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娘子
雨后的夜, 冷清寂静。
偶尔风声簌簌,雨点滴滴答答从浓密的枝叶往下掉。
叶桑榆牵着壮壮,沿着林荫小路往前走, 大半夜遛狗的, 估计就她一个。
手机在兜里响了几次, 她的手探进兜里又缩回来,换手牵狗绳抖了抖:“壮壮,不许踩水。”
小动物似乎和小孩子一样, 专喜欢往有水的地方跑,壮壮听懂她的话, 擦着身边走,偶尔调皮, 趁她不注意往水坑里踩。
“诶?壮壮。”叶桑榆拽住狗绳, “再玩水,我就带你回去了。”
壮壮跳过积水, 尾巴摇啊摇, 抬起腿照着一簇花播撒肥料。
叶桑榆突然想起很早之前,她还蹲在路边闻花香,于是抖绳子:“不许往花上尿尿。”
一人一狗沿着雾蒙蒙的路往前走,风凉吹得有些冷,叶桑榆混沌的大脑清明些,哭红的眼也不怎么疼了。
她们绕到小公园附近, 悠闲的壮壮突然兴奋, 一直往里面窜。
叶桑榆被它牵引着, 拐到花园里面, 意外发现那里站着……向非晚。
她还是之前在照相馆那身,衣服湿透紧贴着身体, 发丝湿漉漉地贴着脸颊,叶桑榆不由得火气往上冒。
壮壮热情地扑到向非晚身上,她慢慢抬头,昏暗乌蒙的夜色下,眼眸黑得深邃,反衬得脸色苍白得吓人。
叶桑榆深吸口气,咬了咬牙,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还有事情没说完,我想当面跟你说。”向非晚的声音发颤,牙齿碰撞发出咯吱声。
“不会发信息?不会打电话?”叶桑榆拽住壮壮往回拉,质问道:“这样淋雨有意思吗?生病很好玩是不是?”
向非晚垂头,像是做错了事,没吭声。
叶桑榆紧紧拉住试图扑过去的壮壮,壮壮前爪扬起,哼哼唧唧地委屈,不知怎么的,和眼前的向非晚很像。
“别摆出那副委屈的样子,”午夜冷漠的话,裹着雨后潮湿,比利器刺人更痛,叶桑榆明知这话很伤人,“更别想生病了,趁机住进我家里。”
向非晚勾起笑,冷白肌肤透着一丝病态:“被你发现了。”
手机在兜里又响了几次,叶桑榆没看,只说:“说吧,剩下的两件事是什么?”
这是她和向非晚交换的条件,向非晚把股东大会和全体大会合并,而她需要帮向非晚完成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拍照,向非晚说出第二件:“我妹妹,秋水。”
叶桑榆听说向秋水出国留学去了,再其他的信息,她全然不知:“她怎么了?”
“我妹妹留学包括未来工作,紧急联系人都需要写两个,但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可不可以让她写上你的电话号码,我保证,”她急切道:“我保证她第一时间都会找到我,除非有特殊情况联系不到我,才可能联系你,但是更大的可能是,我会让人照顾好她的一切,尽量不麻烦你。”
乍一听,倒也不难。
叶桑榆点头答应,向非晚迟疑道:“那在此基础上,能不能请你和我妹妹做个意定监护……”
“打住。”叶桑榆万万没想到,后续还跟着意定监护,“她不是我妹妹,我做不了她的监护人。”
她转而又想起什么,说:“向家也算家大业大,亲戚不也行吗?”
向非晚摇摇头,声音沙哑冷凉:“有件事,一直没和你说过。”
向秋水并不是向非晚的亲妹妹,而是叔叔家的孩子。
叶桑榆怔住,难以置信道:“她和你那么像……”
“我父亲和我叔叔是双胞胎,叔叔老来得了这个女儿却没命养她,父亲抱过来养着的。”深夜的风更冷,吹得向非晚身体发抖,打了个喷嚏。
叶桑榆心绪不宁,却也转身:“算了,先回家再说,我冷了。”
回到家,向非晚瑟缩地站在门口,似乎怕弄湿她的地板。
“站那干什么,去洗澡。”叶桑榆抱着壮壮放到笼子里,向非晚应声,往浴室去了。
浴室里又响起喷嚏声,叶桑榆蹲在笼子边帮壮壮擦爪子,喃喃道:“那么大的人了,都不知道照顾自己,还站在外面淋雨。”
壮壮的脑袋蹭蹭她,她弹它脑门,数落道:“还有你啊,别每次见她都往身上扑,听见没?”
浴室水流声哗哗响,向非晚看这种镜子里狼狈不堪的人,她恍惚间有些陌生。
头部的伤口隐隐作疼,不知是不是淋雨的原因,她洗完澡,吹干头发出来,房间里飘散着淡淡的姜味。
叶桑榆端着碗正在喝红糖姜水,翻着手机,头也不回道:“厨房里还有,要喝自己弄。”
她嗯了一声,往厨房去了。
叶桑榆翻着向非晚的对话框,公园相遇之前,她发了信息,说到剩下的两件事,她当时没看,也没回。
之后,冬青也发来信息,说向非晚不肯回家,一直在公园等她回复,求她行行好,给向总一个答复。
这个死心眼,叶桑榆丢开手机。
向非晚盛了一碗姜汤坐在叶桑榆对面,试探地问:“我们还能继续刚才的话题吗?”
关于向秋水的意定监护,向非晚给出深入的理由,秋水身体不好,时不时就要去医院,靠药物维持,偶尔也会做些小手术:“我怕有时我不在身边,来不及签字,又耽误她病情,那些亲戚我实在信不着。”
“她不是在国外吗?”
“夏天可能就回来了。”
“……”
向非晚捧着姜碗,呼呼吹气,喝一小口,辛辣入喉,她直皱眉,咳嗽两声。
上次海边出事,向非晚的嗓子没恢复到最初,现在也是沙哑的烟嗓。
夜深人静,灯影朦胧,听着有种深夜广播的错觉。
向非晚一再表明,不需要叶桑榆负担其他,她这样是为了以防万一。
“我恨你,你把你妹妹交给我,你觉得合适吗?”叶桑榆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她,“我不是以前又傻又善良的人。”
“这世上,除了我,我只相信你。”向非晚诚恳道,“我也想过了,等秋水恋爱结婚,她的另一半就是监护人,到时候你们随时可以取消意定监护。”
叶桑榆喝了一碗姜汤,去厨房重新盛一碗,边盛边想,向非晚凭什么这么笃定?难道她的恨不够明显?她就不怕自己对她妹妹不利?
叶桑榆自然不会这样做,正因如此,她被向非晚吃定。
她之前答应向非晚在先,所以这条勉强通过,叶桑榆的条件是:不到万不得已,向秋水的事她不管,涉及向秋水生死大事的,她不签字。
“最后的事,是什么?”叶桑榆端着碗,比起向非晚小口吞咽,她咕咚咕咚大口喝。
“就是希望我们可以做一次。”
“咳咳咳咳。”叶桑榆呛得咳嗽,姜水辛辣,即便有红糖缓和,那股子辣味还是直往天灵盖和肺管子穿,她捂着胸口,咳嗽得眼泪都出来了。
向非晚抬手帮她抚背顺气,刚碰到她脊梁骨,她跟炸了毛猫的似的,弹跳着躲开。
“你有病吗?”叶桑榆和她中间隔着桌子,向非晚脸色微微泛红,但无比认真:“不可以吗?”
叶桑榆捂住喉咙,辛辣感残留着腔子里,辣得她难受,缓口气才反问:“你觉得可以?”
向非晚点点头,丝毫看不出是在开玩笑,想起什么提醒道:“我说的是你要我,我在下面。”
“……”
叶桑榆骂她有病,转身去浴室洗澡了。
向非晚摸摸鼻梁,有点无辜,望着浴室的门,她轻轻叹了口气。
叶桑榆打开花洒,人却是站在镜子前,脸红得要滴血了。
她用掌心按压缓解喉咙的不适,口腔里弥漫着姜味,从鼻腔到食道都被呛得难受。
整个洗澡过程,叶桑榆都没想明白,向非晚的脑回路。
她到底在想什么,才能提出如此变态要求?
转而她安慰自己,她不是变态,理解不了向非晚很正常。
她故意在浴室里磨蹭半天,哪知道,向非晚还坐在原来的位置。
抬头时,向非晚像是还没从情绪中抽离出来,表情寡淡冷漠,目光碰上才露出的浅浅的笑。
叶桑榆别过头,往卧室里去,心里惴惴着。
“桑榆。”
她站在门口,头也不回,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干嘛?”
“真的不可以吗?”
“……”
“一次都不行吗?”
她怎么好意思啊?叶桑榆洗澡的水特意调低些,刚出来时神清气爽很凉快,现在又跟热锅上的蟹子,又红又热。
叶桑榆拧眉,为微扬着下巴反问:“向非晚,你到底是什么心里才说出这种话的?”
向非晚走近,目不转睛盯着她:“我的心里很简单,我喜欢你,我爱你,所以我日日夜夜都渴望被你抚摸,哪怕想到你,都会让我有感觉。”
她慢慢垂下头,大概也有不好意思的成分在里头,却还是带着一丝委屈,执着道:“可我等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等到,我等不及了,我感觉自己是一口井,你再不进来,我就要干枯了。”
叶桑榆是咬着牙听完,才能面上做到无动于衷。
大脑里有什么正在打结,她无法捋顺清晰的思路,只有那段高墙里养成的习惯性思考和反应,讥讽的语气近似嘲讽:“你就这么饥渴?”
“是。”
“我那么恨你,恨不能虐你千万遍,你却还在想着我给你带来快感?”
“我只对你有感觉。”她眼底的笑氤氲开来,眼尾微挑,带着一丝柔媚,“哪怕你骂我,打我,我也一样有感觉。”
“你是真的很不要脸。”
她笑意明艳张扬,似是要抓住最后的晚春,绽放到极致的花朵,向非晚的双手搭在她的肩膀,盈盈浅笑道:“世间万物于我,皆是尘土,我只想要你。”
叶桑榆推开,她倒退两步,叶桑榆嗤笑她:“不就是不要脸,乱发情,说得那么动听骗谁呢?”
向非晚脸颊那抹红,蔓延到耳根,连漂亮的鹅颈也跟着泛着一层薄薄的红,笑得恣意道:“你怎么说都可以,只要你能要我一次就行。”
人不要脸,果然天下无敌。
叶桑榆的心跳得很快,怒其中带着一丝兴奋,而那其中又隐含着狠意和凌虐,一股邪气的冲动在身体里叫嚣着。
“就一次。”向非晚再次走过来,“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你愿意,我都愿意躺在你身下。”
叶桑榆脑子里的撒旦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雾气昭昭的黑暗,将心底的清明包裹住。
一个邪恶的年头在心底盘旋升起,她笑得又坏又野,指尖挑起向非晚的下巴,凑近道:“要你一次也行啊,不过你得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