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娘子
股东们虽然心急,但有把柄在叶桑榆手上,她说删了,他们却不敢冒险,为首年长的孙总说了些场面话,大意是与华信集团共存亡。
之后的全员大会,叶桑榆的出现,也只是为了安抚军心。
她在与否,都不会影响华信集团的发展,她和周副总等各位高层,会做好掌舵人,也希望在做的每一位,竭尽全力。
当天下午,向非晚离世后公司该走的流程都走了,向非晚的合同和资料全部交给叶桑榆。
自此,向非晚执掌华信集团的大幕正式落下,她曾经存在过,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今一切休矣,她的名字会被写进集团发展史,也就仅此而已了。
叶桑榆让人事和行政组织聚餐,在公司旗下五星级酒店团建。
大家久违的放松,吃喝玩乐,都有种歇斯底里的狂欢放纵感。
叶桑榆坐在角落,林映棠站在旁边,像是热闹的旁观者,清醒又孤寂。
她回头推了推林映棠,意思是让她去玩,林映棠摇摇头,指了指她面前的酒,意思是不要喝。
叶桑榆的身体,确实不适合喝酒。
她不愿承认,但有时她确实想过借酒消愁,否则夜夜难眠很难熬。
“我不会喝的。”叶桑榆保证,林映棠边走边回头,端来一盘吃的,摆放精致的肉,蔬菜,再加点水果点缀。
她勉强吃了两口,提前离席。
她沿路慢慢往前走,林映棠开车在后面跟着。
人有时会想一个人静静,林映棠理解她,但又不放心她。
叶桑榆除了向非晚下葬那天,再没大声哭过,堆积的情绪像是一座休眠的火山,说不上什么时候喷发,伤害力极强。
叶桑榆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她很理智,清醒地知道每日该做什么,但就是提不起兴致来。
她能感觉到,她对周围的一切渐渐没了兴趣,她的胃口在药物作用下稍微恢复了些,但是原先的爱好却离她越来越远。
她很久没开心了,似乎也忘记了该如何悲伤,她的心海正在变成一潭死水,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日渐消沉,却又无力挣扎。
家门口,意外地遇见半夏。
叶桑榆了然,果然上楼后,遇见了向秋水。
林映棠下楼遛狗,拍了拍半夏的肩膀,两人慢慢树林里走。
楼上向秋水支吾半晌,终于忍不住问出口,那日许云苓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叶桑榆是否知道些什么?
“真相对你来说重要吗?”叶桑榆其实不忍心再给她泼凉水。
她们同样可悲,她的父母说是出车祸了,后来又说没死。
现在警方帮忙调查还没结果,她已经不好奇了,生与死又如何?她被抛弃是不争的事实。
“我就是想知道。”向秋水活得很透彻,她宁愿痛苦的真相,也不愿活在假象里。
叶桑榆也懒得再费口舌劝她,便坐在阳台藤椅上,拍了拍旁边的藤椅,示意她坐下。
“这事儿,还是向非晚跟我说的。”叶桑榆提起她的名字,心里像是有根弦,突然绷得很紧,“她说,你不是她的亲妹妹,也就是你确实不是许云苓生的。”
真相令人难以接受的另一个原因,是它改变了一个人长久固有的认知,就像向秋水活了几十年,一直都以为她是向非晚的亲妹妹。
如今突然有人打翻这一切,告诉她,她过去知道的,都是假的,好像她的人生都是虚假的。
她是向叔华双胞胎兄弟的后代,她父亲死了,向叔华便把她带回到自家养活。
“那我妈呢?她也死了吗?怎么死的?我爸又是怎么死的?”向秋水泪眼瞪着她,似乎她是当年的“凶手”,叶桑榆摇头,“我也不知道,关于你的事,我没有细问,其实她是不想告诉你的,也是想保护你吧。”
向非晚大概也没想到,最先说出真相的,是许云苓。
向秋水低头抹眼泪,再没了动静,叶桑榆抽出纸巾递给她,早就看穿这一切的口吻如是说:“其实,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如何?她拿你当亲妹妹,你也认她这个亲姐姐,那就可以了,其他的别去想,你要把向非晚的那份活出来,让她看到你活得好好的,她也就彻底放心了。”
劝人的话,大家说得都挺溜。
夜深人静,坐在窗前,叶桑榆脑子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死比较舒服点呢?
翌日,林映棠开车带叶桑榆去拆线。
手臂的子弹疤痕,远不像影视剧演的小小一个圆圈,她的创伤面很大,伤到了她的神经,也伤到了骨头。
医生的意思,这只手,不能再用力,确切地说也用不上力。
“我知道你习惯了用右手,但现在要有意识地培养左手。”医生说话时,观察叶桑榆的反应,她没有害怕和担心,嗯了一声,说:“谢谢你,我知道了。”
石膏摘了,线拆了,但还是需要纱布缠着,导致她右臂看上去比左臂粗壮很多。
她故意挽起臂弯,秀起肌肉:“看看我炙热的肱二头肌。”
林映棠笑了笑,捏了捏她的小肌肉,竖了个大拇指夸赞。
之后几天,叶桑榆在林映棠和木蓝的陪伴下,把向非晚之前购买的保险保单挨个去领了。
她半开玩笑:“富可敌国,大概就是我这样的吧?”
她账户里的钱,分散到不同账户,每个账户里的钱仍然多得数不清。
“所以要好好生活,把这些钱好好花掉。”木蓝问她接下来的计划,她站在路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叹气道:“上次去云林寺太晚,都忘记要把向非晚的延生牌位换成往生牌位了。”
“那现在咱们去?”
“去是要去,”叶桑榆挡住车门,“但是我自己去。”
林映棠和木蓝对视,不约而同地摇头。
“我就在寺庙里,也没危险,等我要离开的时候,再叫你们过来。”叶桑榆其实就是想一个人静静,木蓝为难却也知道该给她一些空间,“行吧,那我们先送你过去。”
车子往云林寺驶去,路上木蓝给半夏发了信息。
半夏回复的很快:放心吧,我最近一直在向秋水身边,她状态稍微好点了,最近开始收心学习,过段时间学校的假期结束了,她也该回去上课了。
木蓝把消息给叶桑榆看,叶桑榆歪头看半晌,说:“半夏自己呢?”
木蓝继续回:别只顾着向秋水,你自己也要照顾好,我们送桑榆去云林寺,她想去那待几天,顺便把供养向总的牌位调整下,等我们回去找你,咱们一起吃吃喝喝,我亲自为你们做药膳,不要太感激我哦。
半夏回她一排省略号,木蓝委屈:“你看看嘛。”
叶桑榆无奈道:“给人家做药膳,没骂你不错了。”
“药膳好吃的。”木蓝气哼哼,“等你回来,我也给你安排上。”
“我谢谢你。”叶桑榆连忙摆手。
到云林寺,已经过了晌午。
叶桑榆提出将将供养向非晚的牌位调换成往生牌位,住持延寿师父建议她等一等。
“为什么呢?”叶桑榆不解,“人都没了,供奉延生牌位不合适吧?”
“其中缘故很复杂,你若信我的话,就暂时先别动。”延寿法师表示,日后可以动的时候,会直接告诉她。
她点点头:“我听您的。”
她净手给向非晚上香,木蓝和林映棠也都一一上香才离开。
她则是去了之前住过的禅房,和上次离开时一模一样,桌面落了尘土,禅房里熟悉的冷香几乎散尽,更多的是焚香和长久不住人的蒙尘味道。
叶桑榆简单收拾禅房,时间已经到了晚上。
她也没吃晚饭,坐在禅房里休息,余光落在柜门上,看了好久。
那里面还放着遗书呢,她当初就没打开看过,因为不相信这会是向非晚人生的终点。
她轻轻叹口气,蹲在地上,拉开抽屉,取出两封遗书,一封给她的,一封给向秋水的。
她打开信封,舒展信件。
开头写着:
亲爱的小叶,当你发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离开人世很久了。
虽然我不希望你发现,但是我更怕你在我离开后,想寻找和我有关的一切,所以我想了想,还是给你写下这封信。
信的内容,我想写的很多,但真的落笔,却又无从说起。
我爱你,也相信你爱我,但是我们没能善终,你一定会难过,但是请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这封信,不同于以往向非晚调侃戏谑的风格,以一种日常的口吻,仿佛是闲聊的语气,跟她念叨着一些突然想起来的事。
东一嘴,西一句,乍一看没有固定的主旨。
越往后看,叶桑榆发现其中奥秘。
向非晚在之前看守所写的那封情书里,只字未提的未来,都写在了这里。
她写道:
小叶,你知道吗?我一直很喜欢旅游。
我想去南极看企鹅,也想去北极看北极熊。
我更想去泰山看日出,去黄山看日落。
……
她写了很多我想,连同想吃的都也写在里面。
我想去蒙古吃烤全羊,去东北吃铁锅炖大鹅,去天津吃煎饼果子……我就是好奇,我都想试试。
最后的最后,她写道:所以,你能带着我们的婚纱照,带着我拍的国风照片一起出去旅游吗?你吃到好东西,可以告诉我是什么味道吗?
叶桑榆长长地舒口气,这家伙怕她轻生,真是了解她呢。
向非晚也在心里写到她当年的入狱,之前只是被迫无奈跟她说了部分,01也是被她逼着交代真相,而这封信里,以向非晚选择的方式和愿意诉说的口吻,说起当年的事。
她写道:我其实想过带着这个秘密离开的,但是我又怕,未来的某天,你通过别人之口来了解真相,我宁愿亲自告诉你。
说到我的事之前,就不得不提到我父亲向叔华,他是警方的卧底,他临死前其实警告过我,不要掺和到这件事中来。
你出事后,我也只是想保护你,我怕秦熙盛对你动手。
那时候的秦熙盛不可一世,他为X贩毒的同时,据说也给Y卖命,所以他一个人涉及到全球最大的两个贩毒组织。
你进去之前,我找过他试探过口风,那个女孩身上有他的证据,他必然会采取极端措施,而偏偏那时你介入其中,帮助那个女孩逃跑,所以他对你恨之入骨,通过贩毒组织找到了帮手,目标是你和那个女孩。
我那时也自傲过,我以为我可以保护你的。
但是我父亲那时,接连遭遇危险,是我明知道会有危险,但又无法阻止。
所以我开始慌了,我怕我想保护的你,也会是这样,即便我用尽全力,也无法保护你。
警方就是在这时候找上我的,我仍然想遵循父亲的意思,不加入不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