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徕一
“……哦。”
孟宁心想温泽念果然觉得挺倒霉的吧,第一场约谈就遇上员工过敏这档子事。
她也不敢再去惹温泽念了,停下脚步想找个地方坐下等, 偏偏温泽念多看了她一眼:“你要是实在想还, 也行,我私人收了, 你再微信给我发个句号。”
哟呵, 还能心平气和的讽刺她了, 孟宁心想,温泽念就是大气,不像她,想东想西的。
她弯唇冲温泽念笑了笑。
温泽念走路带风,踩着高跟鞋走了。
******
温泽念缴完费回来的时候,先把单据交到注射室,孟宁已自己在注射区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等。
温泽念远远望一眼, 孟宁好似在发呆,一只手肘架在座椅扶手上,无意识的不断捏着自己指尖。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侧脸那么白。
温泽念收回视线。
其实她方才不耐烦, 倒也不是完全针对孟宁。
她只是在想,怎么一个两个都过敏啊, 孟宁也是,陈露滋也是。这些曾经被娇养过的孩子,连身体都显得娇气一些,常过敏。
不像她,荆棘堆里摸爬滚打起来的,身体一路杀伐能保命就是巨大胜利,怎会有过敏这么奢侈的毛病。
陪她们来医院看过敏这种毛病,好像在提醒温泽念,她生命之初是一点爱意都没得到的。
她也知道自己这想法有点没道理,敛了心神,多问一句:“请问过敏原测试多久出结果?”
“两到三天。”
温泽念忽然想:等拿到测试报告,会不会发现今晚的食材里根本没有孟宁的过敏原?
过敏的发作,不过是因为心理反应一路蔓延到脖颈。
孟宁不是对什么食材过敏,她才是孟宁的过敏原。
温泽念些微挑起唇角,牵出一个浅浅自嘲的笑,打消了心里这个荒唐的想法。
孟宁那边,护士端着注射盘走来。
确认患者身份后,开始消毒注射。
孟宁倒不是很怕打针,她小时候体弱,时央带她跑医院的时候不少,打针什么的也很习惯,在时央的仔细将养下,青春期才变得强健起来。
孟宁手背展平在座椅扶手上,感受碘伏在皮肤打圈带起一丝微凉。远远望一眼走廊远端,温泽念站在那里压低声打电话。
温泽念的姿态永远那么端雅,不会把手插进裤兜什么的,就规矩的垂放。肩背线条永远拉得笔挺,显出后腰的凹线很好看。微曲着天鹅颈,光影之间,雕琢出她侧颜的线条,鼻骨优越得像什么整容样板。
她打完电话,扭头往孟宁这边望了眼。
见护士已经注射完走了,孟宁一个人坐着,她没走过来,就在走廊的那排等候椅坐下,低头对着手机打字。
孟宁另一手伸进口袋,把自己的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指甲抠了抠摔裂的保护膜。
她有些想给温泽念发条微信,真那么忙的话就先走吧,忙完早点休息,她输完液自己打个车回去真没什么。
又觉得,人家都说了这是工伤,万一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出了什么状况,谁来负这个责?而且同样的话一直说,显得跟赶人家走似的。
温泽念都坦然面对她了,她这么小家子气干嘛?
又把手机塞回口袋,仰头望着注射区的悬挂电视。
这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夜晚,注射区的患者没几个,零星坐着。悬于最前的电视以很低音量放着晚间新闻,模糊的声音传来,倒衬得夜晚更寂寂。
这跟小说里描述的陪前任看病的场景很不一样,温泽念没有跟她坐在一起,没有问她要不要喝水吃东西,没有给她买暖手宝加速手部血液循环。
温泽念始终坐在走廊另一端的等候椅上,偶尔打个电话,尔后低头发信息。处理完一阵工作的时候,便把手机捏在手里,扭头望着窗外。
她不往注射区这边看,孟宁反而敢看她。
她在看窗外的什么呢?
是树影,是暗夜,是残月,还是一个深沉的笼统的秋。
她又在想些什么呢?小半张侧脸透出的情绪太少,让人寻不到端倪。
药效上来,孟宁渐渐有些困了。
新闻里女主播对国际形势的播报,逐渐成为规律的白噪音,孟宁渐渐阖上眼。
再睁开的时候,先是觉得夜更深了些,尔后发现不是,而是温泽念带香的影子罩在她身上,驱开了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
温泽念微微勾着腰,用自己的手背,很轻的碰了下她的手背。
孟宁反应过来,温泽念是过来看她输了这么久液,手冷不冷。
其实她不冷,反倒温泽念西装轻薄,手背比她还更凉些。
见她睁眼,温泽念才发现她醒了,站直了身子,抿了下唇,倒也没解释什么,甚至一句“我看你手冷不冷”这样的话也没解释,看上去想继续回到走廊另一端的等候椅,想了想,大概觉得没必要。
便在孟宁对面的输液椅上坐下了。
又掏出手机来处理工作。
孟宁心想:最新款手机的电池效能就是好啊,陪她在这里输液这么久,手机居然还有电。
可温泽念与她坐得太近了,这么满脑子跑火车的乱想也没能缓解她的紧张。
说紧张也不准确。
她觉得好像有一层薄膜罩着她,空气略稀薄些,呼吸比平时略重。而有些感官又被放大,比如鼻端闻见温泽念的香水味,比如指尖微微的发麻,也不知是不是输液太久的缘故。
她视线往下垂,落在温泽念的高跟鞋。
真是的,秋天还穿这种露脚背的鞋。
孟宁发现自己想错了。
秋天的温泽念哪会穿什么粗针毛衣呢。一年四季温泽念的着装估计都差不多,西装西裤配露脚踝的高跟鞋,夏天不怕热冬天不怕冷的。
毕竟五星级酒店都有恒温系统,她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在那,其他时间都在豪车上。
她不在意人间的季节更迭,时序流转,时光的逝去侵蚀不了她。
陪孟宁来医院这一趟,跟下了趟凡似的。
她暂停打字,对着手机屏幕在看什么。孟宁逮着机会轻声问:“你冷么?”
她捧手机的手滞了下,停两秒,才很平和的答:“不冷。”一边继续对着手机开始打字。
孟宁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温泽念一直在看手机,很偶尔抬眸,望向孟宁输液的吊瓶。见差不多了,便叫护士来拔针。
她自己没跟着护士过来,还是就站在走廊里,低着头继续打字。
一直到孟宁走到她身边,她才收起手机,望一眼孟宁贴着止血胶带的手背:“走吧。”
“好。”
两人走到停车场,温泽念解锁迈巴赫。
孟宁很自觉的坐上副驾,温泽念把车开出医院。
夜深了,路上行车渐少,连带着声音也安静。孟宁望着窗外,枝头一片枯叶缓缓坠落,路灯斜斜射过来的光线充当了金色的降落伞,带着它在半空轻摇、慢旋,直到轻轻落地。
因为太静,孟宁总觉得耳旁能听到枯叶落地时“啪”的一声。
唉,温泽念怎么就没听音乐或电台的习惯呢,要了I人的老命了。
孟宁很微妙的转了下脖子,眼尾朝温泽念瞟过去。
一点点倦怠,肆无忌惮的为美丽添砖加瓦。
孟宁唇瓣轻嚅了下,出于礼貌,人家工作这么忙还陪着来医院走一遭,无论如何都该说句“今晚辛苦你了”。
可考虑到两人先前的关系,又总觉得太刻意。
真难办。
孟宁就这么想了一路,直到温泽念把车开回熙华酒店的内部停车场。她解开安全带的同时,温泽念拉开车门下车。
见她跟着下车,温泽念锁了车,问她:“直接回宿舍?”
她点头,温泽念轻压了压下巴。
她睡了一觉,所以较之她,熬夜的倦色在温泽念脸上更明显些。
“辛苦了。”她还是说出这句话:“好好睡觉,晚安。”
又冲温泽念笑了下。
温泽念居高临下的瞥了她眼,没回答,那种不耐烦的神情又冒了头,踩着高跟鞋往酒店主楼走去。
******
第二天,温泽念差点没被杜舒文烦死。
等一组数据核验时,杜舒文贼兮兮问她:“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小美人了?”
温泽念看着文件,不说话。
“温总,温总。”杜舒文尾音一拖叫出了波浪线的意味:“跟你说话呢。”
温泽念问:“为什么总叫人家小美人?她看起来很小么?”
杜舒文啧一声,心想温泽念这什么抓重点的能力。
她问了这么重要一问题,合着温泽念就听见里面“小美人”三个字。
“不是说她小啊,她应该跟我们差不多吧。就是人家不化妆嘛,总显得青春无敌些。”
“我卸了妆皮肤会很差么?”
杜舒文乐了:“怎么还激起你的胜负欲了?诶不对,你别岔开话题,我问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没有。”言简意赅的否定。
杜舒文“呵”了声表示不信:“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道你?你这人吧乍一看挺有距离感,一接触吧还真挺有距离感!一点小说女主流行的反差萌都没有。”
接着又道:“你会亲自送一个过敏的员工去医院?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温泽念淡淡的说:“我没看上任何人,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对哦,你谈了两段后怎么就偃旗息鼓了?到底受什么创伤了?你跟我倾诉下,我这高贵冷艳的肩头也不是不能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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