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笺
而对她大加挞伐的我们在做什么呢?有良知的网友无不扪心自问。
他们不过是仗着网络的群体匿名性,抓着细枝末节,进行一场盛大的娱己的狂欢,在攻击一个比他们所有人都高尚的人罢了。
揽镜自照,显露出一张张丑陋的面孔。
于是大多数人沉默,反思。
形势比人强,少部分人碍于情势,不得不伪装出反思的样子。
没人会在这时候选择和舆论主流对着干,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但互联网上人们的记忆实在太短暂了,有一个星期吗?或者只有两三天,在秦意浓的名字再一次被送上热搜后,那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恶意再次流淌出来。
还是老生常谈的那些话:她不是一个“完美”的好人,她恶意炒作,她作秀,她在借着慈善沽名钓誉。
这么骂她的人其实在人群里占据的比例极低,但就像秦意浓曾经说过的:
“十个人里有一个人这么说,十万个人里就有一万个这么说,一千万个人里就有一百万个人会这么说,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还有那些媒体,我的所有经历他们会再次挖出来,从字缝里抠出值得报道的新闻点,取出一个个吸引眼球的标题,写出大同小异的文章,如果没有,他们就会捏造事实,凭空编写。反正只要带上我的名字,就是流量,就是热度。他们会在任何一个地方堵我,企图从我嘴里挖出什么有价值的新闻,过去会一次次地上演。”
连远在《萧红》剧组的唐若遥,都被波及了。
记者进行剧组采访,正常问题环节结束,记者看着面前打算起身的唐若遥,脑子一热,出声道:“唐老师,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唐若遥是目前最有可能接秦意浓班的,并且两人是公认的关系不和,拿秦意浓的问题来问她,一定会得到一个爆炸性的回答,说不定又是头条。
唐若遥坐回来,礼貌地用眼神示意她问。
记者按捺住激动的心绪,道:“请问唐老师对网上说秦影后假借慈善沽名钓誉的说法怎么看?”
记者心想:她们俩是对家,唐若遥一定会附和吧,就算不,也会隐晦地贬低秦意浓。
唐若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深晦情绪,像是愤怒,又像是难过。
记者小心翼翼的:“唐老师?”
唐若遥再张口,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喑哑,道:“你也是这么想的?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记者语塞:“我……”
她只是想拿个新闻,没有考虑过这些。他们又是谁?
唐若遥静默良久,站了起来,竟是直接要走。
“唐老师!”记者叫住她。
唐若遥站定在门口,背对着她,低低地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读过一句话?”
记者茫然。
唐若遥道:“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第200章 200
唐若遥打开门出去了,留记者一个人在原地。
她愣愣地站着,脑子里不断地回响着唐若遥这句话。
她发呆的时间太久了,剧组的工作人员礼貌地出声,委婉地问她还有没有什么事,没有的话他们就打算请她走人了。
“不好意思。”记者收起采访工具,也拉开了房门。
前些日子刚立春,但春天没有真正到来,尤其是在位处华夏中部的W市,毫无回暖的迹象,寒风萧瑟,阴冷刺骨。记者拢紧了身上的黑色羽绒服,在工作人员的领路下横穿片场。
《萧红》片场非常大,不是所有地方都有条件烤火,有几个工作人员就在一个边缘的小土坑里用枯枝和树叶生了一堆火取暖,有一个小姑娘远远地走过来,白皙的手指冻得通红,拣了一堆干枯的树枝,放在土坑旁,丢进柴枝,原本快熄灭的火苗再次燃烧起来,众人把最好的位置让给她,围在一块烘手,嬉嬉笑笑。
记者足下微顿,望着这幕的眼神变得复杂。
直到旁边的工作人员催促了声。
记者加快脚步,离开片场,坐进了公司的车里。
她回去立刻把采访记录整理出来,写了采访稿,交给主编过目。
主编对着稿件,戴上了眼镜,指着最后的那段有关唐若遥说的话的解读,不客气地直接道:“这段不合适,你怎么犯这种初级错误。”
记者从回来后,因为写这篇稿件而莫名沸腾的热血一寸寸地冷却下来。
哪个记者初入行不是抱着一腔热忱,怀着责任感和使命感,以为能鸣天下不平事,即使不能,也要做到真实,不歪曲现实。但入了行就像个大染缸,身不由己,一滴水在一片海里能做什么呢?
官媒还好,像她们这种没有背景的,仿佛生活在丛林里,生存和竞争的压力如影随形,于是记者的底线一再降低,最后面目全非。
偶尔的,她也想以记者的身份,真正为这个社会发一份声,所以她夹带私货,在这篇稿件里,加入了对秦意浓事件的解读,称她虽不悬壶,却在济世,还言辞不怎么委婉地批判了某些人。
听到主编的这句话,她自嘲地想:果然不行。
“我这就回去改。”记者黯然垂眸,伸手去接主编手里的稿件。
主编却将稿件按在手边,道:“这是唐若遥的采访稿,你写秦意浓占的篇幅太多了,回去重新起个题目,重写一篇。”
记者:“???”
主编抬了抬眉,淡道:“听不懂?”
记者险些喜极而泣,道:“我这就去!”她微鞠一躬,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水光,道,“谢谢主编!”
主编唬她道:“要是阅读量滑坡的话,扣你这个月奖金。”
记者:“啊?”她咬了咬唇,闪过挣扎,最终道,“扣就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