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山咕
人们议论纷纷,却听凤曲突然开口:“诸位,如果真是瘟疫,你们想怎么办呢?”
众人大惊失色:“那当然是赶紧走人最好!”
“不能走!我们一队的还被带走了,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可是……可是总不能把自己也赔进去。”
“是啊,要真是跟蛇打架,死了也就自认功夫不如人。可要是感染了瘟疫那种东西,那不都全看运气?万一真死了……”
凤曲看着各异的面色,又见曹瑜同样陷入沉思。
五十弦破口骂道:“什么?现在小穆为了宣州百姓,为了你们舍身,你们居然想自己逃跑?你们把小穆的牺牲放在哪里?!”
“这怎么能说是为了我们呢!你们队里的商二公子不也——”
“不要吵架啊,现在不要吵架了。大家应该齐心协力嘛!”
“这不是吵架不吵架的问题,穆青娥这么厉害,你们就赶紧把她捞出来问问,是不是真能救瘟疫啊?”
“就是,要是穆姑娘说一句她真的能救,那我为了宣州赴汤蹈火,中一百遍瘟疫也在所不惜!”
正是未知的才最恐怖。
未知的瘟疫,未知的人心,未知的敌人,未知的一切都无迹可寻。
五十弦还想舌战群儒,凤曲见势不对,连忙拉住了她。
就在此时,酒庄的大门豁然打开,所有争吵都停了下来。
一道人影逆光行进,指间夹了一张折叠的纸条,面上带笑、胸有成竹一般。
凤曲怔怔站着,直到秦鹿把纸条塞进凤曲掌中。
“穆青娥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现在,我们先去做更重要的事吧。”
第050章 两相行
地宫里始终不见天日,潮湿阴暗的环境下难免滋生出更多的疾病,终日呻/吟不断、哀声不绝。
但这次求助的母女和往常病人相比,身份极不一般。
寺中僧侣并非与世隔绝,相反,他们既然帮县衙做事,眼力也是极精准的。至少一眼足以看出那小女儿曾掏出的一只银镯,镯身是明珠牡丹的花纹,怎么看都是官家赐物,背景不可小视。
当秀姐蜷在地上哀哀叫痛的时候,小花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衣服里又滚出那只银镯。
银镯点地叮当一声,两个小僧相视一眼,终于上前:“施主可是哪里不适?”
小花泪眼婆娑解释道:“我娘素有顽疾,是路上偶遇过一位神医帮忙压制。如今神医不在,我娘旧病复发,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哭起来相当可怜,又故意抓起银镯:“……要是伯伯知道我们在宣州这么艰难,肯定要伤心了。”
二僧微微皱眉,在小花和银镯之间看了许久,又对她口中的“伯伯”充满疑虑。
但也只是犹豫片刻,他们毕竟是出家人等,见死不救实在愧见佛祖。二僧齐齐一礼,留下一人帮忙照看,另一人便外出求医。
一天里陆陆续续来了四五位医师,可都惊于秀姐体质之弱,接着便连连叹息,不得其法。
小花越哭越响,带动整个地宫的病人都深受感召,先是安慰,又都不禁跟着啼哭起来。
两个小和尚也才十岁左右,不敢惊动师长,既怕银镯背景,又无法铁石心肠。听到众人嚎哭,两个小僧支支吾吾,磋商一阵,去问小花:“施主说的那个‘神医’是什么打扮?倘若还在宣州境内,贫僧再去打听。”
小花道:“是个姐姐,长得特别漂亮,说要参加盟主大比。我记得她说过自己姓穆。”
二僧醍醐灌顶:“是太平山的穆施主!”
“太平山弟子”的头衔还是很有分量的,常人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若是能被穆青娥解决,那也不算奇怪。
但穆青娥被县令亲自关押,说她是妖言惑众,任何外人都不能见她。
一时间,两个小僧又有些犯难。
可时间拖得越久,秀姐的哀叫便越凄切。小花眼睛都哭肿了,扑到秀姐身上,一边痛哭,一边叫“娘”,周围病人主动说情:“穆姑娘是和她们认识的,前两天不还来过吗?她有法子,就再请她来呀。”
叫来的医师也说:“人命关天,若真有太平山的门生在此,还是快些请她来吧。”
面对太多人的七嘴八舌,二僧摇摆不定,终有一个下定决心:“你看着他们。”
接着便纵身出了地宫,往穆青娥的所在奔去。
经过半天的博弈,穆青娥总算被带出了单独关押的牢狱。
秀姐在叫唤声中对她挤一下眼睛,穆青娥刚切上她的脉门,就被这一记暗示打得头脑一懵。随后看到小花摆在一旁镇邪似的银镯,又想起秦鹿那句“等我们”。
一些猜测涌上心头,穆青娥恍然大悟,凝眉把脉之后,沉静道:“把我的针带来。”
小僧一愣:“针?”
虽然心中不安,但事态紧急,被穆青娥的气势震慑,两人都来不及思考。
不多时,他们当真带来了穆青娥被收缴的一套银针。
不知是该说秦鹿神机妙算,还是该说两个小僧太好糊弄。
不过他们原本也不是衙卒,恐怕还是慈悲为怀的想法,根本不懂怎样为难别人。
穆青娥心里唏嘘,接过针来:“秀姐太久没吃东西,你们先带些吃食过来,我再施针。”
二僧再次分出一人去找食物。
穆青娥对留下的小僧道:“你来帮忙按住秀姐。”
小僧乖乖走近,却没等来穆青娥更准确的吩咐,只感到后脑勺蓦然一麻,整个人晕眩过去。
一根银针刺进了他的风府穴,穆青娥准确无误接住小僧,对小花轻轻一嘘。
其余病人看得目瞪口呆,只见穆青娥从容不迫地收拾好银针,秀姐也如自愈一般迅速爬起。
小花擦干净眼泪,从袖子里摸出一朵干枯的花来:“青娥姐姐!”
穆青娥应声看她,小花呈出一张灿烂无比的笑脸:“路上我找了栀子花哦!姐姐说栀子花可以止痛,我就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就算再摔倒也不痛了。”
穆青娥怔忡着低头看那朵干花。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说她当时说的是栀子果,而非栀子花。
半晌,穆青娥抿起笑容,接过了那朵栀子花。
“谢谢你,有它在,我不会再痛了。”
穆青娥叹笑一声,把小花拉进怀里,用力搓了搓她的脸颊:“等我。”
她把栀子花收进怀中,从昏迷的小僧腰间摸出钥匙,又对四周病人深深一礼:
“……我和我的同伴一定会救下大家,请再等等我们。”
-
秦鹿带来的是穆青娥的药方。
凤曲双眼骤亮,甚至忘了这张药方还未经试验,又或者是对穆青娥太过信任,总之他和五十弦的第一反应都是煎药救人。
但秦鹿袖子一摆将二人拦下,逼着他们先上三楼洗漱休息,睡足一觉之前都不许外出。
凤曲本想婉拒,却发现秦鹿横来的手臂坚若磐石分毫不让,虽然语气带笑,却根本不是和人磋商的口吻。
“至少先睡两个时辰。”秦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了多少好事。”
两人这会儿都是一身连泥带水,看上去狼狈可怜,若非刚才所有人都阵脚大乱,也不至于缠着他们追问。现在秦鹿点了出来,曹瑜也像游神乍回一般醒悟:“秦娘子说得极是,你们得先休息。”
凤曲张了张口,却被秦鹿压住手腕:“乖,听话。”
凤曲千言万语都被他这一句逼走,默默垂眼片刻,和五十弦一道上了三楼。
等到两人离开,大堂内静得针落可闻。
秦鹿却没动作,而是一撩裙摆,堂而皇之地在堂内一坐。其余人本想散去,但看他架势不对,一时停下脚步,左右相视,曹瑜多年行走江湖,精通世情百窍,自是理解秦鹿的用意。
当即他便拉上华子邈一齐对秦鹿一礼,压低话音:“秦娘子还有什么高见?”
“果然瞒不过曹大侠,妾身确有一事请教。”秦鹿话虽如此,却也问得相当直白,不等曹瑜礼节性地往来几句,他已径自开口,“诸位对瑶城官治可有什么想法?”
众人皆惊,顿时吞吞吐吐,都不做声。
曹瑜抱拳失笑:“江湖老粗哪懂大人们的事?娘子不要为难我们。”
秦鹿道:“我也料想你们会是这样态度。可我家夫君古道热肠,刚到海内不通人情世故,诸君看个新鲜也就罢了。此事闹到现在,官府多半不会纵我们全身而退,为免拖累诸君,我有一计可送各位趁早离开宣州。”
话音刚落,一众考生瞬间焕发生机:“此话当真?!”
秦鹿笑意如旧:“当然。”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因这个喜讯雀跃起来。
他们争先恐后向秦鹿示好,但也有一部分,在欣喜之后又想起失联的同伴,于是挂上愁容;或者自始至终便沉着面色,细心端详。
比如曹瑜和华子邈二人,听罢秦鹿的建议,华子邈瞬间暴跳如雷:“怎么可以!不是都说是瘟疫了吗?既然这么严重,我们走了,雪昭他们该怎么办!”
曹瑜也道:“如果真是瘟疫,我们身上有没有携带疫病还是未知。此时贸然进入邻城,恐怕对那边的百姓也是一次灾难,我想,我们也不能着急,至少还要观察几天……”
“你们这是什么话?你们有队友病了,可我们全队都没病啊!”
“病了的也是命数,已经有穆姑娘给他们医治了,这都救不回来,神仙也没办法。”
“凭什么说我们也有病?!是见不得别人好么?”
另一派也跟着争论起来:“你们吼什么?有理不在声高,曹兄说两句实在话,一帮自私自利的小人不觉惭愧,反而得意起来了!”
人群很快分作两列,各持己见、争吵沸天。
一向冷静稳重的曹瑜难得乱了阵脚,不得已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秦鹿,却见这位夫人眼蒙白布不发一言,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好像作壁上观,正冷眼欣赏着一场好戏。
莫名地,曹瑜便感到一阵脊背发寒。
不知为何,他仔细回想秦鹿那几句话,竟感到些许离间挑拨的意思——但话里话外又相当仔细体贴,实在挑不出错处,而且他也不能理解,和凤曲同行的秦娘子何苦要戕害考生。
秦鹿既不发言,凤曲又不在场,考生谁也不肯服谁。
一边急着追问秦鹿如何出城,另一边又请求秦鹿为百姓考虑,绝不可放出任何隐患。
曹瑜两面为难,劝不能劝,退不好退,身边华子邈还急得直跳,好几次都差点和对立阵营动起手来。
好在秦鹿终于看够了戏,慢悠悠开口:
“想出城的,一刻钟后留在大堂等我。其余少侠便先回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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