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狐昔里
回城的路很快,黎望跟人打斗一番,脸色确实非常不好,任是谁见了都觉得该请大夫,反正黎爹看到的时候,就觉得非常糟心。
但这不是数落儿子的时候,黎爹打起精神,给儿子介绍旁边的两个大官。
包公和晏公见这孩子面色煞白,哪还敢让他多行礼,忙叫了公孙先生给人看病,黎爹担心儿子,便也跟了出去。
“早闻黎御史嫡长子病弱,如今一看,竟是传闻不假。”
晏崇让洗了把脸上来,听到这话,便忍不住对亲爹道:“不是的父亲,今日破庙情况凶险,若非黎兄出手,咱们还制不住那凶徒杀手。”
“什么?他竟会武?”
两人皆是一脸不信,可问过几个护卫和苦主母子,竟都是一般说辞,包公和晏公这才不得不信。
这黎家的家风,就很迷幻。
包公要夜审杀手,晏殊既然知道了陈世美的事,作为兼任刑部尚书自然不会退场,便坐在一旁,看包公审问。
另一头,黎望被亲爹按着让公孙先生把脉,得知并无大碍,只是身体发虚,他才被亲爹松开。
当然随之而来的,就是亲爹“亲切的问候”:“黎知常,你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以为学了点功夫就能逞英雄了?知道有危险还往上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你没读过吗?”
“亏你还知道让南星来报讯,怎么的,你是想急死你娘和我吗?”
“这来京才几日,你很能耐是不是啊?”
一旁默默收拾脉枕的公孙先生:……儿女都是债,幸好我独身。
“父亲,儿子已经知错了,快别念了,今日若知道那凶徒这般厉害,早使人报案了,儿子也没想到陈驸马一个儒生,竟养了江湖门客啊!”
公孙先生却是心中一动,插话道:“那杀手,是江湖人?”
“不错,我师从金头太岁,我师兄是白面判官柳青,他一口就喝破了我的师门。”
正是此时,打外头来了通传,竟是展昭打均州回来了。
“展护卫,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可有找到证据?”
展昭却很疑惑为何黎兄会在此,可见黎大人也在堂中,他不好多问,只对公孙先生说:“幸不辱命。”
“好,咱们快快去前堂,包大人正在审案。”
两人离去,黎爹说够了儿子,便也去旁听此案,只留大儿子在里间休息。
黎望这奔忙了一日,他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刚要躺一会儿,白五爷就出现了。
“还真是你,你怎么跑开封府来了?不过也好,省得我去你家找你了。”白玉堂点亮旁边的蜡烛,轻咦出声,“你怎么了,怎么一副瘟鸡模样?又跟人动手了?”
“能说点好听的话吗?”
五爷坐在一旁,手上倒是好心地递了温水过去:“不能,谁让你逞强的,看五爷大败展昭不愉快吗?你可放心吧,那陈世美这回铁定得被问罪。”
“你们找到证据了?”
“那是自然,还多亏了五爷我呢,若真是那傻大个展昭一人独去,说不定就被那县官诓了去,你可知那陈世美竟买通了当地县官吗?”
……黎望一脸我不信的表情,展昭多精明啊,怎么可能轻易被骗,定是五爷往自己身上揽功劳呢。
“那你们从县官那里得到了什么?”
“口讯,以及当年为陈世美作保的两个秀才,你说巧不巧,那其中一老秀才竟姓秦,是他的老岳父。可秦秀才已经老死,另一个就是这县官了,他后来考取举人,在当地做了县官,如此才会给陈世美大行方便,宁可不要状元政绩,也要攀附权贵。”
这倒也说得通:“你们,不会把人抓来了吧?”
“自然,甚至还带了作保的几个乡邻里正,秦香莲在家乡素有贤妇之名,乡邻都很愿意替她作证的。”
黎望心想不能够吧:“五爷你不会给了钱吧?”
“一点小钱,请人入京的路费罢了,不值一提。”
……不愧是你,五爷。
“那字迹呢?有没有他考取童生试或者院试的案卷,我记得都会封存在县衙或者考试院里,你可有带回来?”
其实有人证和口供,已经完全足够扳倒陈世美了,但这字迹是黎知常特意提点他的,五爷心想就几张轻飘飘的纸,带回来也不重,便顺手带了回来。
“喏,都在这儿了。”
黎望便打开看了看,陈世美考取童生试的时候,看得出笔法还很稚嫩,写得只能说还算入眼,但参加院试,看年龄已经弱冠,笔法已然有迹可循,若能比对陈世美得状元时的笔迹,应该没有多大出入。
“你这什么表情,好似要去作奸犯科一样?”
……五爷你不会说话,真的可以不说。
黎望压了压心口的气,这才道:“五爷,想不想听一些实话?”
“什么实话?”
“陈世美是个狼心狗肺、欲杀妻灭子的负心汉狗杂种,他若是死了,那是罪有应得,但你知道他若是被定罪,秦香莲母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
五爷是不喜俗事,但并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世故,这般一提醒,他立刻脸色不好起来:“你怎么好端端提这个!我本来还准备去吃酒快活一下的。”
“看来五爷你也想到了,本朝以孝治天下,陈世美不问父母丧事,不告知父母再度娶亲,是为大不孝,可同样的,这套理论也适用于冬哥和春妹。”
白五爷只觉得心中发堵:“那你说怎么办?大不了五爷资助他们生活,或者帮她们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就是了。”
“那也得他们愿意,若是让你改换姓名,你愿意吗?”
不愿意,他白玉堂行得正坐得直,凭何为了个烂人去改名!
“你也知流言积毁销骨,虽然他们母子占了公理二字,可世俗的眼光总是会苛责女子,我不多说,五爷你能猜到会怎么说,对不对?”
左不过是说秦香莲狠心刻薄,不堪为妇,又说连累孩子,让陈家蒙羞之类。明明做错事情的是男子,承受苦楚的却多是女子。
这何其不公啊,秦香莲既有这等魄力状告那负心渣男,黎望不介意帮上一把,反正帮都帮了,不如直接帮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孙策策:独身保平安,圣人诚不欺我!【一脸庆幸.jpg】
第28章 好戏
“那难道就让这狗杂种逍遥法外不成?”白五爷说出来都觉得憋气,索性提着刀站了起来,“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五爷干脆去把他一刀砍了算了!”
黎望早防着五爷这一招呢,立刻幽幽开口:“杀害皇戚,株连九族,五爷你不打紧,白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呢,你也不在意吗?”
“那你说,有没有两全的法子?”白玉堂虽是这么问,却知道应该是没有的,毕竟孝义为大,黎知常就算再如何聪慧,也不能制定孝义的规则。
但五爷很快就发现,黎知常这鬼东西虽然无法制定规则,却敢绕开规则玩概念偷换。
“不得不说,你这招……还真损呢。”
黎望:“小生就当五爷夸人了,怎么样,要不要干一票?”
“干!釜底抽薪,你这招杀人诛心,啧啧啧,五爷以后可都不敢得罪你了。”白玉堂说完,又急忙站起来,“前堂包大人正在审案,我得去瞧瞧,以包公的裁决,说不定那陈世美都要认罪了。”
黎望没阻止,不过他赌陈世美绝对不会认,即便那杀手招了,他也会拒不认人,毕竟一认,先不说欺君之罪,就是不孝不悌之罪,就够他拉去砍头十来回了。
包拯连夜审案,有晏公和黎父在旁听案,那杀手起先只字不说,但后来展昭带着均州的证人过来,坐实了陈世美贪图富贵、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罪名,江湖人都有几分血性,这杀手就自述名为韩琪,两年前曾得驸马相救,如此才供人驱策。
他得到的消息是这女子胡乱攀附驸马,不知她是驸马原配,若早知晓,他就是宁愿自戕,也不会做这等违逆天理之事。
如此一来,案情已经非常明晰,陈世美中状元后,隐瞒婚史娶了公主,且对家乡隐瞒消息,致使陈父陈母在灾荒中死去,甚至对妻小赶尽杀绝,灭绝人性。
第二日正是大朝会,包公联合晏公黎父直接参了陈世美一本,毕竟秦香莲已经下定决心要状告,陈世美必须伏法。
官家一听此事,当朝大怒,当然怒火冲着谁去,大家都不敢瞎猜,反正朝会后续草草结束,官家叫了三位大臣和陈驸马当殿对质。
相较于陈世美的消息滞后,乐平公主却是在宫内有眼线的,这些人手是刘太后死前留给她的,她得了消息,气得把殿内的陈设砸了个遍。
“驸马呢!他人呢!本宫要见他!”
一旁的太监魏明乍听这消息,也是面色愁苦,他能不愁苦嘛,当初是乐平公主看中了那陈世美,怎么说都不听,甚至以命相逼非君不嫁,他无儿无女,早把一手带大的公主当亲女儿看待,得知那陈世美在家乡早已娶亲,是他鼓动陈世美隐瞒婚史,又是他打点下去,给陈世美换了个出身,好叫人查不到陈家村。
却没想到那原配妇人这般好胆,竟带子女寻入京来,前日他一得知这个消息,便去找了陈世美,叫其杀人灭口,这等隐性祸根,必得斩草除根。却没想到还是没有防住,看着气得暴跳如雷的公主,魏明愧疚得直跪了下来。
“魏公公,你跪什么!陈世美呢,叫他来见本宫!本宫要问问他,到底是不是真有其事!”
陈世美很快就到了,他在路上也知道了被参的事,但面对公主,他当然决口不认,只说是木秀于林,遭人妒忌,是被人栽赃嫁祸的。
乐平公主见驸马言之凿凿,便信了八分,立刻就揪着驸马去宫里找皇兄告状。
两方人马一汇合,那大殿上就跟菜市场没两样,陈世美甚至已经练就了“金钟罩”,任凭多铁的证据甩在他脸上,他就是不认,笃定了公主会回护他。
乐平公主起先也信了驸马的鬼话,可她也不傻,很快就知道此事或许是真的。可皇家公主的脸面比天大,她绝不能让京中的人看她的笑话,这事儿即便不是有心人栽赃嫁祸,那也必须变成栽赃。
“皇兄,您可要替皇妹做主啊,驸马为人禀性您是知道的,他连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想去杀人呢,这是诬告。”
官家也是头痛,他知道皇妹在胡搅蛮缠,可事关皇家威严,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无法下旨定罪,不过他看陈世美的眼神,已是非常不善。
早知道是这么个东西,当初他绝不会点此人做状元。
与此同时,白玉堂也找上了展昭,虽然他很想同展昭分个上下,可到底还是将陈世美绳之以法更重要,于是他在宫门口把人堵了。
“五爷你要做什么?”
“展昭展护卫,黎知常说,即便有证人,那陈世美也不会就此认下这罪,是不是?”
展昭是御封的四品带刀侍卫,自然能出入皇宫,他方才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确实是案情纠缠不下,所以他正准备带证人入宫,让陈世美认罪。
“事关皇家,你不要轻言定论。”
白五爷才不会怕这个呢,只将袖中的案卷递过去:“我这里有一个法子,可以逼使陈世美承认自己的身份。”
“什么法子?”
“准确来说,是黎知常的主意,他说像陈世美这种自私自利的小人,凡事都以利益为先,他现在不承认,是因为承认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但如果我们使他不承认更得不到好处,那么他就会迫不及待地承认了。”
展昭听明白了,可要做到这点为未免太难了:“他会这般容易上钩?”
“这是陈世美在家乡应试时的院试原卷,上面有他的字迹,有当地的文书印签和作保人,而这一份,是五爷我刚刚从贡院档案内借来的状元答卷,会试虽然会誊抄试卷,但原卷依旧封存在贡院内,他是状元,随便一翻就翻到了,这两种字迹,你觉得怎么样?”
“当出自一人之手。”展昭道。
“没错,所以你要不要拿着这份院试的案卷进宫,当面让陈世美写下字迹比对。”白五爷说着,语速越来越快,“若他笔迹一般无二,便证明他就是陈世美,而若他写得故意不像,那你就拿出这份状元案卷。”
“这状元笔迹不统一,你觉得这证明什么?”
展昭听完,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这计真是又精又鬼,可细细一想,也只有此计了。
“给我吧,我会进宫禀告包大人。”
白玉堂将东西交接给展昭,目送人进宫后,却并未转身离去,而是找了个僻静的宫墙,直接轻功掠进了皇宫大内。
白日里地方好找,白五爷很快就找到了闹哄哄的大殿现场。
好家伙,这皇家公主撒泼耍痴的能力,简直比城北的泼妇还要厉害,就这么个男人,竟也值得这般维护,可见是眼神不大好。
五爷辛辣地点评完,又看那跪着的陈世美,听他那狡辩陈词,很是分分钟让人想提刀砍人,啧,再等等,看那展昭过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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