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笺
秦意浓将迈出去的步伐收了回来,最后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嘉宁”二字,叹了口气:“那些受伤的孩子老师,都给补偿了么?”
校长面对她的疑问,用沉默作答。
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哪里有那么完善的补偿机制,政府补偿了一点,但杯水车薪,分到各家手上的就更少了。施工队跑了,也没法儿追责。
秦意浓偏了偏头,沉声道:“石骁。”
石骁上前一步,宽慰道:“您放心,我们会做好善后工作。”
校长什么都没说,只是朝秦意浓深深鞠下一躬,久久不起。
秦意浓在此地呆了两天,晚上睡在乡民家里,这里有电视机的人都少,不认识荧幕里风风光光的大明星秦意浓。秦意浓换了身当地的衣服,校长把那些伤员的家长召集过来,和大家一起开会讨论补偿方案。
秦意浓不清楚这里的物价水平,也不了解乡民的生活方式,全程只安静地听,其实听也费劲,因为他们讲的不是普通话,是当地方言,还得校长给她现场翻译。石骁在一旁给她兼职保镖。关菡则在村子里唯一的高地找着时有时无的手机信号,以免错过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秦意浓捏了把谷子,在院子里替老乡喂鸡,一个女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一眼盯住站在场中央的秦意浓,两眼冒火。
秦意浓本能察觉到不对,喊了声:“石骁!”
石骁在另一间小屋子给乡亲拉磨,他长得人高马大,一身好力气,被秦意浓派去干活了,当住宿费。有句老话叫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地方太偏僻了,秦意浓这样的长相、身份和地位,石骁生怕她有什么意外,心里一直绷着根弦,听到传唤立马冲了出来。
一见院中场景,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那个当地女人抄起墙角的一把扫把,朝正中央的秦意浓挥了过去,嘴里还喊了句什么,看她满脸盛怒,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秦意浓机警,躲开了这一下,扫把在地上扬起喧嚣的尘土,迷得她眯了下眼睛,呛声咳嗽起来。
石骁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制服了女人,将她双手反剪,抵在墙上。
秦意浓揉了揉自己方才不小心被扫柄扫到的手腕,皱了皱眉,说:“我去找校长。”
石骁不赞同道:“不,你别去,随便找个别人去。”刚出这档事,他不能再让秦意浓离开他眼皮子底下。
这户人家有个小孩子,学校塌了他不用上学,一直躲在窗户后面看,当即怯怯地走了出来,自告奋勇地小声道:“我去叫吧。”
秦意浓点头,摸了摸兜,什么都没摸到,她去屋里从关菡的口袋里熟门熟路地摸出一颗糖,递给小朋友。小朋友腼腆地笑笑,飞快地跑走了。
校长过来,一见这妇人,立马露出头大的表情。
秦意浓这才知道,这妇人是那个重伤学生的母亲,小孩子到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施工方找不到人,听说来了个帮忙善后的,一问发现是捐款建小学的人,自然而然迁怒到了秦意浓身上。
如果不建这个小学,她小孩至多没有书读,现在连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妇人边说边捶地痛哭,不时用仇视的眼神盯着秦意浓。秦意浓没有上前安慰。她虽然愿意担责,但不代表她是圣母,面对指摘可以毫无芥蒂地大度原谅。她能理解,但仅此而已。
关菡从外面回来,见满屋子乱象,听了个大概后,后颈蹿起一股凉气,汗毛集体倒竖,把秦意浓牢牢地护在身后。院子外面还站着七八个西装革履的大汉,都是关菡电话叫来的保镖。
秦意浓好笑。
因为这妇人的突然出现,秦意浓在关菡和石骁的劝说下提前离开了村落,乔装改扮后去县城医院看望了重伤的孩子。
等她处理好善后事宜,已经是三天以后了,施工方被逮了个正着,接下来的事就按照法定程序走了,石骁叫了个律师过来跟进。
三人一道回京。
秦意浓本来就有轻度的神经衰弱,在村子里没有酒,没有极度安静的环境,安眠药不敢吃,更是没休息好过。倒换交通工具颠簸回来,飞机落地,她唇色煞白,脸更白,直像个女鬼,对着镜子临时补了个妆,看起来总算正常了点。
从机场出来的时候,秦意浓脚步发飘,眼前的画面都是重叠的,不知道走到哪一段,她膝盖一软,一阵天旋地转,拼着最后的意识没有向前栽倒,而是往旁边歪去。
她身边时刻站着关菡。
关菡不出意料地扶住了她,继而低声喊石骁:“搭把手。”她毕竟是个女人,秦意浓比她高出小半头,全身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她支撑不了多久。
石骁愣了下,继而面露纠结。
秦意浓是他老板,还是个女的,他傻呆呆地问了句:“扶哪儿啊?”
关菡看他磨磨唧唧的样子,断然喝道:“肩膀!”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东想西想。
秦意浓没有完全陷入昏迷,只是浑身无力动不了。她能听到外界模糊的声音,能看到外界的景象,虽然也是朦朦胧胧的,但乍一看过去,还像是清醒的。
石骁君子地环住秦意浓肩膀,手不敢越矩分毫,眼睛局促地四处乱转,低头对上她半睁的眼睛吓了一跳,见她没出声,略略放下心。
“继续往前走,别让人发现。”关菡压低声音,对石骁说。面对突发事件,她一向镇定,不慌不忙。
石骁若无其事地半环半抱着秦意浓往前走。
关菡只留下一只手,握着秦意浓的一边手腕,另一只手则拨通了私人医生的电话,通知人现在赶到秦家。她正和医生描述秦意浓现在的症状,余光里忽然瞟见亮光一闪而过。
她眼神一凛,迅速朝某个地方望去。
石骁:“怎么了?”
“快走。”关菡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两个字。
石骁哦哦两声,赶紧加快步伐。
亮光闪得越来越密集。
关菡尽量侧身,挡住被镜头捕捉的两人。
秦意浓被送到机场外的车里,关菡给她摘掉墨镜和口罩,人也离远了点,让她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车辆缓缓驶动。
秦意浓躺了会儿,自己慢慢地恢复了,她在关菡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看着对方泛红的眼圈笑笑:“这不是没事了吗?”
关菡不说话,态度有点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