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尤利塞斯
那月忽地皱起眉,在男人开口前笃定地说:“你吸毒了,注射的冰毒?真是不要命。”
对方垂着的手臂上针孔密密麻麻令人生惧,但见多了的那月没什么反应。
“瞧瞧……这不是大名人赤江警视吗?怎么有兴趣来这儿散心呢,”本间辻就算这个男人化成灰也认得出他,那副好像什么都进不了他眼的可恶表情,一度是自己深夜的噩梦,“您踩在这片土地上的时候难道听不见我的兄弟们在哀嚎吗?您知道吗,他们在牢里真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啊——”
“那是他们应得的戒断反应。那你呢,因为恐惧自己也变成其中的一份子……”那月拖延时间给那边的女孩使眼色让她趁本间辻看不见站起来跑走,嘴上熟练地稳拉仇恨,“所以你逃跑了,对吧?昔日唯一不沾毒品的家伙居然最后也变得和他们一样,这就是你的选择?”
他真的懒得和这个傻缺罪犯多说一句话了,不过这种嘴炮的感觉对他来说还真是新奇又少见。
“让我看看,你的瘾犯了,东躲西藏的生活又让你没有闲钱买毒品,所以昏了头地来这里杀人抢劫…”警官先生冷笑一声,“亏你想的出来。”
仿佛一切都在那双眼睛下无所遁形,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本间辻由心而生出强烈的恐惧,他的瞳孔紧缩,牙关不自觉狠狠撞在一起,额上冷汗直冒。
他想起被这个人毁掉一切的痛苦,想起兄弟们都锒铛入狱痛不欲生,想起自己逃出来却像只下水道的老鼠躲躲藏藏…他想起全部的全部都是面前这个该死的条子造成的。
一刹那,什么抢钱什么毒品什么入狱都从他脑袋里消失。
本间辻握着刀面目狰狞地冲上去,他要杀了这个人!
那月余光看见那姑娘捂着嘴放轻脚步往树林方向移动了,才收回所有注意力放在面前。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以为吸毒前被他一只手撂倒,吸毒后就能打得过他吧?
第七十二章
本间辻,三十八岁,加入冲绳本土黑帮「北谷会」二十年之久,是帮派核心人物之一,但和其他人不同,本间辻是北谷会里唯一一个不沾毒品的干部,他更喜欢的是把漂亮的黑发男童圈养在名下别墅。
他不吸毒,却是个恶名昭彰的恋童癖,二十年摧毁了不知道多少个原先幸福美满的家庭,甚至在那月逮捕他的时候,这人还在和自己养着的男孩们花天酒地。
赤江那月当时是想把这只肉虫原地枪毙了的,就像他对待第一个死在自己手上的毒枭。
可是他看见了周围那些本该在阳光下的草坪上和朋友挥洒汗水、在学校里认真读书还有在家人身边享受童年的孩子们的眼睛,里面有那种充满了恨意和迷茫,不知道前路在哪的黯淡——赤江那月不能再熟悉了。
他还没脱离黑手党的时候,曾在某个被别的组织派来的少年杀手眼中见过这些东西,那个孩子被关在笼子里长大,是被鲜血浇灌的花草,除了这样的人他们自己,没有别人有资格自以为是地替他们斩断锁链。
于是警官先生如同过去把少年的首领丢到他面前任他处置那样,把自己的枪交到了为首那个男孩手里。
“你现在用我的枪可以杀了他,除了我们,没有人会知道是你动的手,”他说,“你可以选择自己报仇。”
一如赤江那月对那个少年杀手说的那番话。
这个人渣还能站在这里对他动手,也能证明当时的情况,那个孩子只是慢慢将枪口调转,对准本间辻的下体带着恨和疯狂地扣下扳机。
“我不会杀了他,这对其他人不公平,我不是唯一的受害者。”黑发蓝眼的小男孩冷静地说,哪怕他的手腕已经因为后坐力而骨折,“你能跟我保证,不要让他再对别人伸手吗?”
「你能跟我保证,不要让别的小孩也成为我这样的人吗?」
青年警官水红色的眼睛里含着包容,他认真而严肃地点头:“我保证。”
所以是谁把本间辻放出来的?
这个疑问只是在他脑袋里晃了一圈就被摇了出去,那月几乎第一时间就在脑袋里蹦出一个影子:坐在他棋盘对面的那家伙。
他脑内的回忆不过一瞬间,在男人冲上来后左手捏紧狠狠挥出一记直拳,见对方下意识抬起手臂选择格挡又右手抓住腕骨用劲一捏,身体已经虚到不堪一击的本间辻就立刻吃痛地松手,短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月顺势将他用力一拽自己向前迈了一步,闪身到人背后抬起手肘动作凌厉地敲击在男人脊椎上。
不过眨眼,本间辻已经瘫软地砸在了地上,激起一阵灰尘。
“你就这点本事吗?”警官先生居高临下地踩在他背上,嘴角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嘲讽,“本间辻,我还真是高看你了。”
上一次放过他,是要让那些孩子自己挣脱束缚的锁链,可要让那月本人来说,在死刑名存实亡的日本想让这个家伙接受惩罚简直比登天还难,更别说像今天这样。
瞧瞧,他的好对手都可以把手伸进监狱里偷天换日了。
要怎么让一个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方法有很多,更不用说在擅长推理的警官先生眼里,他起码有三种以上的的方案能让本间辻这个人渣就此消失在世界上,再加上他到现在还没收到本间辻越狱的消息,只能说明现在的监狱里有什么别的存在代替了这个人,所以最后甚至不会有人能发现有一个恶心的罪犯悄悄死在了角落里。
最简单的一种做法,一劳永逸——那月抬起头看向几步外的悬崖。
只要他把本间辻从这里推下去,尸体与犯罪痕迹就会一并消失在波涛中,那月能根据犯罪现场进行推理,自然也能轻松倒推出自己该做什么就能掩饰掉所有指向他的证据。
在这个游戏世界里,玩家要做什么不都是正常的…喂喂,他一开始居然是在为这么简单的解决方式纠结?
警官先生在男人背上碾了碾脚尖,若有所思:但是这里真的只是普通的游戏世界吗?它有近乎和现实世界完全一样的体感,有一套极为完整的世界观,有形形色色性格独立的‘NPC’,最重要的是,赤江那月没办法去想自己的好友们居然只是由数据生成的角色。
说起来,这个关于世界的问题似乎从七年前一开始游戏就出现在那月脑海中了,却一直没被深入去想,这并不是他的风格,他怎么可能……
压制着本间辻的警官先生表情空白了几秒,让男人找到时机挣脱,面对他捡起短刀刺来的动作,黑发红眼的警官先生竟不躲也不避,整个人垂着头僵硬地站在原地。
赶来的萩原研二看到这一幕简直要吓到心脏骤停,可以他的位置想要赶过去救援完全是不可能的事,他不管不顾地大喊出声:“小那月——!”
站在那里的青年像是被这声呼唤叫回了神智,他迅速后撤一步旋身躲开这一刀,又揪住本间辻的领口,提起膝盖猛击男人腹部。
萩原研二这一口气还没松下就又提了起来,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打斗时无意识靠近的那块边缘猛然崩塌,他的好同期连带着那个他根本没看见脸的男人一起消失在视线尽头。
两人坠入海中。
因为接到消息时在比较远的沙滩那头,降谷零几人跟着定位跑到这里时就只看见萩原研二往悬崖边上冲的背影。
“hagi!你干什么!”松田阵平吓得冲上去拽住他。
“小那月跟那个罪犯一起掉进去了,”萩原研二努力让大脑冷静,“他们刚才——就是在这个位置,掉下去了!”
这处悬崖目测有大概二十几米,下面倒是没有礁石,如果只有他们的铁人好友一个人来玩跳水估计不会有多大问题,可他还带着一个人,在无准备的情况下——另外四个人立马就冒出了冷汗,只有仔细查过资料和地图的降谷零拉住这几个太着急的好友,语速飞快:“aka的肺活量很好,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不会有事,但我们需要尽快去下面帮忙把另一个人也带上来,从这个高度掉进海里,他们两个估计都受伤不轻…走这边,我记得地图上说这里可以直接下去!”
而事实上,那月也确实没什么大碍,他在感觉到脚底松动的瞬间就下意识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摔下去的前一秒将将调整好了两人的姿势,所以在尽量以最小的面积接触水面后,那月只感受到没有松开抓住本间辻的那只手所在的肩膀脱臼了,其他地方也许有受伤,不过还在30%削弱范围内,不算大碍。
他冷静判断,目前所处的深度从能感受到的压力和水面距离来看起码有五六米,那月是有为公安的任务专门练习过憋气的,加上一开始的准备,他最多还能坚持八分钟,这段不算长的时间里要他一个人抵抗汹涌的水流游上去并不算难,但要带上本间辻这个一百多斤的累赘,就很难说了。
或许他应该松手,就像先前想得那样,让本间辻和他的罪恶一起消散在海中,毕竟这样的条件下,别说那几个正义感十足的同期,就连跟那月只见过几面的冲绳警察都不会在意他没把本间辻这个罪犯救上来的事情。
「不要让他再对别人伸手。」
只要杀了本间辻,就不会再有被他荼毒的孩子们了吧?
这些思绪浪费了他三秒,警官先生稍微适应后在水下睁开眼,定定地注视着已经陷入昏迷的男人。
「你知道有多少小男孩被他玩死吗?」
赤江那月紧了紧手指,还是抓着男人努力往水面上浮。
他是警察,是玩家,是局外人。没有资格替那些已经在尝试走出笼子的受害者报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守和那个男孩的约定。
不要让罪犯再对别人伸手。
岸上的五人水性都不错,在情况紧急下,他们最后还是决定由降谷零和伊达航下去捞人,另外三人在岸上接应迟来的警方。
降谷零一头扎进水里,刚过完适应期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就捕捉到了一抹无法忽略的红色,他毫不犹豫地游了过去,握住那只飘在海水里的手臂。
因为人皮面具不能沾水,只能待在岸上的诸伏景光咬紧牙关,直勾勾地盯着水面的波纹,恨不得下一秒就有人破开浪游上来。
他们在赶来的路上遇到了那个大概是受害者的女孩,对方虽然手臂被划伤,但还是很快冷静下来告诉他们这边的情况,并请求他们尽快去帮忙。
四人心底都升起不妙的感觉,果然赶来时就从萩原口中得到好友和罪犯一起摔进海里的消息。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hagi?”松田阵平强自冷静地问。
“我过来的时候小那月似乎有些奇怪,没有躲开那个人的攻击,”萩原研二这时也尽量复述完整,“他们在打斗途中位置有变动,那块悬崖可能本来就松动了,才会直接让他们掉下去。”
诸伏景光的语气飘忽起来:“没有…躲开攻击?”
他们还没继续说,水面就被破开了,冒上来的正正好好四个脑袋,这让三人都狠狠松了一口气。
等那个土黄发色昏迷的男人被放平由诸伏做心肺复苏时,一只手臂绕过降谷零脖颈挂在他背上的那月也咳出几口水,勉强靠在伊达航手臂上站直身子,掀起眼皮声音稍弱却带着笑意地跟好友们打了声招呼:“唷,都在等我吗?”
那月在抓着本间辻上浮的时候就想明白那个人是为什么要把这家伙放出来、又丢到他面前的了。
他想看警官先生把这个罪犯杀死,想看警官先生面临生命的抉择时痛苦纠结的模样。
那就想想呗,他怎么可能会这么便宜这个蠢货,不把他丢进监狱里煎熬痛苦挣扎过下半生,直接送他下三途川?
做梦。
湿漉漉的黑发黏在脸侧,青年望着已经恢复呼吸的男人,用近乎自言自语的音量说道:“入水到最后可是最温柔的自杀方式了,怎么能让他享受到这种温暖?”
也许是因为受伤,那月并没有看见,耳力很好的五人组一个猛回头齐齐看向他。
第七十三章
赤江那月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松田阵平来说,这就是上天见不惯他一生潇潇洒洒所以派来折磨他的小恶魔,要是放在七年以前,无论谁告诉他‘你以后会该死的像个男妈妈一样去担忧一个人’,都绝对会被觉得这是侮辱的他骂骂咧咧地一拳揍翻。
谁让事实如此,松田阵平明明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主,却一遇到比他还浪的赤江那月就恨不得咬牙切齿地把‘规矩’两个字拍这人脸上,好叫对方学会最基本的常识:碳基生物真的不能充电三个半小时,就待机三天三夜啊!
每次几个同期好友一起聚会,松田阵平都会喝上一大杯痛诉平时和好友在按时休息方面斗智斗勇的经历,再大骂一声:“我一生行善积德,为什么要让我遇到这么个糟心玩意!”
然后就会被左边的“糟心玩意”本人在脑袋上套个戳孔的牛皮纸袋物理静音。
要不是坐在对面的萩原研二每回都会狂笑着拍视频,松田阵平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喝醉了居然那么‘像一只炸毛的猫’(萩原语)。
明明都是成年人了,关系再好的朋友也不该越过线关心到这么里面的事情……
可松田阵平敢保证,但凡他们几个主动往所谓‘正常交际’的圈里挪了一步,那个好不容易已经在试图把自己对着他们剖开的家伙绝对会一副‘你们怎么想就怎么做吧’的表情,然后把自己仔仔细细地合上,相处一如既往,只是不再露半点真实和破绽。
「别扭的家伙,比看起来还孩子气,碰上我们真是他走大运了。」这是松田阵平对幼驯染吐槽的话。
「可是小阵平,你其实很乐在其中吧?」萩原研二那双紫色的眼睛好像看见他心底最真实的情绪,笑眯眯地说,「嘴上抱怨小那月,行动却毫不拖泥带水…你可不是那种会为真的很嫌弃的人忙上忙下的类型哦。」
不然怎么说是从小玩到大的幼驯染呢,萩原研二还宣称只要松田阵平抬个手他都能猜到要揍人还是拿东西(“那你就先尝尝我的拳头吧,hagi!”),听起来有点夸张,但也没说错什么,他们俩实在太熟悉彼此,以至于没什么变化能躲过另一个人的视线,萩原又怎么会不知道松田阵平到底在想什么。
有着一头老是被好友调侃的天然卷发的松田警官从来不像自己嘴里说的那样,认为赤江那月是对他而言的‘糟心玩意’,相反的是,他很佩服这位挚友。
要放到他自己身上的话,哪怕经历赤江那月的过去松田都不保证自己会和对方一样,就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倒这个人,全心全意地朝着谁也不知道的目标奔跑,在这条路上即使摔得遍体鳞伤都不会在意。
他们四个人去年假期无聊,一起躲在赤江宅的家庭影院里连着刷了几部外国电影,松田阵平看着看着就走了神,他忍不住把好友代入了一下。
报纸上给了全年无休东南西北四处跑的赤江警官一个“光明之子”这样羞耻至极的称号,就好像他是民众内心的超人,可松田却觉得赤江那月更像是‘蝙蝠侠’,坚守着少有人能懂的原则,固执地做那个浑身伤疤也要站在什么事物身前的守护者。
这是个让人觉得他永远不会倒下的家伙,只要赤江那月往其他人眼底下一站,所有恐慌跟迷茫就全都会被他驱散。
——所以松田阵平从没有一天想过,自己会在赤江那月的口中听见‘自杀’这样的词汇。
哪怕他始终清楚地知道好友不是什么狗屁‘机器人’、不是什么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神,这就是个普通人类,是他松田阵平彻彻底底认可的挚友,是个会哭会笑会受伤的碳基生物。
即便知道赤江那月常会在任务里流血,他却也没把‘死’这个字眼跟这人勾连上关系,甚至是横竖怎么看都和警官先生扯不上半毛钱关系的,自杀。
更别说这个说出令人火大的话的青年脸上还带着那样轻飘飘又让松田拳头痒的表情,语气娴熟到他们情不自禁会去想「难道他已经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尝试过不止一种自杀方式吗?」
警官先生不知道,警官先生好无辜,那月要是听见了这几人的想法指不定得大喊一声‘不要冤枉我’,天可怜见,他真的只是心血来潮用自己前辈兼老师的话去嘲讽那个傻叉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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