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笺
傅瑜君递过手里的空杯子:“给我也倒一杯。”
唐若遥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重新坐回来,捏着自己的鼻梁,沉沉地叹了口气。
傅瑜君好笑道:“怎么了?”
唐若遥摇头:“没怎么,就是觉得……”她扯了扯唇角,勾出的弧度要笑不笑的,悲凉道,“我还不够成熟吧,她一直不相信我。”
无论她怎么做,就差把心挖出来了,秦意浓还是不信自己是真的爱她,没有条件地爱她。就算是抛离了韩子绯的身份,她本人的真心,秦意浓一点都看不到吗?
怎么能把她和韩子绯一概而论?自己的爱在她看来就这么廉价和浅薄吗?
唐若遥牙齿把下唇咬得泛白。
傅瑜君担心她,轻声道:“你还好吗?”
唐若遥摒弃自己的悲观情绪,道:“没事。”她轻轻地吐出口浊气,说,“感情方面我已经肯定了,下一个问题吧,她说我是因为韩子绯的勇气才死缠烂打追求她的。”
“所以你觉得如果没有韩子绯的勇气,你是不会追求她的是吗?”傅瑜君问。
“是。”
“为什么一定要把你和韩子绯分开?”
“因为我出戏了,就不会再是她了。”
“是吗?”傅瑜君似笑非笑地望她。
唐若遥奇怪地和她对视,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了什么。
傅瑜君说:“我们做演员,或许缺少真实的人生经历。但演绎的每一个角色,经历的每一段人生,就是我们的生活,会带给我们各种各样的影响。人不是一成不变的,你从影至今,改变了多少?有多少改变是戏中人带给你的?有人教会你坚韧,有人教会你善良,有人教会你正直,有人教会你宽容。这些你都接着了,那韩子绯教给你的勇敢,你为什么不能收下?”
唐若遥迟疑地说:“我知道,但我怕……我没办法做到像她那么勇敢。”
她和韩子绯家庭背景、成长经历完全不同,韩子绯能孤注一掷,她不能。她有卧病在床的植物人父亲,还有马上就要进入青春期的弟弟,她其实和秦意浓一样,肩膀上都扛着一个家庭,习惯了瞻前顾后,习惯了三思而后行。
她当然可以不管不顾地抱住秦意浓,只顾当下。但之后呢?仅凭一层薄得像纸一样的勇气又能支撑多久?她不要当下,她要一辈子,她的初衷从来就没有变过。
秦意浓已经不信她,就算她当时抱住对方,她会相信自己吗?
唐若遥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秦意浓还是那只蜗牛,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躲回她的蜗牛壳。她对自己有疑问,明明可以平心静气地坐下来,两人好好谈一谈,而不是这种看似谈话,其实是用她自己的逻辑误导自己,又开始极端自毁地逼迫自己在没办法思考的时候作出决定。
一边绝情地推远她,一边希望她靠近,这是在《本色》拍摄过程中,秦意浓数次使用的方法。唐若遥借韩子绯给她的孤勇,过五关斩六将,以为终于走进她的心了,以后只剩芳草和暖阳,却在毫无防备之下又遭遇了这一招。
她懵了,始料未及,唯一能用的勇气也被秦意浓三言两语瓦解了,她陷入不可自拔的自我否定,她以为自己不够爱她,她以为自己是个懦夫,她在秦意浓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她自卑,她怯懦,她愧疚,于是她落荒而逃。
是,她确实放弃过秦意浓,因为秦意浓对纪云瑶说的那些话。她曾经确实不够爱对方,但那是以前。人是会变的,感情也是会变的,以前的她不了解秦意浓,没有见过她的脆弱和无助,没有尝过她的美好与甜蜜,没有跋山涉水、披荆斩棘,只为博她一笑。
她早就爱上她了,胜过世间的一切。韩子绯只是打开秦意浓心门的钥匙,往里走的自始至终只有唐若遥一个人。
唐若遥重重地闭了闭眼。
傅瑜君问她:“什么样的勇气才够呢?”
唐若遥喃喃地说:“我不知道。”
她理清了一个问题,脑子却越来越乱。
秦意浓不相信她,她自身也没完全出戏,属于韩子绯的勇气里有多少是属于她自己的,都是未知。
“很晚了。”唐若遥按亮桌面的手机屏幕,“你先回去休息吧。”
“你想清楚了?”傅瑜君问。
“总会想清楚的。”唐若遥笑了笑,是傅瑜君见惯的沉着冷静。
傅瑜君放心了,莞尔:“那我回去了?”
唐若遥说:“我送你。”
傅瑜君婉拒:“楼下可是有摄像头的。”
唐若遥再次笑起来:“那我送你到门口吧,到房间了给我发条消息。”
傅瑜君说:“好。”
目送傅瑜君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间的拐角,唐若遥带上了房门。她在空旷的房间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取出了那本未送出去的情书。
厚厚的一大本,都是她作为唐若遥时候写的。
一页一页地往后翻,从初遇写到《本色》杀青前一天,里面满满的只有唐若遥和秦意浓两个人。
她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却有些湿润。
明明她都这么努力了啊,为什么还是失败呢?
***
第二天早上,405宿舍三人组上来敲唐若遥房门,唐若遥开门,文殊娴第一个冲进来:“下楼吃早餐吗?”言罢紧张地瞧瞧唐若遥脸色。
唐若遥淡道:“我脸上有东西?”
文殊娴嘻嘻笑道:“没有。”没事就好,看眼睛也不像再哭过的。
唐若遥下巴指了指窗边的沙发,说:“你们先坐,我去洗漱一下。”
文殊娴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突然啊的一声,立刻捂住嘴,等唐若遥进了盥洗室,才放下手,小声惊呼道:“你们没发现唐唐本人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