,为沈炽考虑。
公主为了那所谓的大局做出了不知多少牺牲忍让和退步,如今外敌已除,内患已消,她仍旧没有一点自由选择的权力,仍旧要为了大乾继续做出牺牲。
凭什么?为什么?
劝阻的话到了口中又被影一咽下,他轻出一口白气,正欲说话,忽的听到了一阵马蹄声。
积雪的作用下,马蹄声被大幅减小,影一听见时,那人已经骑马到了众人眼前。
艳色狐裘批身,姿态张扬,正是消失了许久的洛阮。
此刻,她正神色复杂地看着沈竹绾,嘴唇动了动,道:“师傅有话叫我传达。”
顿了顿,她补充道:“关于驸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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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风雪渐大,屋内火炉噼里啪啦作响,暖意逐渐驱散寒冷。
洛阮看向自己这个师妹,出声:“听闻公主最近为了找到驸马,连大乾也不管了?”
沈竹绾神色淡淡,闻言不含情绪地看她:“师傅让你传达什么?”
洛阮神色微顿,未曾想到她如此心急,连寒暄也没有,便直入主题。
越是心急,越是说明那人在她心中的地位。
洛阮想到师傅卜出的卦,抿了抿唇,认真地看向她:“师傅卜卦那刻,她的生机已然断绝,换言之,她死了。”
“轰”
像是一阵惊雷炸在她耳畔,沈竹绾面色瞬间失去血色,表情一片空白。
洛阮放轻了呼吸,道:“斯人已逝,公主莫要太过悲哀,眼下更重要的,还是恢复大乾的生息。”
洛阮不知道季容妗在她心中究竟如何,她想安慰,却又不知如何下口,思来想去,也只能让她做些旁的事转移注意力。
只是,她话音落下后许久,眼前女子都没有回音。
她目光涣散,像在看自己,又像是透过自己看旁人,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
洛阮有些不忍,正欲开口,便见女子目光缓缓聚焦到她脸上,扯了扯失去血色的唇,道:“我不去找她了。”
初初听闻此话,洛阮还未曾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一副等自己说出下文的模样,这才恍然反映过来。
她以为自己是骗她的。
为了让她留在大乾,所以编造出季容妗已死,让她安心留下的谎言。
她宁愿相信这是谎言。
她只愿相信这是谎言。
洛阮喉头微动,忍住眼中酸涩,撇开头冷硬地打破了她所有幻想:“师傅卜的卦从未出错,她死了,我没有骗你。”
窗外,寒风呼啸的声音与屋内煤炭燃烧交织出一曲冷热交加的舞曲,噼里啪啦的呼呼声如将人放在冰火两重天炙烤翻滚,又在某一刻彻底摧毁人的意志。
沈竹绾听见自己说:“好,我知道了。”
感受到自己双腿支起身子,垂首与洛阮说:“多谢师姐告知,请师姐回去与师傅问安。”
她的所作所为,表情仪态挑不出一丝错处,可洛阮就是觉得她此时的状态不对。
的确不对,现在的她像是被人操纵的木偶,机械的做出这些事。
她想说什么,却见沈竹绾清浅地弯了弯唇,道:“师姐说的对,斯人已逝,我该好好整理大乾才是。”
不对劲的感觉愈发浓重起来,然而沈竹绾并没有什么过激举动,甚至在接下来两三日,她也表现得像从前那个冷静理智,有条不紊的公主殿下。
洛阮虽不放心,但到底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便先行离去。
离去前,她欲托人好生照看公主,可找了一圈才发觉,沈竹绾在京中,连一个可以说话的同龄好友都没有。
于是只得拜托她身边的丫鬟多加照看。
金喜起初很小心,可一天过去,两天过去,一个月过去……
一直到腊月深冬,沈竹绾都没有任何异样。
若说有,那便是公主殿下为了恢复大乾生息几近于不眠不休,好些时候,甚至夜宿御书房,不曾回府,回了府也只是去书房,继续批奏折。
一个月内,大乾恢复地极快,那些战死的士兵家属也领回了家人尸体,得到了一笔补贴,一时之间,国内丧事不断。
冬梅得知驸马故去的消息后泣不成声,季母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然而一个月过去,却无人为她办丧事,不是没有人办,是沈竹绾不让。
元旦这日,宫里照例设了晚宴。
所有人落座后,沈竹绾才发觉右边空出来一个座位。
负责布置的宫人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跪地求饶:“公主饶命,小人忘了,忘了驸马……”
他拼命磕头,可沈竹绾轻描淡写放过了他,却并未让人撤去那席位。
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一顿晚宴吃得噤若寒蝉。
直到户部尚书萧云喝多了酒,眼含热泪地劝谏:“公主,既然驸马已故,不如好生安葬了吧。”
此言一出,众位大臣脸皮子都哆嗦起来,沈竹绾只是注视着他,说:“尸骨未得,且再等等。”
等等,等什么。
众人都知道,公主殿下不是在等驸马的尸骨,是在等一个她未曾死去的消息。
冬去春来,积雪逐渐消散,天气仍旧寒凉。
这日下了一场春雨,从早到晚,淅淅沥沥个没完。
沈竹绾今日难得没有留宿宫中,而是提前回了府。
老马打了两声响鼻,悠悠停住。
沈竹绾掀开门帘,朝府门看去,幽暗的门前打着两盏灯笼,有人撑伞在门口等她。
心中猛地一颤,沈竹绾呼吸急促,在金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门口那人抬头迎上来,不是她,是冬梅。
雨水拍在沈竹绾脸上,金喜连忙跟在她身后,道:“殿下,伞还未撑开呢。”
宽大的伞挡住了冰凉的雨水,空气中传来阵阵泥土的腥气,冷风袭来,沈竹绾掀开了眼睫。
原来,有人打伞也会这般冷。
她从金喜手中接过伞,道:“本宫自己走。”
金喜不明所以,却不会违逆她的命令。
沈竹绾便撑着伞走进了雨中,这条小路上的灯笼还在,却因为风吹日晒出现了些磨损,甚至有些灯笼已经熄灭了。
沈竹绾便在心中想着,天晴要找人换一批才是,否则太黑了,有人会害怕。
走过这条小路,沈竹绾到了屋前,收回伞后“喵喵”声从一侧传来。
她瞥头看去,将小黑抱在了怀里。
小黑今夜乖巧地有些过分,沈竹绾忍不住想,若是那人见到了,怕是会忍不住从她怀中夺走小黑。
回了屋子,沈竹绾并未先进书房,而是先行沐浴,整理干净后,才到了书房,从暗格中取出一式两份的文书。
那是两人签订的和离协议,今日,是文书上她们和离的日子。
过了今日,两人之间的关系将不复存在。
当初签订这份文书时,两人便约定,要一齐取回自己那份协议,自此婚姻作罢。
沈竹绾便拿着这两份文书在书房内等着。
她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小雨渐停,等到夜色渐深,等到子时钟声响起。
那人还是没有来。
沉默将她包裹,沈竹绾浑身冰冷,终于在这片震耳欲聋的死寂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季容妗真的不在了。
季容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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