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山咕
“是是是,小的记得了,绝对不敢再招惹您几位瞧着就了不得的老爷。”笑哥笑嘻嘻说着,目光落到了凤曲身上,“这位老爷也别生气,外边雨小多了,我们这就滚蛋。”
说罢,他便强拽起两个落汤鸡似的花子要出客栈。
伙计堪堪松一口气,正想赔个笑脸把几位客官哄好,却听凤曲出声:“你身体好,但他俩是真扛不住了,外边雨又没停。你们坐下来喝碗姜汤,吃点东西再走吧。”
一边说,凤曲一边把一枚铜板放到柜台,叮嘱伙计:“辛苦你再热三碗汤来。”
伙计收了小费,自是喜笑颜开,笑哥却打断道:“两碗足矣,我要喝酒。”
商吹玉眉宇一皱:“老师心慈给你一碗汤喝,你竟然还敢得寸进尺。”
凤曲拉住他,摇摇头:“喝汤是帮忙驱寒的,但我不能请你喝酒。”
“喝酒不是一样可以驱寒?那你要怎么样才请人喝酒?”
“抱歉啊,我没钱请人喝酒。”
“……哈!”笑哥噗地笑了出来,一拍大腿:“你这老爷真有意思,我记得你了,现在起你就欠我一顿酒了。不过,我不信你是真的没钱,你没钱,你朋友里总有人有,你不请我,无非是看不上我。”
这江湖本就鱼龙混杂,哪怕是凤曲这会儿也看明白了。
那两个花子多半是看他们出手大方,就把商吹玉当作了一条大鱼。而这个笑哥,极大可能就是当地丐帮的小头目,说不定本就是他差遣这两个花子过来,但看这边人多势众,不能再讹出更多,所以出面唱个白脸,就要把事就此揭过。
刚才伙计叫他“笑哥”,还流露出些许敬畏的意思,可见这家伙看着年轻,却在这里很有一番名气。
总之,不管怎么看,这个“笑哥”都不是好惹的家伙。
如果不能立威,只怕他们住在这间客栈也会成为这帮花子垂涎的猎物。
如此想着,凤曲索性在大堂空闲的一处桌椅一坐,并对三人微微示礼:“等姜汤送过来,大家坐下慢慢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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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时,商吹玉被穆青娥叫上二楼收拾,只留下凤曲在楼下招待。
不一会儿,伙计就从后厨端了姜汤过来,往三个花子面前一放。
凤曲正低头啜汤,却见身边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拱了过来,在他碗边深深嗅了一口:“老爷这碗好像比我们的更好啊。”
凤曲:“?”
他不懂,他只会喝。
伙计道:“客官那碗是他朋友亲手熬的,多加了药材,你们能喝点姜汤也该谢谢客官了。”
“是这个理,我懂我懂。”笑哥一笑,反问伙计,“老爷不是给了你一枚铜板吗?让我瞧瞧。”
伙计不明所以,犹豫一会儿还是递了过去。
只见笑哥接过铜板,在掌心抛了一抛,对凤曲道:“老爷,多谢你这救命的姜汤,小的来给你变个戏法。”
“……嗯?”凤曲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手指灵活地翻飞起来,那枚铜板在他手里扑腾转移,就像在跳一支舞。
伙计也和凤曲一样看得眼花缭乱,完全不能理解笑哥的用意。
这时,笑哥把铜板往半空中一丢,接着拿手握住,合掌做法一般,朝掌心吹一口气。
他分握两拳,看向伙计:“猜猜铜板在哪儿?”
伙计怔怔地指指左手:“这儿?”
笑哥哈哈一笑,松开手,没有铜板。
他又对凤曲微抬下巴:“老爷,你猜。”
“那就是……”凤曲正想指他右手,余光却瞟到笑哥笑嘻嘻的脸庞,“……伙计挣的也是辛苦钱,你就别捉弄他了吧?”
笑哥歪一歪头:“哦?这是什么话?”
凤曲叹息一声,颇为无奈地喝一口汤。
但也只是刹那,他的右手即刻向笑哥的腿间捕去——笑哥双手都没有铜板,那枚铜板早就被他的“戏法”掩护着掉进了双腿中间,因为裤腿肥大,才能遮挡得严严实实,不曾引起注意。
笑哥笑容更盛,反手捉住凤曲手腕,露出空空如也的右手。
凤曲另一只手也飞快扑去,但被笑哥横臂一挡,只听见闷闷几声响,两人已经于呼吸之间过手数招。
直到凤曲以脚勾住笑哥小腿,笑哥起身扯步来挡之际,那枚铜板倏地落地,在地上弹出一声脆响。
伙计正要弓身去捡,笑哥又一翘脚尖,把那铜板再次掂上半空。
凤曲则一挡击开笑哥双膊,将肘微抬,抢在笑哥之前拦过铜板,笑哥却笑吟吟地一踩长凳,长凳另一端自然翘起,凳腿往凤曲的方向一扑,直直拍向凤曲的正脸。
不得已之下,凤曲只得矮身避过。
但他也不甘心就让笑哥得逞,转首之时,以发簪一触,正抬手将接的笑哥和铜板相擦而过,只听“当啷”一声清脆无比的碰撞。
——铜板落进了笑哥的那碗姜汤。
“哎呀哎呀,”笑哥颇为遗憾地搓搓手掌,“老爷,你弄脏了我的汤,这回说什么也得赔我一顿酒啦!”
凤曲:“……”
师弟说得对,这帮花子真的很可怕。
笑哥却像看不出他的情绪,还嘻嘻笑着靠近过来,也不在乎自己脏兮兮的会不会惹凤曲反感:“你会赔的吧?老爷,你可是连一枚铜板也要帮伙计争抢到底的大善人呐?”
伙计满是愧疚地端过那碗姜汤,插话道:“笑哥,我再请你一碗,你不要为难客官。”
“你请我?你请我什么?”
“我请你姜汤。再不济,我请你一碗酒就是了!”
笑哥长长地哼了一声,一屁股坐上木桌,翘起二郎腿来,又伸手去抬凤曲的下巴。
凤曲侧脸躲过,见他把脚踩在凳子上,只能出声劝道:“你别踩人家要坐的地方。”
“本人可不是什么酒都喝的,我非要你请我不可。”笑哥说,“老爷,你到底请是不请?”
伙计怒骂:“终归都是让你喝酒了,你还挑三拣四!”
“我当然挑三拣四,我只喝朋友的酒,你这小子给的,指不定还要往里头吐口水,不喝不喝。”
“朋友”。
凤曲心尖微动,抬眸视他。
笑哥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见他看过来,笑吟吟地抬抬左眉:“老爷,玩笑一场,你还真生气了?出门在外,这江湖本就是不打不相识嘛。”
不过,经此“玩笑”,凤曲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苍白的肤色、微陷的眼窝,眼底下聚着两团不甚健康的微青,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笑哥动手时力道不小,说起话时却显得气虚,散乱的碎发遮着眉眼,以至于看不清晰他的长相。
此刻出了些汗,笑哥才把额发撩开,而他的头发黑得惊人,都在脑后扎作一个小团,但又有些散乱,看上去汗津津、脏兮兮,和那张苍白的脸对比得异常鲜明。
看上去年纪并不很大,至多十七/八岁,声音都还略带稚气。
总的来说,其实是张相当俊朗的少年面孔。
叹息一声,凤曲却莫名笑了出来,朝他伸出一只手去:“我叫凤曲。龙凤的凤,听曲的曲。”
花游笑耸了耸眉,特意把手在兽皮坎肩上擦了擦——虽然没什么大用,但好像能显得他更庄重一点,接着,他也伸出手和凤曲相击: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①”少年大笑着说,“小的行不更姓坐不改名,宣州花游笑。说起来,难怪小的会对老爷一见如故,这‘凤曲法酒’可是出了名的好酒,老爷不如就请我这个?”
“……说这么多,还是想喝酒啊?”
“老爷多多谅解,小的也不会白吃白喝,这宣州地界您有什么好奇的,大可以问我。就算我现在不知道,不出几日,也会给您把消息搜罗过来——您信不信?”
二人默然对视,凤曲从那双眼中看不见半点花子行乞的卑微,正相反,花游笑的眼睛里满是精明,好像打定主意,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会屈服。
“总觉得很不舒服。”凤曲在心中嘀咕。
一直没有动静的阿珉才开了口:「问吧。」
“你也觉得应该问吗?”
「问他总比问观天楼好。」
……那倒也是,花游笑再怎么过分,总不至于要他一根手指。
下定决心,凤曲便对伙计点一点头:“上酒吧。”
这花子赌对了,他真的有事要问。
花游笑应声弯了眼睛:“老爷大度。”
在等伙计送酒过来的间隙,凤曲压低声线问:“……既然你都‘落花踏尽’,那么宣州的事,想必也都会传进你的耳朵?”
花游笑却似笑非笑地耸了耸眉,反问:“老爷是想问什么?”
“最近盟主大比不是正热闹么?还有……宣州境内,有没有什么闹鬼的传闻?”
“鬼?”花游笑目光上瞟,问,“您说的是不是那个白衣服的女鬼?”
凤曲吓了一跳,急忙循声回头往二楼看。
看了一圈,哪里有什么女鬼,反而是五十弦和穆青娥齐心协力,刚刚把秦鹿挖了下来,这会儿秦鹿睡眼惺忪,一身金丝牙白锦纱罩着长裙,正被两个姑娘拖着拽着下楼。
商吹玉在他们之后,正关切地打量这边——不过一眼看去,凤曲实在没看出来他们哪里像鬼。
不过顺着花游笑的视线,凤曲才品出来,他说的似乎是秦鹿。
凤曲道:“那不是鬼,那是我姐姐。”
“姐姐?”花游笑眯起眼眸,笑意重了些许,忽然便扬高声线,“哎呀呀,原来老爷您是盟主大比的考生呐,那何必再问我呢,这客栈里应当住着不少和您志趣相投的知己才是啊!”
这一声喊,直喊开了二楼的好几扇门。
刚才鸦雀无声的众人,此刻都开了门,齐齐往下看。没开门的,指不定也有不少贴到了门边偷听。
凤曲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花游笑拍拍头顶,这厮还不自觉,继续笑道:“不过,您该是从瑶城过来的?比起宣州的考试,还是瑶城的更有趣嘛,是不是,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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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花游笑究竟是何方神圣?
凤曲这会儿懊悔极了,而且火冒三丈,恨不得把汤碗往花游笑的脸上猛扣。
他自忖带着秦鹿,队中还有两位姑娘,一路不得不低调缄默,唯恐引起他人注意。
可花游笑这一嗓门,非但把他们的身份叫破了不说,还以“瑶城考试”惹得这么多人的侧目——要知道,赶在这会儿进城,又住客栈的外客,至少也有三四成是奔着盟主大比而去。
说好听了是同道知己,说不好听了,那是注定要打得头破血流的竞争对手。
凤曲深吸一口气,正犹豫着要不要和花游笑翻脸,却听一声嗔笑从楼间传来,刚被花游笑说成“女鬼”的秦鹿袅娜下行,一句话便压下了所有蠢蠢欲动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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