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娘子
第一锹土,她扬的,哗啦啪嗒一声,盖住大半个骨灰盒。
之后她像是发了疯,一锹接着一锹的土,很快埋没小盒子,也埋葬了她的爱人。
圆圆的坟包,在夜色里隆起,新泥泛着超潮湿的气味。
叶桑榆跪地磕头,闻到绿意的芬芳,那本该是充满生机的气息,此刻却被死亡所誊写。
其他人跟着跪下,林映棠和木蓝默默掉眼泪。
深夜里的悲伤会传出很远,没人敢哭出声,生怕惊扰了安睡的灵魂。
叶桑榆长跪不起,额头和掌心被黏腻冰凉的泥土沾着,膝盖被硌得生疼,她却没力气再起来。
泥土里睡着她的爱人,她此刻想化作尘土,与爱人融为一体。
风声呼啸,穿过山林。
不知名的鸟哀啼,阴森渗人。
关于向非晚的回忆,犹如尘封的画轴,渐渐舒展开,从初遇到重逢,从入狱再到出狱,从爱恨交织到只剩下纯粹的爱……她以为她们可以长久的,但是现实警钟惊醒了她。
入狱时,她的梦,破碎了一次。
现在,她的余生,彻底坍塌。
身体摇晃撑不住倒下去,众人惊慌,去没敢上前。
叶桑榆需要释放,所有人都知道,也等着她释放这一刻。
叶桑榆躺在泥泞的土里,泪眼望见闪烁的星星,像是照亮归途的路灯。
她的后背湿凉,身体忍不住发抖,面上拂过一阵凉风,像是轻柔的抚摸。
向非晚,繁星是你,清风是你,只是我再也无法拥抱你。
泪水终于倾泻而下,她仰躺着痛哭。
曾经的喜欢,漫山遍野。
而这一晚,哭声响彻整座山林。
第152章
西子湾的家, 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卧室里黑漆漆的。
叶桑榆再次睁开眼,不知今朝是何夕, 而窗外又是几时。
房间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仿佛她一个人身处末世, 心底的孤独感几乎要把她吞噬。
她眯着眼看清床头的电子台历,原来浑浑噩噩的日子,持续了一周, 她的生物钟完全紊乱。
肚子饿得咕咕叫,胃里灼痛, 她费尽力气翻身,手摁压着胃, 低低地闷哼一声。
啪嗒, 客厅的光,照进漆黑的卧室。
轻轻的咳嗽声, 从客厅传来, 她的手机屏幕很快亮了。
是林映棠打过来的。
随后电话挂断,提示有新信息进来。
她摸到手机,半晌无力抬起手臂,信息写着:我去给你送杯水,别吓到。
她指尖颤抖,半晌点到句号, 发送过去。
林映棠进来前, 轻轻咳嗽一声。
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放在床头, 她突然口渴得厉害,身体却又没半点力气。
林映棠似乎知道, 轻轻捞起她,枕头安置在床头让她靠着。
那杯水,被林映棠端着,抵到她的唇前,她迫切地凑近想要灌上几口。
林映棠抬手轻轻地抚顺她的手臂,示意慢慢来。
就这样一小口一小口饮水,肠胃像是枯井被润色,裂纹被水充盈,整个人舒服多了。
几日没有进食,人已经饿得快要虚脱。
吃粥这种事,只能由林映棠代劳,一口一口地喂。
房间里始终暗着,彼此的表情很模糊,很好地藏起彼此最真实的情绪。
简单吃喝完毕,林映棠给她擦了擦脸,她终于有了些力气,但是嗓子哑得厉害,说话像是网上油腻男刻意压着嗓子的气泡音。
睡着了做梦,好的坏的,统统都来了,但大脑至少可以休息片刻。
现在人醒了,满脑子忍不住去考虑昏睡前尚未解决的事,比如说:向秋水怎么样了。
向秋水已经醒了,郁郁寡欢,好在有半夏陪着,暂时还好。
只是人也念叨着要来看望她,大概是想问许云苓说出的那句话,向秋水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
她昏睡期间,李母来过一次,也是听别人说了向非晚和叶桑榆的事,心里惦记着。
木蓝接待的,安抚好又给送回疗养院。
苏子岑也来过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木蓝帮着接的电话,告知叶桑榆正在休息,暂时不见任何人。
关于录音笔,01打电话来问过,也是木蓝帮忙回应的,要等叶桑榆醒了再说。
至于许云苓,她被抓后,一言不发,警方暂时还没找到更好的突破口。
网上热议的势头稍微降了些,人们的注意力向来如此,对任何事物的新鲜感持续不了太久,这倒也是一件好事。
最后说到王秘书和董正廷等人,原本案件告一段落,现在因为许云苓被抓,将会对这些人进行重审。
至于秦熙盛,警方说是在搜索,但是否真得在搜索,不得而知。
话题最后回到华信集团,向非晚过世,她作为黑马杀入警方的埋伏圈,最后身受重伤,但确实也帮了警方的大忙,受益于此,两人口碑暴涨,华信集团的股票涨停,周副总有意过来探望被拒绝。
还有一件好事,是之前GEU竞标的项目,被国家收回。
而GEU也随着X和Y两位毒枭的落马,被M国取缔,国内的华信集团,与环保局联手,获得OD项目的主导权。
一桩桩,一件件,林映棠都整理好了给她过目。
她心里那些事,林映棠都提到了,她轻轻拍了拍林映棠的手臂,算是道谢了。
生活的车辙,继续向前,那些落在后面的人,可以选择跟上去,也可以选择就此被落下。
叶桑榆以前充满干劲,现在却看透红尘一般,事事无所谓了。
只是,有那么一个人,无论她在哪里,都会牵扯着神经。
向非晚三个字,像是禁区,不敢踏进,不可提及。
林映棠提醒周围的人,尽量避免谈及过去,谈及向非晚,受伤的人需要时间修复。
伤口总会好起来的,但或许需要很久。
伤疤这辈子都会跟着她,那是她爱过的证明。
叶桑榆在家又休息三天,基本不出门,林映棠在家做饭,她能吃上几口。
更多时间,她坐在阳台发呆,亦或是盯着浓密枝叶后的长凳,有时隐隐约约看见人影,她一眼就能确定,那不是向非晚。
不是因为向非晚离开了,而是单纯看那个身影就能确定不是她的人。
只是,她再也不会见到向非晚出现在那个位置了。
失去才知道后悔,这话真TM对啊。
中秋节前夕,木蓝给叶桑榆打电话,想组织大家一起节日。
叶桑榆挠挠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团圆的节日要来了。
她怔了半晌,闷声说:“好啊。”
提不起半点兴致,装也懒得装,她挂断电话,先给李母打电话,李母在电话里关心地问了好多。
不等她回答,李母连忙说:“你不用都回答,我就想知道你好不好,芳芳好多了,我可以去照顾你,但又怕你不方便。”
叶桑榆嗯了一声,淡淡地说:“我没事,阿姨,你好好照顾芳芳就行,关于秦熙盛相关的事,木蓝跟你说了没?”
“都说了,他这个该死的,死在海里算便宜他了!”李母恨他,毁了女儿,毁了她的家。
叶桑榆提及中秋节,要是她们有兴趣可以一起来过,李母声音上扬:“真的吗?那我带芳芳过去,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好不好?”
兴奋,雀跃,开心,她能从李母的语气里感觉到,但她的心如止水,便轻轻嗯了一声:“好。”
录音笔的位置,叶桑榆发信息给顾所长。
顾所长打了电话,接通他先道歉:“我那阵子有任务外出,没能来得及……”
“没关系。”叶桑榆反过来宽慰他,“我就是想问下,向非晚死了,她的案子是不是也消了?”
她这话问得顾所长愣了愣,沉声叹气:“傻孩子,那些案件,她本就是无罪的,她是为了接近秦熙盛加入其中,都只是做做样子,这次她出来,也不是取保候审……”
叶桑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从她入狱到出狱,向非晚成为一个警方的“演员”,骗了所有人,其中也包括她。
她嗤嗤地笑了,喟叹道:“这个大骗子。”
“她也没办法。”顾所长的语气,像是当初的向非晚,也像是后来的她,“在其位谋其政,作为一个军校出身的人,尤为注重服从。”
叶桑榆懒得再争辩,至少向非晚是一清白身离开的,她挂断电话,林映棠递过一杯水。
周副总的电话晚点时候打过来,一方面表示想探望她;二是想给她送中秋节的礼物,这是公司每个人都有的,她那份留出来了。
“不需要。”叶桑榆揉了揉眉心,“我知道我好久没去公司了,节后我会过去一趟的。”
周副总连忙说:“我不是催你的意思,就是大家都挺关心你的,想派我做个代表来慰问下。”
公司里有的老东西,存的什么心思,她很清楚。
当初她掌控股权,老家伙们就不愿意,现在向非晚过世,她身体病弱,正是夺权的好时机。
“我好得很,不用慰问了。”叶桑榆挂断电话,周副总回头看着各位股东,“这回叶总的态度很明确了,该打的电话我打了,你们非要去探望,就以个人名义去吧。”
中秋节一早,木蓝去接李家母女,半夏开车带向秋水过来。
Lee凑热闹,抱着壮壮回来了,小家伙扑到叶桑榆怀里蹭来蹭去。
柔软的绒毛触感,让人不由得心软,叶桑榆摸了一把小脑袋,壮壮使劲儿摇尾巴表达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