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微
他们既然敢入侵我朝,劫掠朕的子民,破坏朕的领土。朕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同样将痛苦还给他们,总有一天,朕要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然后在草原王庭那里饮马立碑,用大可汗的头颅来祭奠一切!”
“陛下既然有着这样的志向,就一定能够实现。上苍宠爱着你,贤臣不断的涌现,本宫作为你的母后,能做的不多,在你还能被我的羽翼庇护时,愿意用本宫的威望为你背书。
这次的军功爵位制度听起来别有一番奇妙,既然是皇帝上台后颁布的,那就要想法子落实下来,不能让他人看笑话。
虽然经此一战,估计反对派数量会有所削减,但作为你的母后,本宫也有一番拳拳爱子之心,太后和皇帝共同出面,这个事情定下来应该会更加稳妥。”
沈锦溪想到,其实他们完全可以互惠互利,皇帝的尊重对她的地位是另一种保障,她要做的,不过是付出自己积累的政治信誉罢了。
虽然交谈不多,但是尚且幼龄,就能有着这种志向,陛下以后会是雄主,这种人是相当讨厌有人指手画脚的。
让人心动的是对方的承诺,裴钰觉得这样也不错,多个盟友能多条路子,办事也更方便了。更何况,他想要试探一下系统机制,如果对着太后说出自己的想法,算不算草创制度,能加威望呢。
“母后,朕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设立‘科举’制度,用考试成绩来录取人才,天下英才数不胜数,光靠恩荫能有多少为朕所用呢?现在的选拔制度,反倒是让中正官得到了读书人的追捧,这本该是属于朝廷的。”
沈锦溪眼神奇异,没想到皇帝的胃口这么大,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这项制度上,她提醒道:“皇帝,朝堂上拉帮结派的多,也许军功爵位制度只是涉及到了将士,反对派还没那么多。
但你若是搞出来‘科举’,就是实打实动了文臣的利益了,这个群体盘根错节,十分复杂。文臣之笔杀人不见血,未必弱于武官,他们掌握着知识的传播,如果士林对你的评价不好,难免会有人在外面抹黑你的形象,知道了这些,你是否有把握压制住反弹?”
她与皇帝是紧密结合的利益联盟,自然不希望皇帝因为飘了或者其他原因栽跟头,那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不论裴钰有没有考虑到,她总得细细分析到,省的他因为思虑不周导致步子迈的太大,影响江山社稷。
裴钰领会了这番好意,但他的想法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早就有这种打算,只是先前时机不到,现在为了能够扔陨石,不得不这样做。
“母后说的,儿臣已经都想过了,现有的九品中正制选官是一定要改的,既然这样,不如早些推陈出新,以免脓疮渐渐生出,影响国朝。
况且也正好向天下世人显示出,朕渴求贤才的强烈心愿,也许会有大才就此入局也说不定。所以儿臣必须要改制,还会在此时改制,意志坚定,不容更改。”
见小皇帝执拗无比,自己这番解释都无法让他放弃,太后无奈摇头,不打算和他硬顶,大不了被朝臣驳回后,再徐徐图之。说到底,她想到那身紫光加身的异象,还是迟疑了,不能将皇帝视作孩童。
况且皇帝说的也不错,这番变故就算是传出去,也能够吸引人才投身国家:“也是,这样说的话,本宫明白了。只要皇帝能斟酌好轻重,确实有把握,那就去做吧,本宫总会站在陛下这边的。”
“多谢母后,有了您的支持,相信明日朝会应该万无一失了。”
小皇帝嘴巴甜,还不忘灌迷魂汤:“母后这样爱护儿臣,儿臣十分感动,以后能有什么成就,都离不开母后仁慈保佑,没有您哪里有现在的朕呢?有什么事,定然会向您请教,母后经验丰富,一定能很好的指导儿臣。”
嘿嘿,好听话先说出去,做不做得到,到时候再说,要是指导的符合心意,他自然愿意听从。要是不合心意,不好意思,他什么都没听到。
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裴钰面上还是乖巧的模样。
沈锦溪历经宫廷政治斗争,经历的刀光剑影多了,自然知道皇帝画的大饼看看就好,要真把客气当理所应当,皇帝这种政治人物,向来喜爱唯我独尊,怎么能忍受有人指手画脚呢?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就连她自己都讨厌有人不停的指挥。道理是相同的,人与人的感受自然也都类似。
孩童一样的身体不代表心智也像孩子一样,说话条理分明,思路清晰,这就已经显示出了头脑的成熟。
皇帝要是以前就有这样的思维,那他能伪装至今,只能说明其有城府。如果之前确实表里如一,仅仅是登基后才骤然转变,那就是天意如此了。
无论哪一种可能性,沈锦溪想想皇帝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和他的雄言壮志,都觉得自己今时今日的决定不错。
更何况他这话说出来,就是对自己的尊重,对于这位神秘色彩深重的皇帝,太后也不愿意得罪,因此母子两人看起来更加其乐融融了。
***
最上面统一了意见,接下来事情就好办了。本来是怕太后察觉后要保住永川伯,所以才没有收拾他,现在这家伙成了弃子,裴钰也不装了,直接让柳云庭把这家伙带走调查。
进了控鹤卫这个特务组织,不怕他不招。
第二日朝会召开,积累了一肚子疑惑的臣子们鱼贯而入。
在太后的配合下,二十级军功爵位制度也无波无澜的开始施行,就是在朝上说出这个消息时,裴钰有点失望的看到,下面那群大臣们见到太后和皇帝联袂而来,太后明显是过来撑腰的,不仅不随意发表言论,就算是开口都是:“皇儿所言不错,诸位大臣们可还有别的考虑?”
我们能有什么考虑,谁也不想在家里好好的,突然被如狼似虎的控鹤卫冲进来,破门而入把全家都送走吧。皇帝的杀性也太大了,上官广甚至连全尸都没能留下,一颗头都被扔到了大街上,这不就是皇帝指使的吗。
就算是有意见的,问题是,太后都支持了,还有谁能和皇帝硬刚,难道要去五台山把礼佛的太皇太后请出来?
也不是不行,就是五台山离得那么远,反正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太皇太后不在,此时已经没人能够压制这母子俩了。
众位大臣心中腹诽不已,他们在下面有的嘴唇蠕动,有的眉毛抽搐,还有的悄悄扬起脖子去观察同僚的表情。
看起来安安静静的,实际上心里眼里转动的都是主意,只是碍于皇帝近日的抄家不断,他们害怕步入后尘,所以不敢出声罢了,因为这个皇帝可不像是先帝,他上任以来,都抄了多少人家了。
这些朝臣们,就等着有出头鸟沉不住气主动跳出来,可没有想到大家一个比一个能忍耐,都这样想。
底下人想什么,裴钰不打算管,反正没人唱反调就是好事。借着这个东风,裴钰也没有客气的想到了他早就惦记着的科举制度,没错,他这次打算遵守传统的政治艺术,专门示意何允彦出头集火。
因为他可以肯定,会有人出头反对,但皇帝的话要是被当场杠回去,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就跟赵高的指鹿为马一样,他也需要通过今日的事情,来去观察众人的政治立场,看看谁和他是一心的。
眼下为了快速积攒威望值,他需要不断的搞事情,目前最快的法子就是出台制度,更何况,裴钰已经觉得人手紧张了,迫切的想要多捞点人才。
至于何允彦,反正他是幸臣,虽然谁都知道他的胆子怎么会无缘无故这么说,还不是皇帝的暗示,但有时候,政治游戏就需要这么个遮羞布,这样子不满意的人只会把原因归罪于何允彦,而不是他,他还是清清白白好圣君。
何允彦好好干,回头给你升官!
接受到眼色后,何允彦作为保皇党,皇帝眼前的大红人,立刻跳出来开口了:“官职素日里常常是代代相传,集中在世家贵族和勋贵群体中。况且如今我朝盛行的是九品中正制度,由中正官定品,依据品级来安排官职。
但基本上只有那些豪族世家才能获得高品,寒门只能被定为低品,这样长此以往,朝廷上缺少新鲜活力。臣不才,苦思冥想,有了灵感,不如开‘科举’制度,就是组织学子集中考试,以考试成绩来录取士子。
诸位的族人后辈们从小就享受了最好的教育,沐浴在大儒的熏陶下,家中万卷藏书可以随意翻阅,知识储备丰富,各个都是人中龙凤,能力杰出。
如今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可以共同参加考试,高下立见。而且那些贫家学子不仅难得看到藏书,还不能接受很好的培养,不知道要追赶多久,才能到诸位子孙后人的起点,有了这么大的优势,难道诸位大人不愿意让自家孩子们有个发挥的机会吗?”
你这个小人在说什么鬼话,谁会愿意让孩子本来好好地能继承官位,现在还得考试才能做官啊。
果然是小人,不可理喻。
说是定品,不过是互换政治资源,你给我的孩子定高品,我也给你的门生定高品,这样依靠品德做官,才是最好的方法。
何允彦是疯了吧,这么多人的子孙后辈都等着呢,他跳出来搞这什么科举。
顿时,就有按捺不住的臣子上奏:“启禀陛下,臣有本奏。何大人此言差矣,国朝素来看重人之品德,一个人如果品行不端,又怎么配进入朝堂?如果仅仅依靠考试来做官,谁敢保证应试者的品德呢?如今的定品是由德高望重的长者主持,充分评判了人的品行,这才是合理的推荐方式。”
何允彦早就有这种心理准备,他刚开始时也是被皇帝的奇思妙想震惊不已,可既然下定决心要当好忠犬,他就得想办法去给皇帝解决烦忧。
好在自己的靠山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等到陛下开始拉偏架的时候,他们自然知道该闭嘴了。
先吵吵吧,吵完火气散出去,总比憋着一股气,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使坏强。更何况,他还真觉得这番话挺有道理的啊。
最重要的是他又不需要考试,家里其他人也不用。刀子没有割到他身上,反而替陛下分忧,他的官职只会越来越大,所以他才不害怕这群人呢。
越卖力越能让陛下记得我的好,何允彦精神十足的开始反驳:“这位大人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为官一方就要造福万民,如果不通过考试检验能力,怎么知道能不能胜任官职呢?
有的人也许品德杰出,可授予博士之位,让他们在国子监教书就行,这样也能让学子们感染老师的良好品行,不是最恰当的吗?更何况,人的品行是会改变的,又不会始终如一。
就像是我曾经听说过的,御史大夫楚河镇因为家中父亲病重,就衣不解带的照顾,最终感动上苍,让父亲痊愈,紧接着,有着这样优秀的品格,这位就被定为高品,然后入朝为官。可他最后竟然敢去勾结外敌,想要献城。
现在已经被下狱了,明明刚开始谁不夸他纯孝,我记得当时给他定品的批语是:孝感动天。可这样一个人,如今哪里对君主有着该有的忠诚呢?这样的例子就在眼前,难道还不能说明,依靠品德选取官员,是多么不合适吗?”
何允彦的话不仅听起来不错,还举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顿时让一些没主意的人摇摆起来。
但还有些人深知,自家的后人如果真去考试,定然不能过关,所以他们还不肯放弃,这是关乎自家能否长盛不衰的大事,怎么能因为有理没理这种可笑的原因放弃争取呢。
“荒谬,楚河镇一事只是偶然,要你这么说,因为一个人品格的变化,难道就要否定老祖宗定下来的选人用人制度吗?祖宗所定怎能轻易改变,这是不尊敬先帝,不尊敬列祖列宗的冒犯举动!”
何允彦才思敏捷,知识丰富,他做幸臣只是觉得这样爬得更快,可不是脑子不灵光,立刻就跟着说:“这位大人着实可笑,要是祖宗家法不可变,那我魏国之君又何必在开国君主的继承恩荫外,另外开辟九品中正制度选官呢?
按照你的说法,不如继承祖制,废掉中正选官制度好了,也别定品了,大家就直接等着继承父辈的官职。
要知道,这些年来,有些世家豪族已经不复当年风光,他们在开朝时地位崇高,子孙都有高官显爵,现在靠定品,他们都做不了大官,要再去恩荫,干脆下一代就要退出朝堂了。你是打算要这些人都没有官可做吗?”
这话得罪的人可不少,顿时一些人的眼神不善了,他们本来就门庭衰微,自己当的官职也不大,要是定品,说不定还能捡漏些高品级看不上的官位,可要是继承,那真的是只能一代不如一代了。
针扎一样的目光刺过去,刚刚开口的那人如芒在背,感受着一众同僚不善的眼神,想到自己愚笨的儿子,到现在连学堂的内容都没记住,这要是送去考试,怎么赢过别人?
自己年龄又大了,眼见着没几年就要致仕还乡,家中少了自己这个顶梁柱,就要有人立刻接上官场上的空白,不然他在老家圈了数千亩田地,收受了许多的金银珠宝,这些财富没有权势护着,根本就留不住,只会成为地方眼中的待宰肥羊。
本来他已经打点过了,就等着让孩子直接接班,现在被人横插一杠子,要是退让了,自己家族的财富怎么保护,这是生死大事,就算是有些人不满意,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反正他的仕途已经到头了,升迁无望,也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更何况,像他这样后人难以承担大任的也不少,这都是他能够争取的力量。
梗着脖子,郭怀见何允彦气焰嚣张,他就打算想法子再反驳,真正的理由不能说出口,拿祖宗家法都压不住他,该死的,这个奸臣不老老实实的跟着皇帝,在这都说些什么呢?
等等,姓何的往日虽然也招人恨,但他无缘无故的何必要出头,难道不知道这话说出口后,会得罪多少人吗?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何必去做,除非他有不得不说的理由,况且,直到现在,太后和皇帝也都没有制止何允彦的大放厥词,也就是说,这是由上面默许的,只是由这个保皇党提出来。
如果对手仅仅是何允彦,他还能想办法,可要是换成皇帝,郭怀冷汗涔涔而下,手指都忍不住颤抖起来,此时何允彦那张刚才看起来还十分可恶的面孔,此时更显得阴险起来,仿佛在等着他陷入万劫不复。
自己还要继续吗?如果真是陛下的意思,固执己见只会惹得龙颜大怒,皇帝的脾气并不好,虽然年幼,但他动不动就是抄家灭族,这谁看了不害怕。
郭怀心里在剧烈的挣扎,他心中还有些许奢望,刚才是气昏头了,着急恐慌跳出来。可到底是不是这样也说不准,或许还可能是何允彦自作主张,为了讨好皇帝所为呢。
够了,就算是这样,只要陛下觉得有道理,他一样是处于不利位置,该怎么办?
对手暂时偃旗息鼓,何允彦虽然不清楚对方怎么回事,但他可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继续开口嘲讽:“郭大人这么急切,是不是家里子孙不肖,才能不足,涉及到痛处才会这么情绪激动。
不然,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您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不断的阻拦这项公平公正的制度落实呢?想来只是因为门户私计,所以不得不为之。我说的对不对?要是不是这回事,那就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生的英俊潇洒,即使只是站在那里,就和对面苍老佝偻,满脸皱纹的郭怀形成鲜明对比,更何况,郭怀连番发问都被驳倒,此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睁着浑浊的眼珠,郭怀抬眼去看皇帝,见小皇帝一脸兴味,那神色就像是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蚂蚁,打量着他会怎么挣扎,才能带给自己趣味。这绝对不是支持和友善的表情,那么皇帝的心意就很明显。
他年龄不小,虽然过往在朝廷上混日子居多,可见多了人精,经历过那些事,此时心中的侥幸被粉碎,已然知道皇帝是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了。
不能和陛下作对,要不然自己的官职不等传给儿子,按照皇帝以前的习惯,今天能不能保住乌纱帽都不好说。
何允彦眉毛微微挑起,他见郭怀先是打了个冷战,额头更是淌出汗来,接下来更是观察起皇帝的神色,就明白,自己给不了他这么强的压迫感,在这里,唯有王朝的主人才会让人如此忌惮。
看来是反应过来了,还以为会继续执迷不悟和我斗下去呢,这就不吭声了,自己这算不算是狐假虎威。
乐子怎么看不成了?裴钰见下面吵着吵着突然没声音了,那个花白头发的老臣还在看了他以后抖了起来。
奇怪的想到自己现在毫无威慑力的外表,裴钰有些不解:他有这么可怕吗?至于吓成这样子。
点开郭怀的面板看了一眼
【姓名:郭怀
年龄:68
政治69,武力40,军政50,文学69,智慧69,外貌60
品质:绿】
数据居然比他预计的要好一点,虽然还是绿卡,但已经非常接近蓝卡了,就是年龄这么大,看起来也是干不了多久的样子。
那算了,看着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这时候应该也是反应过来,这是谁的主意了,裴钰见他怂了,顿时觉得没意思,也不坚持头铁到底,这就放弃了。
郭怀仍然忐忑不安的等待皇帝的裁决,已经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吭声。
刺头突然不跳了,剩下的傻子不多,纷纷咂摸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将几人的神态变化收入眼中,心中都有了答案。
姓何的这么嚣张,不就是背后有人吗,他们都不想被皇帝记恨。
更何况,何允彦这么一说,谁再不愿意,不就是明晃晃的表示自家孩子不如他人,没信心考过才会激烈不赞成,这样的名声谁都不愿意背上。
反正说是考试,考试难道就没有空子可以钻了?自家后辈到时候拿着文章名义上去请教,实际上是让改卷人记住笔迹,这还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