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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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晓下午要去玩剧本杀,午后拼仿版乐高打发时间。
她乐呵呵的把自己放逐到原本的生活之外。拿不高的薪水,租很旧的出租屋,买团购券去吃路边摊,外卖记得用满减券,连乐高都在橙色软件上买仿版。
她乐此不疲,可曾因为这些小事拒绝了她的那个人,还有机会知道这些么。
仿版就是仿版,卡口做得一点都不严丝合缝,祁晓用力捶了两下,“嘶”一声,看到自己的手划破了。
“宁啊。”她扬声喊。
孟宁正在阳台晒衣服,没听见。
祁晓走出房间,看孟宁房间的门开着,东西都用几个编织袋打包好了,她看得心酸起来。
想起有次宋宵切菜划伤了手,孟宁提过自己床头柜抽屉里备着创可贴,很快给宋宵拿了张过来。
“宁啊,我能进你房间拿下创可贴么?”
孟宁还是没应。
拇指上的血有点汹涌,祁晓犹豫了下,自己走进孟宁房间。
当她刚把抽屉拉开条小缝时,突然一把推力砰一声把抽屉合上了,一回头,孟宁站在那里。
祁晓愣了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进你房间的,我看你东西都打包好了门又开着,我手划破了想着你说床头柜抽屉里有创可贴,我叫你了,你没应……”
孟宁轻声说:“我给你拿。”
“啊,哦。”祁晓说:“谢谢。”
孟宁一时站着没动,祁晓反应过来,她是在等自己出去。
她赶紧退出孟宁的房间,很快孟宁拿着创可贴出来,先带她去冲净了伤口,撕开创可贴很小心的裹在她拇指上:“会不会太紧?”
“不会,这样可以。”
祁晓心里其实有点难受。
她和孟宁认识两年多了,刚开始觉得孟宁冷,熟一点之后觉得孟宁人挺好的,吃饭聚餐都能玩到一起,也挺关心她的。可刚才她一进孟宁房间才发现,她越界了。
她和孟宁算朋友么?其实她对这个问题都没有肯定的答案。现代人之间好像很多这样的关系,因为是同事或合租,每天一起吃饭玩乐,看起来熟得不行。可随着其中一人离职或搬走,这样的关系快速分崩离析。
离别时说着一定要常常出来聚聚,可是后来,仍是沦为了通讯录里头像再没浮现过的陌生人。
孟宁明天就要走了,到现在,孟宁连要去哪里旅行都没告诉她们,也没说过以后的安排。
她一点也不了解孟宁的过去,正如孟宁也不了解她的过去一样。她说的都是好的、能说的部分,她不会说自己当大学教授的妈妈其实有个情人,她不会说一开始对那个人的纠缠的确有报复她妈的部分。
她盯着拇指上的创可贴陷入沉默,听孟宁问:“怎么啦?”
她抬眸笑笑:“没有,就是有点疼。”
“你不是1么?”
“1就不能娇气么?”
两人总是用笑闹,把一些莫名的情绪轻轻带过。
祁晓回房后,孟宁回到自己卧室。
她还是大意了,没想到祁晓会进她房间。她拉开抽屉,看看尽头藏着的药瓶。其实她是缜密的人,药瓶上的标签早已被她撕了。
刚才那么大的反应还是心虚,总生怕有什么人看穿她。
不久后祁晓出门去玩剧本杀,她背着双肩包去了趟商业区。
宋宵上次买的鞋柜少了两个螺帽,网上客服不给力,她打算直接去实体店配上。还有祁晓觉得老出租屋的墙面不平整,还是想给投影仪配个幕布,她也打算一并去买了。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还能做更多的什么了。
办完这些事,她正打算坐地铁回家。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嗨。”
她起先没反应过来这是叫她。直到身后又响起一声:“嗨。”还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她回头,愣了。
竟是岑玫瑰。
自从没有每次轮休日下午去“3rd”咖啡馆后,她已许久没见过这位人到中年犹然风情万种的咖啡师兼调酒师了。
今天岑玫瑰一头半卷的长发披在肩后,穿一件棉麻格纹衬衫配阔腿牛仔裤,腕上套着根皮筋,方便随时把头发绑起来。
很随性的打扮,素颜的脸上没妆,只抹一支瑰丽的口红。她不用刻意强调风情,那丝妩媚是从她丝丝缕缕的发梢和眼尾自然的流淌出来。
岑玫瑰说:“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所以没法叫你。”
孟宁笑了笑:“Cara。”
岑玫瑰勾了勾唇:“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叫英文名,是吧?”
能看出来岑玫瑰不爱笑,勾唇的幅度很轻,转瞬即过。
她看着孟宁说:“你过完春节后再没来喝过咖啡,我还以为你离开这儿了。今天看着像你,追上一看,还真是你啊。”
孟宁答:“噢,我这段时间,有点忙。”
春节后也不过一个多月的事。
怎么现在回头去看,都感觉过了好久好久了。
“碰上也是巧了。”岑玫瑰说:“那今天忙不忙,我请你喝杯咖啡?”
孟宁犹豫了下,点头:“我请你吧。”
岑玫瑰又勾勾唇角,把她引进路边一间咖啡馆:“我逛街时常到这里坐坐,咖啡不行,环境可以。”
孟宁掏出手机准备扫码点单,她轻挡了下:“哪儿能让你一个小孩请客呢。”
孟宁乐了乐:“我都二十好几了,还是小孩么?”
“总归比我小。”岑玫瑰扫码点单:“这儿豆子不行,喝调过味的好点,肉桂拿铁行么?我觉得肉桂拿铁算他们这最好喝的。”
一个很有主见的女人。
孟宁点点头:“行。”
两杯咖啡端上来,岑玫瑰问:“你最近忙什么啊?”
“工作。”孟宁说:“瞎忙。”
岑玫瑰抿口咖啡,口红印在白瓷的杯沿:“你话挺少的。”
孟宁又笑:“感觉你话也不多。”
岑玫瑰放下咖啡杯点头认可:“我话是不多。”
“那你还请我喝咖啡。”孟宁说着又乐:“你知道那个很火的人格测试么?两个不怎么熟的I人坐在一起简直就是灾难。”
岑玫瑰看着面前的孟宁,少见的一点妆都不化,一张脸清透透的,衬得一双眸子黑白分明。
挺爱笑,可也不知是睫毛太长还是怎么,笑起来睫羽翕动,总让人感觉雾蒙蒙的。
“我也不常请不熟的人喝咖啡啊。”岑玫瑰弹一下自己的拇指,自嘲:“今天是挺莫名其妙的。”
她问孟宁:“你不是本地人,那你有没有去过一些中部城市啊?”
孟宁心里一跳。
岑玫瑰只是为了引出自己下面的话:“我年轻的时候,在鹤城待过一段时间。你知道那儿冬天没暖气,靠江的小城,又潮又冷。那儿冬天拖得长,春天就显得太短,像这儿这种初春天,总让人想起鹤城的秋天。”
“鹤城的秋天,”孟宁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在白瓷碟上划着圈:“什么样啊?”
“就有那么几天好天气吧,阳光很通透,没什么云,树上也开这样一朵一朵的小花。”岑玫瑰指指窗外的一棵树:“不过开的是桂花,闻起来很甜。我那时住在一条旧巷子里,里面的小男孩喜欢疯骑那种很高大的老式自行车,叮铃铃的铃声哑着响。我还记得有个小女孩,也爱骑,一点也不愿输给那些男孩似的,有次摔破了膝盖,还是我给她上的药。”
孟宁缩在桌下的膝头微动了动。
“还有呢?”她盯着白瓷碟上的凹纹又问。
“还有啊……”
岑玫瑰说了这三个字后,良久没再开口,直到孟宁抬起头望着她,她又牵了下唇角:“没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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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告别岑玫瑰,回到了出租屋,不一会儿有人来敲门:“请问是要捐旧衣服么?”
孟宁点头。
她在网上找了家回收旧衣的机构,分类后捐给山区需要的人。还可以上门取衣,很是方便。
孟宁引他进来,把自己打包好的衣服都取走,这样一来,她自己就只剩行李包里简单的几件了。
之后孟宁又把出租屋里打扫了遍。
其实昨天她和祁晓刚一起打扫过,很干净,她把地板重擦了遍,又想办法擦了擦抽油烟机的污垢,水龙头也都清理一遍。
放下刷子的时候想,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可做的了。
不一会儿祁晓回来了。祁晓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挺细的,往屋里扫一眼,肯定知道孟宁又打扫过了。
因为孟宁明天回岛上办完离职手续后,就要直接走了。
她又顺着孟宁半开的卧室门往里望一眼,那些编织袋都不见了,孟宁应该把行李都寄走了。
她也没说什么,放下包,有点闷闷的。
是孟宁主动问:“今天时间还早,咱们下楼吃你最喜欢的那家海鲜面,然后坐公交去码头?”
祁晓点头:“好啊。”
两人下楼吃面,本来是轮番请客,这次轮到祁晓,但孟宁结了账,还给祁晓加了份大头虾。
祁晓搅着面嘟囔一句:“搞什么啊。”
孟宁笑笑。
两人一起上了公交,孟宁把唯一的座位让给祁晓,祁晓靠窗坐着,抱着她和孟宁两人的包,孟宁的行李袋就放在她脚边。她平时话挺多的,望着路边的广告牌都能跟孟宁叨叨一路,然而今天望着车窗外的夕阳,只是沉默。
孟宁的影子投在车体上,因为打开的车窗缺了一块。影子也随她一起沉默。
回宿舍后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两人简单收拾了下,她开始打游戏的时候,孟宁去游泳。
等孟宁回来的时候,她已躺下睡了。
其实她没睡着,背对着孟宁,听到孟宁轻手轻脚上床的声音,张开眼,嘴唇动了两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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