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都是我的马甲 第20章

霜北的目光落在李念然腰间的佩剑上，孤鹤与李念然相辅相成，只是这一个月的时间太短，即便再如何相配，也还不够。

“莫要心急。”

李念然呼吸一滞，怀中的墩墩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它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然后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李念然的手背。

感受到手背上湿漉漉的温度，李念然看向霜北的眼眸中多出了几分莫名的情绪，他想他的确是有些心急了。

自幼被冠以剑仙之子，所有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李念然一定会继承父亲的衣钵，在周岁礼时他不负众望地抓到了那柄长剑，世人皆说他爱剑如痴，李念然承认这一点，他的确喜欢执剑的感觉，但同时在拿起剑的那一刻，他身上就注定担上了某些责任。

他在同龄的万剑宗弟子内的确是佼佼者，但试剑大会让他清楚天外有天，选择孤鹤，算是他第一次挣脱世人给他安排的人生轨迹，这不是一时赌气，没有人不想争第一，只是依照他当时的情况，再战下去也毫无意义，索性随心选择孤鹤。

拿到孤鹤的那一刻，李念然的心情格外复杂，让天之骄子主动认输，往日里的次次第一，如今的第三，这并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感，但同时他也感受到了禁锢在自己身上的枷锁一点点破碎，旁人的闲言碎语只不过是一些借口，李念然清楚一切都是自己作茧自缚，只是如今他终于尝试走出这个包裹着自己的茧。

明白一件事情并不难，可内心得不甘却不是那么好化解，李念然拿到孤鹤后，日月不停地练剑，内心也生出一种急躁感，或许是怕落人身后，又或许他始终都没有释怀。

“我明白了。”李念然拱手道，没过多久，便转身离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霜北看出了李念然心中的急躁，这也同样点醒了他。

叶云皓看着对方离开的身影，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握紧了剑继续练习。

感受到一旁的叶云皓突然干劲十足，霜北眉头微微一动，看来李念然来这一次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接近晌午，叶云皓身上出现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薄汗，他收回剑，准备回房间沐浴换衣，然后同霜北一起去吃饭。

只是为了洗去一层薄汗，叶云皓没有用上太多时间，换上干净的衣服后，叶云皓感觉自己整个人如同重新活过来似的。

他刚出门没走几步，碰上了一身黑色劲装的阿布。

衣服衬得阿布的腰格外的细，不过叶云皓还是没忍住问道：“阿布，黑色不热吗？”

习惯了自家少爷性子的阿布，面带微笑地回答道：“不热。”

万剑宗虽然全宗修剑，但也有长老擅长软鞭，这几日阿布都在那位长老身边修行。

“好吧，我要去找霜北一起吃饭，不如一起。”叶云皓说着就要一把搂上阿布的肩膀。

不是旁人看见了两人平日的相处，定会感觉有些奇怪，明明是主仆，但看起来却像是兄弟一般随性。

事实上两人用兄弟相称也没有什么不妥，阿布是叶云皓从狗洞偷溜出山庄捡到的，看着被扔在野外脸颊被冻得发红的阿布，叶云皓十分勉强地将对方抱起来，捡到会哭得娃娃他很开心，可是没走几步，他就累得不行，在原地坐下一会后，看着还在哭泣的阿布，叶云皓不知为何也嚎啕大哭起来，发现儿子偷跑出山庄，听到儿子哭声的叶琛，快速赶来，就看到一大一小一同哭泣的两人。

云落山庄的位置比较偏僻，很显然小婴儿是被人遗弃，最后叶琛看着紧紧抱住婴儿不肯撒手的儿子，他选择收养这名婴儿。

叶琛没有什么起名天赋，只不过婴儿被花布包裹着，好在叶云皓的母亲还算靠谱，世上少了一位叫叶花布的人，多了一位叶布殊。

云落山庄迎来了二公子，叶云皓也将叶布殊当做亲弟弟对待，他认为叫阿布更加亲切，可惜虽然他叫得亲切，但在记事之后知道自己身世的叶布殊一直尊称呼他少爷，叶云皓因为称呼与对方吵过几次，面对不改口的叶布殊，他也只好妥协。

叶布殊向后退了一步，没有让叶云皓像往日一样搂住自己的肩膀。

叶云皓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然后整个人扑了上去，嘴里嘟囔着：“我洗澡了！没有汗！”

被迫与叶云皓贴贴地叶布殊，费尽力气才将身上的狗皮膏药扯掉，他看着还要飞扑的叶云皓不得不开口说道：“少爷别闹了，我有话要和你说。”

注意到阿布的表情似乎是有正事要谈，叶云皓轻咳了两声，放弃了继续贴贴。

“我要回去了。”

！

！！

！！！

叶云皓显然是十分震惊的模样，他似乎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阿布？”

叶布殊微微叹了口气，耐心地继续说道：“我要回云落山庄了。”

叶云皓着急地捉住阿布的袖子，他急切地说道：“你不和我一起闯荡江湖吗？你...”

话说到一半，叶云皓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没问过对方的意见，他从来没在阿布的口中听到想和自己一起闯荡江湖的话语，一直都是自己在说，而阿布像幼时一样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

第31章

“抱歉，我一直没有询问过你的意见...我...”叶云皓双手紧握，他的声音微颤，整个人似乎在极力挽救什么。

“少爷...少爷...”

看着面前因为自己而逐渐红了眼的叶云皓，叶布殊不由得出声。

可是叶云皓依旧自顾地说着，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叶布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兄长。”

叶云皓一瞬间瞳孔骤然放大，这个为数不多能听到的称呼，让他变得沉默。

“从云落山庄出发，与兄长一起见到了许多不同的风景，这段记忆让我永远难忘。”叶云皓笑着说道，“但世间美景再多，在我心中永远比不上云落山庄，云落山庄是我的家，是我的偏爱，我终究是要回家的。”

叶布殊很少有笑的时候，在叶云皓的记忆中对方大多数时间里的是板着脸像老土的教书先生，或者因为自己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一副无奈的模样，有时就连叶云皓自己都分不清谁才是兄长。

听到叶布殊的话后，叶云皓一时间怔在原地，他知道阿布对云落山庄的感情，可是他不希望云落山庄成为阿布的枷锁。

似乎是清楚叶云皓心中的想法，叶布殊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云落山庄困住了我，而是我选择了云落山庄。”

在叶琛收养叶布殊之前，云落山庄只有叶琛一家三口，以及在野狼的利爪下救下的一对老年夫妇，直到叶琛的妻子因旧疾去世，叶琛整日酗酒，险些因自己的疏忽导致叶云皓陷入危险，若不是叶布殊，恐怕叶云皓已经死在那场大火中。

这场大火让叶琛接受了妻子已经死亡的现实，他紧紧地抱着叶布殊和叶云皓，之后，叶琛打开了云落山庄常年紧闭的大门，云落山庄多了几位学艺的弟子。

叶布殊虽说年纪尚浅，但世间的悲欢离合已经见到了不少，他想做的只是要守着云落山庄，他不想让自己在意的人受到伤害，他会做所爱之人的后盾，山高水远，云落山庄的大门永远都会为对方敞开。

话已至此，叶云皓已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他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向身后的方向跑去，只留下一句，“等着。”

看着对方的身影，叶布殊松了一口气，他与叶云皓很少有分开的时候，所以他很担心自己的选择会刺激到对方，好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很快叶云皓就从身后的房间跑出，不同的是他手里拿着一把长剑。

“阿布，帮我把云烟交给父亲。”

叶布殊垂下眸子，他伸手接过云烟，两人并没有说其他的话，但他们心中已经有了同样的答案。

“一路平安。”

“好。”

霜北坐在凉亭的石椅上，见叶云皓匆匆赶来的身影，他起身看向对方。

“抱歉，我来晚了。”叶云皓带着三分歉意说道。

“无妨。”

霜北漫不经心地扫过叶云皓，不算平稳的气息，加上那双略微泛红的眼眶，想到那黑色身影从前边的长廊匆匆走过，霜北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听说醉仙楼出了新菜品，不如我们就去那里。”

都说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醉仙楼开业以来到如今已经有七道主菜品，这七道菜滋味不凡，神仙吃了也会陶醉其中，如今这第八道菜终于制成，叶云皓在听到消息时就已经订好了包间。

“好。”

霜北已经尝过前七道菜，味道的确让人难忘，如今这第八道菜已出，他自然也是有所期。

不过他们还是小看了第八道菜的吸引力，醉仙楼内几乎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而楼外也排上了长长的队，甚至还有人在倒卖菜品。

好在叶云皓提前订好了位置，除了门口进入时略有些拥挤，其余的体验感到还是不错。

叶云皓定的是二楼的雅间，两人坐好后，很快有人依次将菜品以及美酒端上餐桌。

第八道菜名为相思醉，是由红豆与鲫鱼以及醉仙楼特有的美酒一起炖制而成。

相对于其他的鱼类，鲫鱼的刺多，但由于肉质鲜美，还是深受许多人喜爱。

若是往日怕是叶云皓很快就被美食吸引，怕是半天都抬不起头一次，而如今美食只吃了几口，反而那醉仙酒已经饮了两杯。

醉仙酒入口绵密，让人忍不住多饮几杯，但它后劲极大，就连天上神仙喝下几杯也会醉下凡尘。

或许是酒劲上来，叶云皓眼中露出了几分迷茫，他的人生第一次出现了不确定，在那条分岔路口上，他踌躇般站在原地，不敢向前踏出一步。

“霜北，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从前在云落山庄一直都向往闯荡江湖，但如今道路就在我的眼前，可我却不确定自己的方向。”

叶云皓此时如同即将展翅翱翔的幼鹰，原本一直向往天空，但随着越飞越远，幼鹰的兄弟姐妹四散而飞，在几乎看不到鸟巢后，孤身一只的幼鹰开始畏惧天空的广阔，不敢继续向前飞去。

“世间之大，奇景众多，大漠孤月，雪山冰川，江南细雨，高山孤楼，去哪里不是要靠想，而是在路上的选择，当你见到这些景色时，或许会选择停留在此，或许继续赶路，世间从来都没有双全法，所有的一切都源于自己的选择。”

“可是我不想选，为什么一定要选？”叶云皓已经有了几分醉意，酒会放大人们的感官，原本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可他还是难以平静地接受对方离开。

霜北睫毛轻颤，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饮下一杯酒后，他缓缓说道：“世人众多，只有小部分幸运之人能遇到与自己相伴一生的灵魂伴侣，大多数人都是孤单的，家人、友人抑或是爱人，没有人能永远陪在你的身边，一些道路注定是要一个人走的，就像有一天我与你也会分别，但不用担心，因为当你再次踏上旅途，你会见到不同的风景，结识不同的人，所以选择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只是告诉你人生会有许多不同，当你经历了无数次选择，你才会有最后的选择权利。”

“呜呜....”

一瓶醉仙酒已经仅剩最后半杯，或许是醉酒让叶云皓已经无法顾及形象，在霜北略微惊讶的目光下，他整个人扑在了对方怀里，小声地抽泣起来，逐渐又演变成号啕大哭。

霜北整个人身体僵硬，他虽然没有什么洁癖，不讨厌与别人身体接触，可是被人扑了个满怀，终究还是有些不自然。

沈钰青：都是借口，你是担心他鼻涕蹭到你衣服上吧？

霜北：我记得这件衣服是你熬了三个通宵收集材料兑换的，若你不想要...

沈钰青：我错了！

霜北：^_^

为了防止某些意外，霜北将一张手帕呼到了叶云皓的脸上。

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叶云皓拿起手帕，一边擦着脸一边感激地说道：“呜呜呜，霜北你真好！”

原本因为察觉到叶云皓情绪低落所以并没有制止对方饮酒量的霜北此时已经有了几分悔意，他开始怀念起刚与对方相识的日子。

叶云皓虽说本性活泼了那么一点，但不熟的日子，对方看起来还是一个有礼貌的翩翩公子，但随着两人逐渐相熟，叶云皓开始暴露自己的狗里狗气，可是霜北还是低估了对方醉酒后的闹腾程度。

“霜北你真好，我不想和你分开，阿布呜呜呜...”

叶云皓胡乱地说着，还想将手帕重新还给霜北，不过很快便被霜北婉拒。

或许是在怀中待够了，叶云皓突然起身，直接拿起了一整瓶醉仙酒，姿势十分豪迈地往口中倒酒。

霜北并没有加以阻拦，有些烦闷发泄出来要比困在心里更好。

叶云皓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向窗边，他看着窗外许久，随后转身看向霜北，“即使我们分开也会再相遇的，对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霜北却听得非常清楚，他拿起酒杯来到对方身旁说道：“分别是为了更好地相遇。”

叶云皓眼角微弯，他将整瓶酒伸出，此时他的眼中看不到一点醉意，“敬相逢。”

霜北笑了笑，用自己手中的杯子轻轻地碰了碰对方的酒瓶。

“敬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