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 第175章

作者:楚山咕 标签: 无C P向

商别意怔了一下,苍白的嘴唇牵出一道笑:“当然不是。”

“……”

商别意努力地支起病体,在床靠上瞑目休息:“你呢?跟了他一路,有想通什么道理吗?”

伙计敲开了门,把热水端送进来,又恭敬地退了出去。

商别意试探着挣出棉被,双脚在地上找鞋。但他精力实在太差,只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动作,就头晕目眩一般,身体一软又要摔回床上。

商吹玉伸手一拽,默默拉住商别意的手腕,又把温热的毛巾递了过去:

“我只想保护老师,你最好别再打老师的算盘。”

商别意笑了笑:“帮我把阿鹿叫来吧。”

“你们不是反目了吗?他昨天对你可没多客气。”

“他说的吗?”商别意微微有些愕然,接着一笑,“啊,是因为莫少主在吧……阿鹿开始动脑筋了呢。”

商吹玉的嘴唇动了动,他想起昨晚凤曲的模样。

他看上去痛苦极了。

如果说此前凤曲曾表现出的优柔寡断,都是在认真地权衡和比较,那么昨晚的踌躇,就更像是一种坠入阴谋的迷思。

他像被蛛网捕获的猎物。

可商吹玉眼睁睁看着他明知无益而挣扎,心中倍增的焦急只能演变成又一重炙烤两人的烈火。

“你们到底想把老师怎么样?”

商别意接过毛巾,艰难地擦洗着自己的脸庞:“问到答案,你又能做什么呢?你已经落后那么多了。”

商吹玉暗暗咬紧了牙,一拳擂在桌上。他从小就不爱和商别意、秦鹿二人亲近,因为他们总是满腹思虑的样子,好像时刻都在盘算如何利用别人。

但现在他更痛恨起那个远离了两人的自己。

他原以为只要疏远就能平安。

然而现在看来,他的“平安”只是因为那些人对他没有兴趣,和他的逃避并无关联。

是他太自以为是,真以为偏安一隅就能自保——现在将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他唯一重视的老师。

“回答我。”商吹玉抬起眼睛,双目炯炯,被他直视的商别意怔了一瞬,旋即轻轻笑出了声:

“可是,我凭什么回答你?”

“你,愚蠢、迟钝、傲慢、自负,对我们的大计毫无裨益,唯一能派上用场的地方,就是等着庆功宴,由你来弹上一曲。

“你对现下的处境一无所知,也完全不去观察不去思考;你的武功更谈不上多么出众,毕竟我们面对的是紫衣侯曲相和那样的高手。”

商别意的脸色异常苍白,说这些话对他而言是巨大的消耗,可在他面前,健康无虞的商吹玉反而弱了一头。

商吹玉从未对这个兄长低过头。

他看不起山庄,所以从不觉得商别意有什么厉害——守护凤仪山庄这种事,在他看来,无非是想守护自己身为嫡长公子的尊荣。

但这一刻商吹玉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在商别意收敛情绪,问出最后一句话后,商吹玉的脸色也彻底归于惨白。

“要保护什么人或者东西,难道是等大难临头才知道拼命的吗?”

商别意问,“那到底是在保护,还是在强迫别人为你感动?”

因为是一直关注着天下变局,和各方势力都有往来的商别意,他才能带着凤曲藏进空山老祖的墓道,从那条小路穿进景云县。

换作是自己,就算有空山老祖代他挡下紫衣侯,他豁出性命,就一定能带着凤曲逃出生天吗?

“去把阿鹿叫来。”商别意疲惫地躺回床上,“我没时间听你在这儿使脾气了。”

-

空山老祖的遗体最终交由那位神秘的铁匠带走了。

分别前,两人一齐烧掉了残缺的鸦尸和残蛇。铁匠收拾好老祖的鸳鸯双锏,打量着被染得腥红的土地:“有栖川野彻底得罪了曲相和,怕是有段时间不敢冒头了。你接下去有何打算?”

凤曲答:“我想帮师父解掉身上的蛊,所以还是要拿到玉城的信物。”

“你不恨他瞒你这么久?”

“我能理解师父的难处。而且,即使师父把我留在岛上,有心之人依然会找到那里。师父不能只为了我,拿整个且去岛去赌。”

“哈,你还真是善解人意。难怪曲相和不敢对你下杀手。”

凤曲默了默:“他背后的人,也和我是旧识吗?”

铁匠笑说:“也许吧。宫闱秘事,哪是我等草民能打听的?你若实在好奇,应该有不少人可以去问吧?”

他说的没错。

当“襄王之子”的身份浮出水面,他的许多疑惑就都有了解答。

有栖川姐弟作为扶桑使者,尤其是有栖川遥,深受皇帝的信重。而在他梦回明城,为了供养小吹玉而去卖画,再偶遇幼年有栖川姐弟的时候——

有栖川遥对有栖川野说,“你主人也喜欢画竹子。”

所以有栖川野叫他“主人”,却不敢让有栖川遥知道他是“主人”。

——这只能说明,有栖川姐弟的主人不是同一个人。

而有栖川遥的主人一直都知道自己要找的是襄王之子。

凤曲站起身子,对铁匠深深地一礼。

铁匠同样注视着他,道:“老子武功不济,帮不了你们什么,且自珍重吧。”

晨间的风拂过两人的脸,铁匠最后道一句:“不过,你的武功不如你娘,智谋不如你爹,但……扶摇剑似乎更亲近你。”

凤曲轻轻一笑:“那我真是荣幸。”

林风吹起满地焚尸后的灰烬,飘飘然落在焦红的泥地。仿佛宝剑熔铸时火红的炉火与灰,昨晚淋漓的鲜血就是浇铸的铁水。

扶摇剑栖在鞘中,被凤曲屈指一弹,方才久久嗡鸣起来。

“我会慎重待它的。”

那便是他和铁匠最后的对话。

这边商吹玉好不容易摆脱了阿绫的纠缠,正待出门去找凤曲,便见街道末尾浮起一缕青意,轻飘飘地游来,速度却快得惊人。

谁会在清早的街上使上轻功奔走?

商吹玉眯眼打量,一定神,双腿不自觉地迈了过去:“老师!”

凤曲的外衫脱给了老祖掩面,只穿淡青中衣,更衬得体型消瘦,如两片早秋的落叶,萧萧索索,触目惊心。

见到商吹玉,凤曲勉力挂起一丝笑,开口却问:“秦鹿醒了吗?”

商吹玉原本还有千言万语想说,但见凤曲双目疲态尽显,说话却有的放矢,只好先把自己的担心按下:“醒是醒了,但商别意把他叫去说话,现在不知在聊什么。”

“我去找他们。”

“您昨晚几时走的?休息好了么?我先端些早点过来,吃了再去罢?”

凤曲却只摇了摇头。

商吹玉还想继续说:“老师,你本就连着几天没吃东西,好不容易能吃点热食……”

凤曲转过头来,双眉微垂:“吹玉,我昨晚看到些东西,现在没胃口。你和阿绫先吃吧,好吗?”

商吹玉哑在原地,而凤曲已经蹑足上楼,转眼敲开了商别意的房门。

身后伙计迎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您要的早点还端吗?”

商吹玉抿了抿唇:“先等着。”

和商别意对话时的无力感果然不是错觉。

老师似乎已经从蛛网的猎物蜕变成更高一级的狩猎者了。刚才的一瞥,足以让他从那双眼睛里窥见一丝凝练的剑意。

……老师果真没有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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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鹿的早餐依然是粥。

凤曲走进房间时,秦鹿就坐在窗边喝粥。白布蒙上的双眼没有朝向凤曲的方向,而是面对窗外,好像正看着什么景物出神。

商别意刚喝过药,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药苦味。见到凤曲,商别意笑着先开了口:“画师阁下是为了画来的吗?是要重画一幅?”

凤曲一怔,才想起他作的画早就落在睦丰县,原意是以为结束了考核还能折返去拿,所以没有随身携带。

商别意当然也知道这件事。

凤曲道:“它还未必毁坏了,回头我去找找。”

秦鹿挑眉问:“你不赶紧回且去岛,还要再去一趟睦丰县?”

“我为什么要回且去岛?我要去朝都。”

“诶——别意,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商别意无奈地一笑:“真是冤枉。”接着反问,“凤曲昨晚单独出去了吗?吹玉急得不行,见到你,大概才安心了。”

凤曲顿了片刻,开门见山地答:“是,我出去旁观了老祖和紫衣侯的决战,今早帮老祖收了尸。”

秦鹿握着汤匙的手颤了一下,商别意面上的笑容也随之淡去。

这些变故本在意料之中,但被开口说出,还是难免让人唏嘘。

商别意闭目调整一会儿:“阿鹿,你来解释这些天的事吧。”

秦鹿蹙着眉头关上窗户,似乎在犹豫从哪说起。凤曲倒从两人的配合里看出玄机:“你们果然没有‘反目’。”

——那就从这里说起。

“十方会看似松散,其实不少人都是老八的心腹。比如曹瑜、明雪昭和阿绫,这三人都是老八的人,只是各司其职,不太过问彼此的任务。

“本座和十方会本无干系。不过沈大人死后,本座对他的罪名有些疑心,才找到了和他生前关系亲近的老八,想借老八的势力套出一些内情。”

秦鹿放下粥碗,平静道:“别意,则是本座引荐给老八的帮手。”

商别意接过话头:“为向八门行者表忠,我才参加了盟主大比,最初是想夺得魁首,以证实力,但八门行者私下找到了我,说是情势迫急,他必须向我坦白十方会当下的使命……”

秦鹿站了起来。

随后,凤曲便听他说:“我们,决定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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