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玉面小郎君
第73章
叶漉的话落下良久, 宁王仍旧没有动静,锐利的目光似要穿透那层面具。
他还是心存怀疑。
叶漉微微正首垂眸,摇头轻叹了一口气:“王爷若是不信, 我这还有一件信物。”
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玉佩, 递到宁王面前。
宁王终于收回了钳制她的手,拿过那枚青色玉佩, 玉佩呈月牙状, 上有游龙祥云环绕其间, 在龙尾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恙”字。
那时她们路上盘缠不够,南宫恙便将自己的贴身玉佩拿给了丫鬟云彩去当,可惜,丫鬟因此失踪, 她也落入宁王手中。
叶漉看着宁王陷入往事时无意识摩挲玉佩的手, 唇角勾起一道嘲讽的弧度, 不甚明显, 一闪而过后又被她压下去。
她抬眸看向宁王,道:“若是我娘得知王爷对一个下人都如此惦念, 想必九泉之下也能笑着离开了。”
宁王回神瞥了她一眼,复将玉佩递还给她,走回去坐下, 嘶哑的嗓音听起来平白多了几分戾气:“你爹那个畜生还在吗?”
叶漉眸光明灭不定:“宁王想为我娘报仇?”
“负心施暴者, 当杀。”
叶漉笑了一声,掀眸看他道:“多谢王爷,我爹已经死了。”
宁王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目光犹疑地落在她的脸上:“你的脸……”
“我娘很厌恶我爹, 所以连带着也不喜欢我这个长得像他的人, 只有戴着面具她才愿意同我说两句话,所以便一直戴着了。”
这次,宁王沉默了许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半晌才道:“既然受伤了,便先回去养伤,此事暂且不急。”
“那便多谢王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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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重,沈竹绾揣着满腹心思回去时,才想起似乎还有一人被她遗忘了。
“金喜。”沈竹绾落座于书后,揉了揉眉心:“驸马呢?”
“回殿下,驸马不在府内,看门的小厮说,驸马出去了。”
“出去了?”
“是。”金喜想了想,补充道:“那小厮说,驸马好似有些不太对劲,他叫了驸马好几次,驸马都没有理他,平地走路还差些摔倒。”
说完,金喜看了看自家殿下的脸色:“公主,要叫人将驸马找回来吗?”
静默了一瞬,沈竹绾摇头:“罢了,等她回来叫她来找我。”
“是。”
北风呼啸,夜色空寂。
季容妗漫无目的地踩在积雪上,深一脚浅一脚,留下几道痕迹,很快又被风雪掩埋。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在恍然间发觉面前多了一点明亮。
“公子,您怎么回来了?”
季容妗愣愣抬头,在漫天飞雪中看见了“季府”两个大字,她竟不知不觉间走到这来了。
季容妗笑了笑,转身欲走:“没,走错路了。”
“诶,公子……”
“矜儿!”
两道声音一齐响起,季容妗怔然抬眸,瞧见了匆匆从府门口走出的夫妻二人。
他们身上的衣衫看起来有些凌乱,像是匆忙中才披上的。
怔愣期间,季母已经走到她面前,与此同时,那些从四处侵袭的冷气也被她手中的伞隔绝在外。
季母脸上满是心疼担忧,她拉过季容妗的手,道:“矜儿,怎的半夜过来了?我听你爹说你前些日子中毒了,眼下好了吗?”
季容妗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但没知觉的身体却提醒她,她的身上一定是极冷的,可季母握着她的那只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季父解开自己身上的裘衣,上前披在她身上,温和道:“怎的这般匆忙,连裘衣也不披一件?”
季容妗的鼻腔莫名酸了一下,分明先前感觉没什么,只不过心里空了些,脑子空了些,甚至还能理性地分析公主殿下那般做的目的。
可当夫妻二人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时,当他们说出那些关切的话时,当她逐渐感受到温暖时,那些被寒冷冻僵的情绪才在此刻后知后觉回暖。
潮湿的热意逐渐往眼眶涌去,季容妗深呼吸一口气,忍下那股泪意,露出笑:“没事,爹,娘,我就是回来看看。”
夫妻两的目光同时落在她身上。
季母见她微微发红的眼角,手心一紧,就想说什么。
季父却打断道:“先进去再说吧。”
屋内的炭火噼里啪啦地烧着,季容妗先前那件穿来的衣裳已经湿透了,被季父季母勒令换了一件又被塞了个暖炉后,才得以安座。
丫鬟给她倒了盏热茶,季容妗端起喝了一口,暖流便顺着喉咙一路往下,驱走了寒冷。
季容妗便回了两人先前的问题:“娘,毒已经解了,我现在很好。”
“解了就好。”季母看着她,道:“你怎的这半夜回来?也不让人事先说一下,那小厮与我通报时,我和你爹都已经睡下了。”
季容妗面上露出几分歉意:“爹娘,我这不是突然想回来看看了吗?”
“真的?”季母不信任地看她,问道:“还是说是在公主那受委屈了?”
“没有,娘。”季容妗弯起眼角:“我身上的毒都是公主替我解的。”
“那公主没事吧?”
“没事的娘。”
余光瞧见季母松下一口气,季容妗不动声色垂下了目光。
这时,季父的声音缓缓传来,他笑呵呵道:“你看,我就说没多大事吧,你娘还非不信,现在信了吧,快回去睡吧,我和矜儿还有些朝堂上的事要说。”
季母柳眉一竖:“天天就知道说你那些破事,不能让我们矜儿歇会?”
季父:“……”
他用眼神向季容妗求助。
季容妗感到好笑,轻咳了一声,道:“娘,我没事,您就别说爹了。”
季母心疼地看了眼她,而后瞥向一边的季父:“我说话也要他听才行啊,看着温温和和,脾气倔得和驴似的,哪回听过我的。”
季父连忙道:“怎么会,我最听你的话了。”
“少嘴贫。”季母瞪了他一眼,旋即将目光转向季容妗:“矜儿,若是累了,就不要理会你爹,今夜就在这里歇下吧,我去给你收拾间房。”
“好,谢谢娘。”
季母的身影逐渐离去,季父便领着季容妗到了书房,屋门一关,将外边声音隔绝开来。
“说吧。”季父看向她:“与公主怎么了?”
“真没什么,爹。”
“行了,骗骗你娘还行,还能骗得过我吗?”
季容妗无奈,沉默着不肯说话。
季太傅便扫了她一眼:“我不知你与公主发生了什么,但瞧你那样子,是又受委屈了?”
季容妗抿了抿唇,牵起一个笑:“没有,我很好。”
季父注视她良久,幽幽叹了口气:“为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矜儿你要知道,与公主在一起,便注定你要为她付出得更多,她的生活不止情爱,她的身份与肩上的担子也不能让她只拘泥于情爱……”
“我知道的,爹。”季容妗指甲深深嵌入皮肉:“我只是觉得一直被蒙在鼓里很难过,公主从不让我知晓她的谋划,她或许没有不信任我的意思,她只是觉得我的能力不够。”
“爹。”季容妗深吸一口气,嘴唇蠕动:“她太耀眼了,我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她,做不到与她并肩。”
她拼命要要证明自己,每当觉得能为沈竹绾做些什么时,却发现她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好,她似乎没有做不到的事,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像是班门弄斧。
一只宽厚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
季太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若是站在太傅的角度,我只会劝你多包容公主,多去理解她的想法,配合她的行动……”
“但站在父亲的角度,追逐一个人确实太累了,不如就做你自己,公主爱你自有爱你的理由,或许不是因为你有才,或许也不是因为你武功厉害,更甚者也不是觉得你好看……”
“爹。”季容妗抬起红润的眼角:“那我还有值得公主喜欢的地方吗?”
“……咳。”季太傅道:“这你去问公主,问你爹做什么?”
季容妗:“……”她和季太傅或许还真可能是一家人,这安慰人的功夫十分相似。
被季太傅这么一打岔,季容妗成功开始怀疑公主到底喜欢她什么。
“不过矜儿啊,爹觉得,你若是相与公主并肩,或许可以从旁的方面入手。”
季容妗看着那背过身悠悠然的季父,道:“什么?”
季太傅抿唇一笑,道:“军营。”
没待季容妗开口,他便继续道:“公主主内安稳朝堂,你呢就去军营去战场磨炼个十年八年,拿个军功回来,到时候谁敢说你配不上公主。”
“这……”
“季沙鸿!”屋外的门忽然被人踹开,季母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三两步便走到季太傅面前,狠狠拧了一把他的腰:“你在这给老娘放什么屁?”
季太傅脸上的恐惧还没来得及褪下,便被这一拧直接拧得面目扭曲:“痛痛痛,夫人,快放手。”
季容妗怔愣地看着眼前的画面,鼻涕泡差点冒出来:“娘,娘?您什么时候来的?”
季母神色复杂地松开季太傅,走到她旁边将她抱在怀中:“矜儿啊,别听你爹的,何必将自己弄得这么苦呢。”
“娘。”季容妗目色柔和了些,回抱住季母,道:“公主心怀家国,目盛大乾子民,我钦佩她,更心疼她年纪轻轻身上便有着这般重的担子,所以我想站在她身边,陪在她身旁,为她分忧。”
“好,你是心疼她去了。”季母松开她,竖眉道:“也不知道心疼自己,她既不肯与你坦诚,你又何必对她那般真诚。”
许是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太硬了,季母叹了口气,语气柔和了些:“你这样,娘会心疼你。”
“娘。”季容妗忍不住又要红眼眶,季太傅在一边默默道:“爹也心疼,爹不仅心疼,腰也疼。”
季容妗:“……”
季太傅在季母的冷眼中讪讪地笑了一下,道:“不过爹先前说的,你倒是可以考虑。”
眼见着季母又要炸毛,季容妗连忙拉住季母,道:“娘放心,我暂且不会考虑去的。”
季母这才作罢,拎着季容妗和季太傅好一顿说,这才放过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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