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六月飞熊
这……
这实在是有伤风化啊!
有些学者,尤其是汉家的博士不仅在太学抱怨,甚至跑到长寿殿或退休的丝公(袁盎)府上向其诉苦,搞得对方莫名其妙道:“皇帝是为写小说而不顾朝政了?”
诉苦诉得热血沸腾的学者犹如被掐脖子的老公鸡,只能在那儿唯唯诺诺道:“没,没有。”
“那皇帝是把自家事都拿来说了?”
“也,也没有。”刘瑞就算写文也只借鉴前朝,还没有像《汉武故事》的作者般大胆妄为。
愈发困惑的薄太后此时来了致命一击:“那你觉得什么爱好才能登得了大雅之堂?是学纨绔斗鸡摸狗,蓄养歌姬,还是学先帝找臣子下棋。“
说罢她还幽幽问道:“你总不会期待陛下学了先帝的爱下棋吧!”
脑袋一疼的学者只能暗暗退下,任由刘瑞继续出版他的大作。
抖音与快手已经证明文化输出就得走下三流的路子。指望孔子学院和京剧舞狮剪纸的三板斧还不如给网文平台大开绿灯。
公元前可没有抖音,所以人们的乐趣便是斗鸡长歌随便聊。反正官家不管白身骂了啥,他们说得自然也就越来越野,越来越邪。
文化的领地你不占据高地就会有人帮你占据。为了肃清民间残存的文化毒瘤如打生桩与河神娶妻,过夜帐,刘瑞需要下诸子百家里的下九流让“知识”以卑鄙的方式进入无法读书写字的黔首脑中,从而完成大汉民间的初次开智。
自此期间,通过一些有关鬼神的小故事也能改善“亲上加亲”的民间旧俗。
还是那句话,以这时的知识水平,能读《诗经》,阅《周礼》的都不会是普通人,所以民间……尤其是偏远之地哪里会尊“同姓婚而五谷不丰”的准则。长此以往,山沟沟里的人口减少,以点至面到全村全境,一定会对大汉的人口造成难以言喻的影响。这也是刘瑞要把立了功的北边军户安南方养老,犯了错的京畿官吏往边境赶的理由之一。
甭管那群学者吐槽刘瑞的行径上不得台面,黔首对皇帝的大作可是甚为欢喜,于无形间对皇帝的印象好了不少,觉得他非幻想里的金屋老爷,而是和他们一样是有烟火气的人。同时也在小说家们的推波助澜下,被儒家或是当地豪强所垄断的话语权也裂出一个朝廷可以介入一二大口。
而这也是刘瑞为楼兰准备的第二份大理€€€€一份从娱乐入手的文化礼包。
“典客那儿有不少善于楼兰语的人。”刘瑞在看完送完送上的“样板戏”后挑出两部优秀的交给郑谨:“剩下的不必朕多嘱咐,你与典客都心里有数。”
“诺。”郑谨做这行也非一日两日了。早在刘瑞安排人写楼兰小说前就有为北方的乌桓人和南部的越人量身打造文化剧本,以歌舞或说书的方式传入边境,就此在年轻一代的乌桓人和越人那儿有了极好的同化的成果。
在此基础上,刘瑞对小说家的扶持简直到了不遗余力的地步,不仅资助他们采风,甚至还在奉常与典客那儿为其设了文化丞与教化丞的八百官职,看得很多百家心里微微发酸€€€€他们拼死拼活得研究经典,考取进士还不如这群吃喝玩乐的下九流!!
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不行。既然小说家写,那他们也要写,而且得比无才无德的小说家们写得更好。
…………
“阿嚏!”前往南越的车程上,周翁主微微打了个喷嚏,引起她的丈夫侧目:“可需为翁主置热汤?”
“不必了。”虽然南方的气候温暖,但深夜的湿润还是让周翁主感到寒意,好在她是将门之女,即使阿父是个纨绔,大父与阿母那儿所留下来的优良基因让她的身子骨还算健壮:“早闻南方气候古怪,但没料到如此古怪。”
她在车中捻着指腹,居然有种粘腻的湿润感。
周翁主的丈夫,一个在外人眼里撞大运才娶上翁主的平民小子€€€€义纵为翁主披上一袭厚衣,宽慰道:“龙生九子都有不同,更何况是辽阔的大地。”
“这倒也是。”周翁主点点头道:“不过比起寒冷,热还算是好熬的。”
现代是冷了还能加衣服,但热了不能脱层皮。可古代不同。古代的气候根本达不到四十度以上,反倒是民间缺少棉衣厚瓦,所以每年冻死的黔首非常之多,几乎成了朝廷每年必须解决的要命之事。
“南越比这更热,翁主到了南越想必不易着凉。”义纵知道自己的岳母是去做藩王的,所以对南越带了层“应许之地”的滤镜:“希望咱们一切顺利。”
“嗯!”周翁主从鼻腔里闷闷哼了声,而之后的事实表示他们的南越行确实顺利,而且有些顺利过头了。
第424章
建立一座世界级的中心城市要花多少钱?多少年?
昌平大长公主虽未亲身建立城市,或是像乌伤翁主般在会稽郡和闽中进行贸易试点,但是在刘瑞发展巴蜀井盐的那段日子里,她作为继皇家父子后的第一大投资商是非常清楚刘瑞在蜀郡的发展上投了多少人力物力。首先是京畿之地派去了十五墨者,十一名农家,五名医家与一百三十名少府工匠。这还不算随行的隶臣妾与护送军队。
而就是在这样的大手笔下,蜀郡的井盐在给关中创造经济价值前每年还要吸走关中的万金补贴€€€€因为安置本地的黔首与工匠,开荒耕地,建立盐库都需要由关中垫钱。
事实证明,开发蜀郡是刘瑞做过的,最划算的买卖之一。围绕着巴蜀井盐这块金字招牌,巴蜀的运输业与农业、手工作坊在近几年里翻了三倍。尤其是在西南角的边境贸易被刘瑞打通后,巴蜀的南部黔首吃到了最厚的红利,靠着押镖与办谒舍、仓库赚得盆满钵满,一度让蜀郡郡守怀疑地方“武装”是不是太过火了,于是请关中规划巴蜀南部的镖局业,并且在此建立了继关东钱庄后的第二大地方钱庄€€€€巴蜀钱庄,为当地的黔首与入籍的越人提供贷款服务。
蜀郡的阆中花了七八年才成为继长安、洛阳后的第三大城市,而番禺……
昌平大长公主持节进入番禹城前,道旁的流民就多到让护送的汉军压力山大,不得不杀鸡儆猴才遏制了群不要民的扑上来抢他们的粮食。
“简直是胡闹。”昌平大长公主对本地的越人没啥兴趣,但不妨碍她将此地视为自己的私有财产,不许旁人损坏一二:“长沙国与闽中郡的汉军……”
昌平大长公主眼珠一转,似乎明白了某些人的苦心:“是想让孤做这好人。”
随行的军官想说“你这公主怎么如此单纯”,但是看着对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他就晓得聪明人之所以是聪明人,就是因为他懂得在合适的时候装糊涂:“都是按陛下的旨意做事,自然是要顾虑一二。”
出兵讲究师出有名。如今是有出兵的师与出兵的名,问题是由谁命名这个师。
名义上肯定是奉陛下的命去解决南越的内部纠纷,可陛下又非三头六臂,哪儿坐镇前线指挥,所以才有虎符的用武之地。
“通知闽中郡和长沙国的汉军过来收拾摊子。”昌平大长公主不顾婢女的阻止下了车,瞧着已把城墙染成橘色的番禹城冲公主仆(掌马车的官吏)道:“长沙郡尉到番禹城后请过来一聚。”
“至于这些无家可归的黔首……”昌平大长公主瞥了眼在番禹城外瑟瑟发抖的难民,其中不乏衣着光鲜的官宦亲属,但是在赵佗的子孙开启王位之争,在不大的番禺里提前上演三国杀后,他们就算在不舍得城里的家资也不能将性命置于金钱之下,所以捡了干粮细软出城避难。
可干粮细软总有用完的时候,加上赵佗死后如同祖龙死而地崩般令南越有了分裂之相,所以原给番禺供粮的村县纷纷存粮练兵,以迎乱世。
昌平大长公主经横浦关入番禺城的这段路上就没少见着带兵拦路的土司。说是“拦路”也不恰当,毕竟土司还不至于眼瞎到看不清那黑底红字的“刘”字旗,以及带着臂弩长枪的汉家骑兵。
没人送粮,番禺城外的黔首只好以家族为单位抱团取暖,甚至开始抢夺弱者的积蓄口粮。
“可怜见的,让他们吃个半饱后去周围问问愿不愿施以援手。”昌平大长公主可非善男信女,带着随军杀了两个不敢进程,但却在此窝外横的官吏后将带来的粮食混着细沙草皮施以难民。
因为是去南越“出差”,所以关中大手笔的给昌平大长公主加了三千士兵,其中有三百人是长沙出身,一百五十人是巴蜀的隶臣,对南越的局势小有研究。
乱世用重典。
在昌平大长公主的铁拳施压下,乱糟糟的番禺城外终于变得和平安定。围绕着番禺城的四会县与博罗县在汉军的劝说下同意放粮,其县长(县令)在领队汉军的邀请下和运粮马车一起到了番禺城外。
“某,见过公主。”四会县长不太熟练地向昌平大长公主行礼,后者问了四会县的状况后并未如对方想得那般当场问罪,而是让随从将他扶起,当场赏了县长十金。
被金字的光芒刺得眼睛一痛的县长不懂昌平大长公主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不妨碍对方送完十金后还托人抬一个箱子,里头装得全是串的崭新铜币。
“这……这?”四会县长摆摆手道:“某可不敢无功而收收公主的赏赐。”
“怎么是无功呢!”昌平大长公主语气温和道:“我外大父的不孝孙将南越闹成这副德行,而你作为四会县的县长在乱糟糟的局面下保全全县,使其免受乱臣贼子的骚扰,这是大功啊!又怎要以无功自谦?”
说罢她还有意看了眼周围的难民,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声音更是提高了八度:“功当其事,事当其言,则赏;功不当其事,事不当其言,则罚。四会县长有德于四会县黔首而理应得到孤的赏赐,至于这些番禺城人,则要罪番禺的内史到底是在干什么,居然对城里的黔首不管不顾,任由那群狂妄之人把南越闹成这副德行。”
昌平大长公主说罢还狠狠拍了下身旁的车杆,令她的女婿为之侧目。
什么叫说话的艺术,这就叫说话的艺术。一张一弛间不仅消了四会县长的怨气与番禺人对周边县的不满,顺带还把城里的赵佗子孙打成不顾黔首死活的乱臣贼子,而她这位压根没有赵家血统便宜外孙竟然成了镇压叛乱的青天大老爷。
啊不!
是青天大老太。
三言两句间不仅转移了番禺人的火力,更是在其心里种下她对南越的弱宣称。
当然,是名义上的弱宣称,毕竟赵佗当年也非血统拿下南越,而是付诸于武力。
四会县长被昌平大长公主架到高处,连连说了几声“惭愧”才收下十金。
至于抬上的各色铜钱……
昌平大长公主微微一笑道:“有借有还。既是孤向四会县的人民借粮,自然是要换以相等的银钱。”
她看向已准备就绪的公主家令,后者带着士兵与铜钱随四会县长给借粮的越人一个完美交代。
博罗县长“带着”粮食赶到后,昌平大长公主自是重复上述操作,把博罗县长夸得那叫一个飘飘然,然后和四会县长一起派兵随昌平大长公主进城平乱。
此时的番禺城虽然没有沦为鬼城,但是除了争夺王位的赵家子孙与拥护他们的都僚,亲卫,便只剩下逃不了的高官家眷与宫婢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祈求自己不要被那杀疯的王子找上。
“五公主,城门被人撞开了。”
惶恐的人里自然没有争取王位的核心人物。作为赵佗的在世长女,五公主在乱糟糟的番禺城内还能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甚至有空把玩着被属下送上的“无主”宝物。
第425章
“谁?谁有那个胆子在番禺城内放肆?”五公主的年纪并不妨碍她在怒火的趋势下往门口冲去。
或许是关中与番禺隔得太远,亦或是子侄的吹捧让五公主已忘了政客应有的谨慎,总之在看到一群全副武装的汉军前,五公主的脑袋里装得不是肉粉色的柔软物,而是一捧“咕咕”叫的滚水。
被汉军拥簇的女人比她小了几轮,按年纪能做她女儿。
长沙国的援军来得比闽中快。
考虑到她们的敌人有且仅有番禺城里的赵家蠢货,所以昌平大长公主也不必去等晚一步的侄媳,带着汉军以及两县的支援越军强攻进那乱糟糟的番禺城,把将王都划成数份的赵氏子孙一一拖出醉生梦死的宅邸,往期其脸上泼了冷水让他们明白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你自己出来了,倒是省得孤让人把长辈架出。”因为这是在场的赵氏子孙里最年长的,所以昌平大长公主决定亲自来“请”:“带走。”
两旁的汉军上前比了个过去的手势。
五公主的脑子在这一刻又恢复成了出谋划策的物件,令她没有反抗那位汉人公主的命令,省得在此没个体面。
“还算没有魔怔到底。”昌平大长公主冷哼一声,心疼地看着被打砸烧抢的番禺城,琢磨着要多少钱去修缮一二。
那群杀千刀的赵佗子孙毁得可是她的城。
是她日后传给翁主,传给外孙的世袭之地。
公主家令见昌平大长公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就没有过鲜明可爱的颜色,便是清楚她对那群赵氏子孙有多不满,于是上前拱手问道:“眼下除了安顿城外的数万流民,便是要把王宫一整。”
她们的斥候在进入番禺的第一刻就跑向王宫,结果被那破烂的室与倒了一面的墙壁震得久久无言。
虽然陛下说过他把番禺城的王宫炸了,但没说他炸得是南越王的起居之地。
昌平大长公主将内心的怒意稍稍压下,冲着家令和颜悦色道:“你带人去收拾王宫,安抚宫婢。至于城外的黔首就交给翁主,总不能在孤进城后还让他们呆在城外。”
“诺。”公主家令带着昌平大长公主的家仆去了空荡荡的南越王宫,顺路把王子公主的宅邸都搜了一番,扒出他们从王宫带走的宝物。
周翁主和昌平大长公主不愧是母女,见到这破败城池的第一眼就是在想修缮要花多少钱,以及安抚归家的黔首要花多少钱。
当然,这钱是不能直接发给黔首的。参考后世的孤儿补贴与养老金会莫名其妙的消失,就算是让公主府的下人去发安抚金,他们也能吃上几口,只留一点油水给黔首。
“难不成要本翁主挨家挨户地送。”一想到那可怕的工作量,周翁主便不大高兴:“谁知道那南越的黔首会不会在咱们发了安抚金的后脚就把东西呈给南越的官。”
“如果南越的官都死绝了呢?”一旁的义纵冷不丁道:“死绝了换老实上,就不怕有手脚不净的玷污公主的良苦用心。”
周翁主在招赘义纵前就明白这厮儿是什么德行。和他那貌若观音,心似菩萨的医女阿姐完全是对照组。这人的无情与狠辣即便是在阅历丰富的昌平大长公主那儿,都能得个“天生酷吏”的评价。
好在此人狠归狠,但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货,并且在为人处世上与周翁主是天作之合。
刘瑞得知自己的表妹居然找了史记盖章的酷吏后还很新奇的以祝福的名义让义纵面圣。
作为被汉武帝亲点的女国医的弟弟,义纵自是样貌堂堂,一表人才。得益于阿姐的医术和义姐的资金援助,他有幸走公主府的路子学法家经典。
“许长儿?”刘瑞对义妁姐弟的名字并不陌生,但是提到史书无名的许长儿却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
初次面圣的义纵表现得过于紧张,但好歹没口齿不清,殿前失仪:“家姐曾为昌平大长公主府的歌女,在陛下还是北宫之主时为您献舞。”
刘瑞靠系统的提示才想起这个许长儿是谁€€€€安邑医者许善友的女儿。
历史上的义妁姐弟被太医令崔府志搞得家破人亡后由阿父的好友抱走收养。
许善友这医者对好友的儿女视如己出,只可惜他命不太好,于景帝时的某次天灾一病不起,留下一个亲生女儿带着两个义子义女到关中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