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叶湄
那人脸上惊了一下,慌忙摇头摆手,“我就看了一眼,我什么都不知道。”
崔闾点头,眼神定定的望着他,“那今晚你就不能出去了,老实呆在家里哪也别去,否则……”
那人立刻转身回了家,并拉上了门把手,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我不出门,今晚绝对不出门。”
他以为是严府台那边找看热闹的清算来了,崔闾却连提驱蛾虫的事都没有,看着他亲手把自家大门的门栓栓好。
那人出门的时候脸上潮色已显,用李雁的话就是,蛾宝的显性特怔发芽了,再有他一副急着去寻欢的姿态,就更证明了此时他急需要排解的情况,把他关在家里,至少能保证他的孩子是家里媳妇的。
如果可以,崔闾并不想拦他,可这时代女人的悲剧就在于,没有个亲生孩子傍生,一辈子也就无依无着,而且,只要他媳妇捏着他生娃的把柄在手上,这个家以后的话事权,就也将归于女人所有,好歹能弥补她以前遭受的罪责。
李雁不明白的看着崔闾,“爷爷,咱们不做事了么?”
崔闾想了想,问她,“半个月之内,男孩子们身上的蛾宝都是可以回收的是吧?”
李雁点头,“嗯,半个月内都能收回。”
崔闾又问,“十天内,凡有孕相的都将知道自己身体上的改变?”
李雁点头,“当然,到时候肚子会疼的,会很疼很疼……”说着眨着眼睛比划着解释,“就跟女人生孩子开指一样的,他们的身体会在这十天内为开指做准备,所以十天内就能知道孕相了。”
崔闾点头,跟吴方几人道,“回去吧!”
不用挨家挨户的敲门问了,守着十天期限,自然会有人上医馆诊治身体,届时让毕衡全城发通告,让家里有男孩子的,全聚到州府衙门前的广场上,统一驱虫。
若这还有人不肯信,那再有什么后果,就不能怪他不讲父老乡亲之情了,他也算是人至义尽了。
一行人刚回到医馆,大夫正紧着给崔闾后背重新上药,并念叨他不许再动,否则伤好不了的话,毕衡就掀帘来了,一进来,就威严的板着脸扫视了一下周围,等所有人全都退出后,又瞪着打瞌睡的李雁看,发现她看不懂他清场的眼色后,无奈摇头,并挤眉弄眼的捱到了崔闾躺着的榻前,拿袖子挡了嘴,掩着嘴动的频率快速道,“秋三刀把纪百灵睡了。”
一副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的,那种心知肚明的龌龊表情,特别的不怀好意,“我早看他不顺眼了,明知道本官身边只带一个护卫过江危险,却连一个刀营卫都不肯借我,这下好了,等他肚子大起来,我看他还怎么摆威风装腔,哼,光长个不长脑子的玩意,秋家也是没人了,好容易在太上皇手里起了家,结果就培养出这么个满脑子情情爱爱的东西,他家祖宗得哭死。”
崔闾咳了一下,也悄摸摸问,“那纪大人能答应?看她那样,不是喜欢秋三刀那型的。”否则也不能在秋三刀面前这么肆无忌惮的伤害李雁。
喜欢一个人,是不可能在那个人面前暴露出恶者本性的,装,她也得装的贤惠舒雅。
两老头挤眉弄眼,“要是答应,能叫我隔着墙听见动静?你不知道,纪大人哭的有多伤心,可她带的扈从不是秋三刀队里人的对手,全被架在了门外头,哎哟啧啧啧,那动静……隔着一层门板都阻不住,我隔墙外头听了都脸红,年轻人啊,尤其是练武的人,体力是真好,哎……”
崔闾咽了一下,斜眼瞅了他一下,呵呵道,“你还挺感慨,要不我让小雁儿助你一臂之力?有那玩意,你也能雄风不倒。”
毕衡立即摇头,“算了算了,老夫这把年纪了,可不能晚节不保,太上皇都说了,真正的男人要修身修德修性,我前两个目前都修的不错,最后这个可不能破功,我得对得起留在和州为我守护家宅的夫人啊!”
“嗤~”崔闾推了他一把,嫌弃道,“坐旁边脚凳上去,说正事。”
毕衡却显然还没叨逼过瘾,又拢了手挤过来,轻声道,“和你一块的那县令,张大人,醒了之后就去了……咳,那地方,这会儿估计应该完事了,还有,严修老东西,嘶……唉?你说跟男人睡会不会生娃?”
崔闾瞪眼,皱眉瞅着他,毕衡两手一摊,头直摇,“我没料他那么饥不择食啊,我想让他招出每年实税的账课本,就派了他的老管家去劝他,结果,嘿,他把人家弄没了半条命,等我带人撬开门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做完了。”
一想起严修那一脸餍足的样子,毕衡感觉胃里极不舒服,呕了一声,直把头往旁边移,边移边摇头,“呕,不行,呕,不能说,太恶心了,怪不得那老东西生不出儿子,竟然是走旱道的,还忒不讲究,逮谁是谁都不带挑的,我草!”
可怜崔闾刚喝了一碗药,这会胃里直翻腾,一把抽了毕衡个巴掌,“叫你说正事,你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你什么时候这么无聊了?能不能注意你的身份?”
这么八卦,简直堪比那些碎嘴的倒霉婆子。
毕衡这才正了脸色,嘿嘿坐直,瞥了眼已经睡着的李雁,问道,“她可怎么办?这么黏着你,谁也不信的,我要带她回朝恐怕有点困难。”
崔闾看了看睡的一脸无忧无虑的李雁,想了想道,“江州这乱相,你一时半会也弄不完,回头就让她先跟我回县里,她也就比我小女儿短两岁,若不是心智受损,也不会捞着我当爷爷叫,毕衡,你手上没有人,江州十五日内定有一场乱相,可想好要怎么做了?”
毕衡愁的直挠头,叹息道,“漕帮那边现在很是仇视咱们,根本不愿跟我们和谈,要让秋三刀抵他们三当家的命,这怎么可能呢?别说我拿不了秋三刀,就是秋三刀自己带来的那些人也不会干看着,两边现在就看谁硬得过谁?”
一不小心就得拼一场血流成河的战来。
崔闾枕着自己的胳膊纠正他的意思,“是你们,不是咱们,我跟你不是一伙的,毕衡,本老爷是当地同胞老乡。”
毕衡怔了一下,望着崔闾镇定的表情,脸上又挂上了那种谈八卦时的猥琐表情,挪动着脚凳直往崔闾身边靠,“闾卿、闾卿卿,你有办法,你肯定有办法,帮老哥哥一把,回头老哥哥定带上厚礼上门酬谢,你说个数,老哥哥倾家荡产也给你弄来。”
他知道崔闾爱钱,这辈就爱藏个金啊银的。
可这回他失算了,崔闾对他的重金许诺不为所动,枕着胳膊悠悠道,“本老爷不要钱,也不要你所谓的厚礼,本老爷要你一样东西。”
毕衡愣了一下,往袍服里上下摸了一把,“要啥?我身上啥都没有啊!”
崔闾顿了一下,或者说顿了有一柱香的时间,方开口道,“你如果能拿下江州的治理权,皇上会赏你什么?”
毕衡想了一下,沉吟道,“会赏我江州三年赋税的一半。”
崔闾看着他,接道,“你还想着修渠挖河引水呢?”
毕衡点头,“这是我一辈子过不去的砍,三年赋税的一半,至少有八百万两,闾卿,有了这个银子,我至少能为和州引去一条喝水的渠。”
崔闾盘算着手头上的现银,发现全起底出来也没有八百万两,他抵不出这笔银子,一时便噎了声气,可毕衡还在催促他,“你要什么,尽管说给哥哥听,但凡老哥哥能替你办的,定帮你办到。”
“我……”崔闾抬眼看向毕衡真诚的眼睛,歪了下脑袋,扣着床铺上的被褥织线,轻声道,“要你用这次的奖赏,给我家,给我崔氏一门,换个免死丹书劵,可么?”
毕衡以为自己听错了,脖子直往崔闾面前靠,“你说什么?换个什么?你说清楚点,换什么?”
崔闾抬眼望着他,眼中血丝汇聚,“丹书铁劵,可以免死的那种,毕衡,你愿意拿这次的泼天大功替我换一个么?”
事情发展到现在,崔闾已经掌握不了后续走向了,只要十天之内有人印证了李雁的懵懂之言,成功以男身孕嗣,那么他梦里看到的灾祸,会改走另一种方式,这虽然貌似影响不到身在滙渠县的他,可他总有种感觉,会有另一股力量,推着他们崔氏,走上既定的结局。
就好像被编好的结果,无论中间发生什么,结果不会被影响,他家的这个结果,就是这种的,被特定编好的。
毕衡有些愕然,有些呆愣,定定的望着他,看着崔闾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疑惑的问他,“你要那个干什么?闾卿,本朝没有颁过这种东西,当年跟随太上皇打天下的那帮人,凭着那样大的泼天功勋,也没人得到过,太上皇眼里,就没有这种东西,他奉的律法,没有荫封一说,功不惠及子孙,一代而止,再荣誉之家,子嗣犯了错,也得受罚,所以,你说的这东西,我实在……是弄不到的。”
所以,别看纪百灵和秋三刀行事这样蛮横,可他们的官身,确确实实是凭自身本事得到的,只不过心里的优越感,让他们在心态上抬高了自己,也过于看低了旁人。
崔闾有些丧气,叹息一声,抹了把脸强撑起嘴角,“算了,你就当刚刚听错了,或者是我自己在乱发癔症,胡说八道的,忘了就是。”
毕衡皱眉,又凑过来仔细打量崔闾,摇头,“不对,闾卿,其实我早有疑问搁心里了,你是怎么凑巧派人救的我?又是为了什么出的滙渠县?还那么冒失的挡在激烈争执的严修和纪百灵中间,你一向不喜出头的,更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当中,如果我当时没有及时赶来,你要怎么办?你一个只有举人功名在身的人,要怎么在那些人中间周旋?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搭进去了,所以,你当时做事时肯定是有目地的,崔闾,我们虽然有二十几年未有交往,可在老哥哥的心里,从未拿你当外人,也没有与你见外过,你现在给我解释解释,你做那些事的用意?又是怎么掐准了我会陷在漕运码头?”
崔闾哑然,他当毕衡被诸事忙翻了脑袋,不记得找他对峙个中细节呢!
“我……我……”望着毕衡紧紧盯着他的样子,崔闾脑中急转,半晌才道,“巧合而已,呵呵,纯属巧合。”
毕衡一脸你接着编的样子,明显不满意这个答案,崔闾只得强装镇定,继续道,“我族里出了个背弃家门的叛徒,我作为族长,自然得将人拿回来问罪,再有我家小五想要去北境发展,我帮他收拾东西时发现漕运码头那边收的过水钱太不合理,于是……咳,于是就想能不能往里参一脚生意,这样我就能省下不少钱了……吧?”
崔闾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理有据的,脖子也挺的笔直,一副你随便去打听的笃定感,毕衡明显感觉他在骗他,可看崔闾这模样,再逼问怕也问不出个真相,于是就摁下了质疑的话,想着以后等腾出手来,自己亲自派人去调查调查。
丹书铁劵,一般人绝对想不到要这东西,崔闾也从来不是个会提过分要求的人,能叫他想到要这东西的,定然是他或整个崔氏有祸至。
可他们全族窝在那个穷沟沟里百年余,外面朝代更迭都没引起他们内部动荡,怎么这时候倒想起来要丹书铁劵了?
有问题!
崔闾身上指定有问题!
正想着,就听崔闾道,“漕运码头靠内河的仓库,存了一库的北境精工农工用具,他们每日限量出售,且价格高昂,江州普通百姓除了官造办这处渠道,便只能从他们那里购置,你若想有能与他们坐下来好好商谈的机会,就派人拿了那处仓库。”
之所以现在给钱谈不拢,是因为他们有余地有退路,只要派人掐住了他们的咽喉,断了他们的退路,在钱财和义气之间,活人自然该懂得怎么选。
毕衡一愣之下激动的两掌相击,吓的李雁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嘟囔道,“吃饭了么?”
崔闾瞪了他一眼,“你动静能不能小点,看把孩子吓的。”
说着安慰李雁,“没到早呢,等到了爷爷叫你,睡吧!”
毕衡激动的站起身,来回转圈,收了声息压低嗓门道,“那回头我争取将码头的经营权拿给你,嘿嘿,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立了大功,旁人也不好说什么,放心,老哥哥我定不会叫你吃亏。”
崔闾疲累的挥挥手,“你还是想着怎么把保川府的兵偷渡过来吧!”
给我谋福利?
老子正嫌钱多的花不完呢!
说着顿了一下,招了招手,等毕衡将头凑过来问道,“严修府上你们仔细搜了没有?”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见呢?毕衡这货连那几个人干的那事都给他说了,怎那么重要的事能漏?
毕衡脑袋上冒问号,一脸奇怪,“早搜完了,那老东西可真贪啊,装银子的库房足有三个,里面堆满了银锭子和各种舶来的香料玉器,我的人足足整理了一天一夜,目前还在造册呢!”
意思是具体数目还没清点出来,但已足以令他瞠目结舌了。
崔闾抚了下额头,觉得他这破官做的实在没意思,可能大半辈子不知道什么叫做有钱人,才三库房的银锭子,就叫他这样惊叹了?
于是提点他,“只有银锭子?”
钱财的两种显性特征,除了银,还有金啊金子啊!
毕衡这时也回过味来了,疑惑道,“是只有银锭子,奇怪,按理说,他这样的位置,不可能一块金砖也不见啊!”
崔闾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此人最爱研学,常置身亲自设计加盖的书榭,很是流连忘返,最爱坐在那处饮茶赏景。”
毕衡啊了一声,不大置信,“那书榭四面窗,所有东西一目了然,没有可藏东西的地方吧?”
崔闾仔仔细细的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床榻旁的案几,案几上有一本闲来打发时间的游记,“我记得北游宴里有个典故,说是太上皇为逗小侄女开心,在其生日宴上为其打造了一座可以拼拆的黄金屋模型……”
毕衡终于回过味来了,一拍大腿,哎呀呀哎呀呀的晃着双手就跑了。
崔闾:……
曾经视钱财如命的崔闾,终究是超脱了,竟然一点没有觊觎之心呢!
真心如止水!
第28章
崔闾奔波忙碌加受伤,这把老骨头此次可是遭了老罪,身边又没带用惯的老仆崔诚,虽说住的是府城内最大的医馆,到底是没有在家里舒适,一夜翻转,加思虑着现今局势走向,觉就没怎么睡,等终于眯瞪着睡着了,天也亮了。
江州府城的地势,是三面临海,背有一座云岩山似屏障般,替另三面无遮掩区阻隔着整个江海平面上,时不时往这爆涌过来的强风劲雨。
跟小孩变脸似的天气,让人拿不准出行装备,早晨阴雨连绵,至午时又阳光明媚,可能到傍晚又会来一场风吹人倒的飓风暴,所以,临海而居的百姓,基本是不靠土地过活的,这种连最善观测天象的望气人,也拿不准翻脸跟翻书似的老天爷,那土地里的东西可不得绝了长势,种无可种么!
也就只有一些短期作物,能在这样的气候里有点收成。
是以,江州百姓有九成人都靠水吃饭,海上的出息可以令他们温饱有余,且有做半年休半年的福利,漕运存在的必然性,便是打通了与隔江保川府的粮油道,当然,这也不能说他们就能扼住江州百姓吃粮的咽喉,因为在海的另一面,整个赤贫的东桑岛承接着全江州百姓的用粮重任,并且价格低廉。
那么江州有什么优势能扼人咽喉呢?
海盐。
江州三面水,有两面的水域属于滩涂区,好早之前就有聪明的江州百姓,学会了养殖海物,后来又有大聪明从内湖盐井地学会了炼盐,回到江州便进行改良工序,将内湖的烧盐法,结合滩涂区的地貌特征,利用一年里光照最好的几个月,开启了海盐晒制法。
这一大改进彻底让江州进入周遭州区,甚至临近几个小岛海岸线上的财富榜榜首,甭管初时提炼的盐块有多粗糙,只要随船运出江州线,沿途根本不用叫卖,就有各岛岸上的百姓专门守着泊船码头抢购,一斤海盐对比一斤金子,那利润再用来回购粮食所需,足以令江州百姓吃穿不愁,并有余钱供闲暇消遣。
因此,江州的烟花娱乐场所,也更繁荣鼎盛,那些个文雅玩物更是其他州区文人墨客们争相抢夺和效仿的,可以称得上能引领这个时代潮流的地区。
也就是说,江州除了农耕畜牧业不发达,其他东西都更领先于其他州府,百姓虽苦于精铁制器受管受控,但整体生活质量较大程度上的优于河对岸的百姓。
尤其在对岸百姓生活的前朝,官盐私盐都价高的离谱时期,江州百姓可以轻易的用海盐块块,与他们换购粮油等物,甚有官员曾想过禁江岸百姓朝江州那边提供粮食,欲掐其裹腹之物谈归拢税收政务等事,然后就有了江州另寻粮食储备地的操作,东桑岛就这么被他们从一个万余人不到的鸽笼地,畜养成了跟江州一样,有府幕制的地方。
崔闾一脑门冷汗的从梦里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竟然会梦到东桑岛坐大噬主的那段历史,那个被江州豪绅当奴隶使的,全岛民发展到现在也才不足五万众的东桑岛,居然会在二三十年后,成为江州百姓的恶梦,尤其是江州女人血泪史的制造者。
他们没有混血和纯血的鄙视链,在他们的眼里,人口发展远比讲究血脉重要,只要落地在东桑岛的婴儿,他们都会将其养大,然后教育的他们视东桑岛为精神依托和生死归属地。
江州豪绅还没有意识到东桑岛原住民的心理,只是很鄙夷不屑的,答应了他们将本州犯了错的妇人送予其奴役驱使,甚不曾用心统计过后来的岛民人数,以及本以为丢去以惩罚为主的妇人,什么时候已经被那里的岛民,当成家人般对待疼爱,然后令她们开始心甘情愿的为其繁衍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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