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娘子
7月20日, 京商大会召开。
一大早,叶桑榆身穿正装,先来医院送向非晚去手术室。
银灰色西装修身得体, 气质矜贵, 向非晚靠在病床上, 颇为感慨地点点头:“小叶真是长大了。”
“是的,可以独当一面了。”叶桑榆坐在床边宽慰她,“所以你啊, 就安心地手术养伤,这世上, 离了谁都一样转,但是……”
她顿了顿, 向非晚都懂, 却目不转睛盯着她,希望她能亲口说出来。
“但是离了你, 我和秋水, 还有冬青她们,都转不了。”叶桑榆扯出一堆人来,向非晚还算满意,张开手臂等着她。
叶桑榆俯身抱紧她,心有百般感慨,却如鲠在喉。
此刻万千无语, 抵不过一次相拥, 她紧紧地抱着向非晚, 传达给她的, 是:爱与祈祷。
我爱你,我为你祈祷,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向秋水等她们两腻歪完才进来,向非晚招招手,姐妹两也抱了抱,引得向秋水红了眼圈。
很快,院长和老教授,后面跟着主治医师和一堆人进来,术前最后的简单交流,安抚病人,同时和家属最后一次确认所有事项。
上午8点,护士推着向非晚往手术室去了。
一路叶桑榆和向秋水一路跟着,林映棠在不远处跟着。
拐弯时,叶桑榆余光瞟见来时路的尽头,站着两个人,一个像是冬青,另外一个全身黑色打扮,她却来不及去分析更多。
向非晚一直望着叶桑榆,眼睛渐渐蒙上一侧水雾。
叶桑榆看得心疼,快走几步,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随着嘈杂错乱的步伐,向非晚头顶的灯光和棚顶向后移动,叶桑榆似乎也在离她远去。
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她紧紧抓着叶桑榆的手指,生怕一放手,就再也见不到。
“别担心,我会在这里等你的。”临到手术室门前,叶桑榆摁了摁她的手,向非晚唇角动了动,似乎有话说,但泪水先涌下来,护士说就到这里吧。
来不及再说一句,向非晚被推进去。
门关上,仿佛隔开了阴阳,叶桑榆的心空落落的。
林映棠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提醒她该去会场了。
这边安排的人只有向非晚的下属,因为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朋友们都不知道。
叶桑榆叮嘱她们,有事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
她一步三回头,出了医院的门。
林映棠开车,叶桑榆忧心忡忡地盯着窗外,心里莫名的不安。
开到路口,叶桑榆叹口气,林映棠回头看她,意思是怎么了?
她拧眉道:“都没个亲近的人在那,我怕秋水一个人会害怕。”
林映棠把车停在外边,在手机里写下一行字给她看:我听冬青说,半夏会过来。
叶桑榆恍然,露出点喜色:“噢噢,那还行,关键时刻还是得有亲近的人才行,我就说刚才走廊尽头好像看见冬青和一个人,那估计是她和半夏。”
焦虑不安的人,另一个表现,是话偏多,似乎以此才能打断胡思乱想,一路上叶桑榆说些有的没的,林映棠安静地听着。
京商大会的所有人员,要求手机静音,叶桑榆调成震动,贴身放着。
曾经说是光明集团和北斗集团都要参加会议的,到最后,因为秦熙盛和董正廷,这两家公司都缺席,只有叶桑榆代表华信集团出席。
叶桑榆一身银灰色,在镁光灯下闪闪发亮。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她却不知该将视线落在哪。
这片空间,没有向非晚,她习惯性看过去的那个人,不在这里。
她心口生出委屈和酸涩来,深吸口气,低头盯着冬青之前为她写好的演讲稿。
稿子写的很好,也很能引起共鸣,但与叶桑榆而言,始终少了最重要的因子,那就是向非晚不在这里。
所以,她只能尽量用自己最好的情绪,去展现华信集团一路走来的风雨雪霜,以及收货的累累硕果。
这一刻,叶桑榆作为华信集团的总裁,肯定了向非晚的付出和成绩;嘉宾们所期待的批判,她也没有藏着掖着,想要进步的心是好的,但需要有更好的方式方法。
对于向非晚个人,叶桑榆不做评价,至于所谓她的过错,她也留给法律评判,她说:“我相信,国之法律,能给与向非晚最公平公正公开的结果。”
有那么几瞬间,叶桑榆看见台下她位置旁边的林映棠,举着手机给她拍摄。
她想起那次在京大会,她坐在台下给向非晚拍摄的画面,一切如流水般消逝,不由得她留恋。
台下雷动掌声响起,她鞠躬,下台时,与形形色色的眼神交汇。
其中有赞赏、有认可、有鄙夷、有不屑……她丝毫不放在心上,迎着各式的目光,回到位置上。
林映棠冲她竖起拇指,表示很棒。
与此同时,手术室门前坐着的冬青也收到了视频。
半夏一身黑色打扮,站在旁边,盯着手术室的门出神。
向秋水凑到冬青旁边,两人一起看叶桑榆的发言,半夏余光扫了一眼,人模人样,有几分向总的气质了。
“这家伙讲得不错嘛。”向秋水擦擦眼角的泪,冬青得意道:“演讲稿我写的,厉害不?”
“厉害。”向秋水夸赞道,“没看出来,你文笔这么好。”
半夏因此来了兴趣,夺过她手机,也看了一遍。
趁着向秋水去洗手间,冬青故意问:“怎么样?”
“凑合。”半夏丢回手机,话依旧少得可怜,满心思似乎都在手术室。
冬青理解她,但不妨碍自己小心眼,气哼哼道:“还亲姐妹呢,我伤了也不见你来,你还真是把向总排在第一位呢。”
“我叫都叫不醒你,向总一叫就醒了。”半夏不冷不热,意思是彼此彼此,冬青听她那副懒洋洋的语气,气不打一处来,故意拿头撞她,吓得半夏连忙挡住后脑勺,黑着脸沉声道:“胡闹!”
“撞你。”
“本就头部有伤,还乱来。”半夏作势要拧她,可惜全身没几个地方是好的,根本无处下手,最后只能刮她鼻梁,“再乱动,我就推你回去,再也别想过来。”
冬青挠挠作痒的鼻子,哼哼两声,警告她:“别威胁我,我有你把柄。”
半夏扑哧一声笑出来,捏了捏鼻梁上口罩的鼻夹条,俯身歪头看她:“把柄在哪?掏出来我看看。”
冬青斜眼瞪她,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夏提醒她再不说向秋水就要回来了。
冬青别过头,不高不低地说了句:“我知道你是谁。”
半夏爱怜地摸摸她的脑袋:“傻妹妹,我是你姐姐。”
冬青打开她的手,抬头盯着她的脸,说:“你就是Pin。”
尽管戴着口罩,但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还是被冬青捕捉到了。
半夏唇角动了动,冬青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淡声道:“你不必反驳,也不必问我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Pin你很清楚,Pin是自己人,这很重要。”
半夏抿了抿唇,没做声。
冬青却继续给出剖析的结果:“所以,林映棠和你早就认识。”
她没做声,冬青继续抛出第三个观点:“你和林映棠,都是向总的人,这张网好大啊,别说叶桑榆不知道,我都不知道。”
说到最后,冬青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点生气的。
她一腔热血想奉献,她们却拿自己当外人,而且还打着为她好的名义。
为你好,这三个字,难怪叶桑榆当时被送进去那么生气。
为你好和用心良苦是一样的,对方理解并接纳才值得赞颂,否则就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而不顾对方的死活。
向秋水很快回来,见两人都绷着脸,一眼不发,她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我姐有什么情况了吗?医生出来过吗?”
冬青宽慰她没事,让她坐下来等,向秋水狐疑,凑到冬青身边嘀咕:“我真得可以承受得住,你跟我直说吧,我姐怎么了?”
冬青一再保证没事,向秋水才稍微放心。
眼看着向非晚推进去2个小时,她们除了傻等,别无他法。
心急如焚的人,不只她们。
叶桑榆在会场如坐针毡,分分秒秒想提前离席,但之后的论坛还有她,而且前排的领导一个都没走,于情于理都不能提前跑路。
坐在前面另一个不方便的点,周围都是领导,各个端坐认真,她翻手机实在不妥。
更要命的,是吊在高处的摄像机,时不时从她这边切入,她随时都可能出镜,被投放道大屏幕上。
叶桑榆坐得板正,手放进兜里,攥着手机。
从会议开始到现在,手机从没响过,她时而告诉自己:这是好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要是中途来电才吓人呢。
可转而,她又会不安地想,向非晚是不是手术不顺利,现在都两个多小时了,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几个人还守在那里吗?怎么可以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想想就生气。
眼瞅着到中午了,所有领导 一起去用餐,自然也包括她这个企业代表。
这是从商人士的一种渴求,能与官方结交良好的关系,在外人眼里是一种荣誉,换个说法也是为企业增信。
叶桑榆也没得拒绝,只能随着领导们一起去餐厅。
席间大家有说有笑,她寡言少语,倒是有位A领导对她频频看向她,主动聊了几句。
本以为是善意的,却不成想A领导,状似无意实则有心地提起曾经泼油漆的事件,话里话外夸她干得漂亮,实则是给她贴上小题大做,斤斤计较,没有胸襟做不了大事的标签。
旁边就是京州市的□□,叶桑榆则是从法律角度提起青少年犯罪的问题,A领导打趣道:“这不可能空口说话,要有证据的。”
“当然有啊。”叶桑榆简单地说出近几年的犯罪率的指数,“自从□□上任以来,同比幅度降低36.7%,我们作为老百姓是最能切身感受的。”
□□因此注意到了她,数据如此精准。
事实上,叶桑榆是之前为了全方位打击秦熙盛,把能搜集到证据和资料都整理到一起,其中就包括秦熙盛从年少时就开始游走在法律边缘算起。
□□因此和她浅浅聊了几句,说了些官方的话,大意是华信集团是有发展后劲儿的,但掌舵人很重要,她决定了船的方向。
叶桑榆点头附和,瞟了一眼A领导,似乎别有不满地盯着她。
当年泼油漆的事,叶桑榆后续没再管过,听冬青提过一嘴,是向非晚处理的后续,泼油漆的人在全校作了检讨,家属为此闹到市里,说向非晚此举给未成人的身心健康带来不好的影响。
向非晚从始至终没让步,大概率是因为她不想让,所以顺着她的意思,如果换成现在的叶桑榆,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惜,年少时,总是有脾气的。
没脾气的人,怎么称得上年轻气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