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灵之路 第466章

作者:柳明暗 标签: 灵异神怪 仙侠修真 升级流 正剧 无C P向

倘若是旁的人,晋武帝司马檐才懒得在意这些。但杨皇后是他的皇后,是与他一体同休的妻子。杨皇后失了她的体面,其实也是他自己失了体面。

他自然会多周全一些。

晋武帝司马檐不提这件事,只问她道:“你催叮嘱他们快些,是想要赶在阿慎转生以前得到结果?”

杨皇后轻笑着点头:“这事情本来就是为了让阿慎受教,那当然得抓紧时间了。”

晋武帝司马檐就又问道:“你那边准备的东西够用吗?可需要我这边帮着搭一把手?”

“那就劳烦陛下了。”杨皇后也没有推拒,她甚至还笑道,“如果阿慎知道了,他该能更踏实些。”

倘若就只有杨皇后这边动手而不见晋武帝司马檐有什么别的动作,怕是司马慎心里还会在意晋武帝司马檐的态度,惦记着怎么说服他,怎么给他消气。但若果晋武帝司马檐也在杨皇后这边动作的时候帮着做些什么,就代表着晋武帝司马檐其实也没有司马慎所料想的那样生气。

晋武帝司马檐哼哼了两声,说道:“他是能够放松下来了,但你我日后怕是连睡觉都得睁开一只眼睛看着。”

“睡觉都得睁开一只眼睛看着?”杨皇后笑着,很是配合地问道,“这又是为何啊?”

“因为不知道那小子到底什么时候又会做出些糊涂事来啊!”晋武帝司马檐没甚好气地道。

杨皇后一时失笑,摇头安抚晋武帝司马檐道:“倒也不必如此担心,阿慎他心里也是很明白的。”

晋武帝司马檐才不信杨皇后这安抚的话。

“你说他心里明白?我看他其实是糊涂,心软!”晋武帝司马檐道,“就拿这一次的事情来说吧,你真当他刚才那般作态,是觉得那份卷宗里的布置妙极?恨不能当即就知晓这份卷宗落到实处以后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杨皇后眉梢动了动,面上神色犹自温婉,明知故问道:“难道不是?”

晋武帝司马檐瞥她一眼:“你就装糊涂吧!阿慎分明就是替那孟彰周全来的。”

“周全……”杨皇后喃喃重复着。

“难道不是么?”晋武帝司马檐道,“就方才那一份卷宗,孟彰那小儿往安阳孟氏里送了、往太学学府里送了、也往童子学中的各个小子手里送了,就是没有往朝廷上送。”

杨皇后一时无言。

虽然说这事情单单如此看来,是安阳孟氏那小孩儿做得不妥当了。不论东西是好是坏、有用没用,要么你就好好地一个人收着,能不能藏得住、会不会被人偷走,那是各家的本事,但你既然都已经将它往外散了,而且还散给了很多很多人,那就该散得更广一些,该得不该得的人,都得有一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轮数下来……

孟家小儿手里的那份卷宗,太学学府有了一份,等同于太学学府里的祭酒、监生、先生、大先生手里都有一份;童子学学舍里各位生员人手一份,也相当于各家有点份量的世族、高门乃至道门各家法脉都得了。

哦,据说就连没有家族郎君待在童子学学舍里的龙亢桓氏也得了这样一份卷宗。

如此数落下来,竟是只有他们司马氏一份都没有。

晋武帝司马檐可记得清楚,原本在他手里现在已经被司马慎带走的那一份以及刚刚杨皇后着令女官带下去的那一份,都不是孟氏那小儿特意敬送到他们面前来的,而是他们知道这件事、知道有这一份卷宗存在后,下头人敬送上来的。

原本就是由孟家小儿张罗着整理出来的这一份卷宗,由孟家小儿亲自敬送上来的和由旁人敬送到他们面前来的,意味能一样吗?

能一样吗啊?!

当然不一样!

尤其那孟家小儿还是个聪慧颖绝之人,他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意味。但偏偏他就是这样做了……

杨皇后很能理解这会儿晋武帝司马檐的心情,但她还是尝试着安抚。

“陛下,这事情,真也怪不得那孟彰小儿……”

晋武帝司马檐腾地转了目光来看定她。

杨皇后笑了笑,继续道:“陛下啊,你莫不是忘了吧,那孟彰小儿再是聪颖慧达,他如今也不过是一个稚龄小郎君,他没有入仕,不是朝中官员,不能上疏奏报的。”

晋武帝司马檐心头勃发的怒火顿了顿。

“他这个岁数……”杨皇后摇摇头,“诚然,他在帝都中颇有些声名,但这些声名都只是虚名,轻飘飘的,风一吹也就散了,都没有根,便是他真的以世家子的身份上疏递送卷宗,也不会有人愿意相信的。”

“更甚至,他只会成为一个笑话。”

晋武帝司马檐心头的怒火势头又是一消。

杨皇后看他一眼,继续说道:“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当做一个好玩的尝试上报太学学府,请太学学府里的各位先生、大先生评鉴,然后将评鉴过后的卷宗散给他的那些小同窗,邀这些小同窗一道尝试着动手。”

“如此一来,这事情真成了,不会有太大的阻挠,要是不成,空耗了人力,也不过就是小儿的一场玩闹而已,伤不到什么的。”

晋武帝司马檐抿了抿唇,一时看定了杨皇后:“梓潼,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现在是在替那孟彰小儿说话?”

迎着晋武帝司马檐的目光,杨皇后幽幽地叹了一声:“其实我也不是很想,但是……”

“但是?”晋武帝司马檐扬起声调,问。

杨皇后声音更是幽怨:“但是阿慎他还是想要跟那孟彰交好啊。阿慎他心思不改,我能有什么办法?”

晋武帝司马檐的脸色又一次冷淡下来。

杨皇后也不说话了,只陪着晋武帝司马檐在大榻上安坐。

“那孟彰小儿到底有什么好的,能叫阿慎这样惦记着?”

不知过了多久,晋武帝司马檐慢慢问出声来。这一时半会儿的,竟是连方才还在讨论着的、关于孟彰那小儿对他们司马氏一族的疏淡、不恭顺都给忽略过去了。

杨皇后也很愁这个:“其实若只是阿慎觉得孟彰小儿高才,总惦记着收拢他倒是还好,但我这阵子看着,却又觉出了几分别的意味。”

“别的意味?”晋武帝司马檐又将目光转了回来看杨皇后,“什么意味?”

杨皇后沉吟一阵,终于挑选出了比较合适的用词:“畏惧。”

看着晋武帝司马檐陡然皱眉,杨皇后却还是重复着说出她自己心里的判断。

“我总觉得,阿慎对那孟彰小儿似乎很有些畏惧。就是那种……”杨皇后尽力将话语说得更明白、更准确一些,“好奇地远远观望着,想要靠近又担心会招惹到什么的那种感觉。”

杨皇后的目光不知怎么地看见了摆在宫殿角落处的几柱宫灯。

“就像对火焰一样……”

“对!阿慎对那孟彰小儿的态度,就像是寻常人对待火焰一样的感觉。”

“像寻常人对待火焰……”

晋武帝司马檐的视线追着杨皇后目光落点而去,也看见了那几柱宫灯。

宫灯有薄薄的铜叶遮挡,晋武帝司马檐只感觉到了宫灯的光亮,却没有看见那熏人眼的火烟。

定定看了一阵后,晋武帝司马檐再想起杨皇后的说辞,竟然意外地没有生出什么火气。

杨皇后转眼看他,片刻笑了起来:“果真,陛下你也是有感觉到的……”

杨皇后是真的高兴。

不是只有她将司马慎这个嫡长子放在心上仔细、认真照看着的。贵为帝皇之尊的司马檐,也同她一样时刻留意着他们的嫡长子。

“但是,这没有道理。”晋武帝司马檐道。

杨皇后就叹了一声,偏转了目光看向东宫所在:“陛下,我一个人或许是会想错了,但陛下你也是一样的感觉,那就由不得我们了。”

晋武帝司马檐沉默少顷后,喃喃道:“那孟彰小儿,真的只是跟那些阴神有牵扯吗?甚至,他真的就只是一介未孕育完全却转生人世的阴神吗?”

单单只是跟阴神有牵扯,单单只是一介未孕育完全却转生人世的阴神,再如何也不该会让另有奇遇的嫡长子这般小心地啊……

杨皇后摇头:“谁知道呢?”

晋武帝司马檐沉默了下来。

杨皇后就趁机道:“所以陛下,我们还是退一退吧。”

“退一退?”晋武帝司马檐重复着低声说道,眼中似乎有什么在闪烁。

“对,退一退。”杨皇后道,“如今局势,不,该说往后的局势怕是会越发的混乱,我们已经无法把握住这局势的风向了,就且退一退。为了我们的孩儿……”

“为了我们的孩儿,要退一退?”晋武帝司马檐自语一般说着,目光也渐渐抬起,对上了杨皇后的视线。

杨皇后一瞬不瞬地迎着晋武帝司马檐的视线,柔和却也坚定。

晋武帝司马檐却是陡然摇头:“不,正是为了我们的孩儿,所以我们才更不能退!”

“陛下……”杨皇后不解地唤道。

“现如今,朕是大晋阴世皇庭里的皇帝,”晋武帝司马檐豁然站起身来,大踏步往前走出几步,然后才转身来俯视着仍自坐在那里的杨皇后,“朕在这大晋阴世皇庭龙椅之上,还有百余年的时间。在这一段时间里,不论整个大晋阴世皇庭乃至整个阴世天地发声什么,朕都躲不开。”

“阴世天地如此,阳世天地也同样躲不过。莫要忘了……”

“阿钟是如今阳世天地那边厢大晋的皇帝,阿慎如今也预备着转生阳世争龙夺位!”

“这般境况,你我怎么能退?!朕怎么能退i?!”

杨皇后摇着头,更尽力地去分说她自己的想法。

“陛下,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她说的“退一退”,单单是指他们在面对孟彰的态度上“退一退”,更宽和一些,不是说要让晋武帝司马檐在各方混乱的局势争夺中退让。

晋武帝司马檐就在那个位置上,他们一大家子就在这些位置上,又怎么可能退?

纵是晋武帝司马檐想退,她也不可能答应的!

“没什么不同!”晋武帝司马檐猛地一挥手,截断了杨皇后的话头。

“其实都一样的。”他仍自盯着杨皇后。

他盯得那样用力,以至于双眼甚至都显出了几分血色,“孟彰那小儿本人或许没有威逼我们的意思,但他出现、站在那里,就已经给予了某些有心人活动的余地。”

“这一点,你我不是最明白不过的吗?梓潼。”晋武帝司马檐问道。

杨皇后又是一阵沉默了。

不错,似这样以一子撬动全场局势的手段,晋武帝司马檐和杨皇后都很是熟悉。因为这就是他们惯常用来平衡各处的手段。

“但孟彰小儿就在那里……”杨皇后喃喃道,“他已经在那里了,而我们又不能抹去他。”

因为做不到,因为不敢。

是的,胆大猖狂如她、如晋武帝司马檐,他们竟然不敢抹去一个才刚刚站稳脚跟的小小阴灵。

晋武帝司马檐缓缓地、缓缓地将前探出去盯紧杨皇后的身体扳正。

他站直了身体。

“是的,你说得对……”他道,“他已经在那里了,而我们不能抹去他。”

听着晋武帝司马檐的话,看着他眸底深沉的神色,杨皇后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了几分恐惧。

“……陛下,你想要做什么?”

晋武帝司马檐盯了她一阵,忽然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真切不虚的笑容来。

“朕现在固然是大晋阴世皇庭里的皇帝,但在司马氏族中有各支叔伯蠢蠢欲动,已经是盯紧了朕;在朝堂上又有各大世族掣肘,朕就算要做事也得转圜着来,并不能一言决事。阿慎和阿钟也还需要朕来帮他们谋划、周全……”

他数了这么一遍,忽然就问杨皇后:“朕处境如此,梓潼说,朕即便是有心,又能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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