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梦九州
他再次‘降生’,‘父亲’给了他新的名字:真子。由此躲过了阴阳师三番五次的真名指引。
但即使这样,他的内核仍然是鬼舞什无惨,他仍然害怕阳光以及厌恶紫藤花,可是他还得装作无知婴孩,混迹在人群中‘长大’。
好在他的母亲并不会亲自带他,他控住了乳母,使乳母说出‘这个孩子晒到阳光便会发烧昏厥过敏’之类的话,之后那个讨厌的女人找来了医师,然后医师还没到鬼舞什无惨的院子,便不幸落足死去了。
总之,他躲躲藏藏小心翼翼再这里生活了四年多,暗中命令附近的眷属隐藏好身份到他身边,然后......他给予眷属的,都被他收回了。
过去的鬼舞什无惨看不上自己给出去的血液,但现在的鬼舞什无惨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他很看得上!
至于这座城池的人类?鬼舞什无惨从不对这座城的居民下手,他只会对外来的商队、旅人出手,而且他并不是来一个吃一个,一般他会隔一段时间再吃。
出门的商队/旅人遇到危险简直太正常了,他只需要把控好度,就不会引来别人的主意。
但因为鬼舞什无惨趁着夜晚时常出门,哪怕他每次再小心仔细都露出了马脚,于是在昨日,侍女小知失踪了。
“失踪就失踪了。真子,哭什么。”母亲并不喜爱这个患有‘太阳病’的女儿,所以对‘真子’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更何况只是失踪了一个小小的侍女,更不值得她去关心了,她表情冷漠,声音温和:“再重新给你个侍女就是了。”
她起身,又道:“不要忘了学习,真子。”
‘真子’低着头,似乎是有些失落有些怯怯地点头。
等母亲离开后,鬼舞什无惨这才冷笑一声,他整个人都藏在阴影中,像是一匹正在潜伏的野兽。
人类啊,丑陋又愚蠢。
被人类庇护着的鬼舞什无惨如此想,他已经做好了要躲藏几百年的准备。
对他来说,比起复仇,果然是活下来最重要,谁知道现在这些神啊妖啊会不会某天也像是平安时期的诸神群魔一样,渐渐从这个世界中隐落呢?
鬼舞什无惨也曾经历过平安时代的辉煌——作为阴沟里的老鼠。
不过他经历的是辉煌的落幕,但仅是如此,也足够他瞥见落日余晖的灿烂美丽了。
他还不知道几个月后他会面临一场让他抓肝挠肺的引诱,躲起来活下去和变成完美的长生种这两个想法将鬼舞什无惨撕裂成两半,让他难以抉择。
......
经过高山,绕过河流,穿过森林,行入一片紫藤花覆地,不死等人终于到了鬼杀队总部,八咫乙君对住所。
这位十三岁的少年当主并没有穿男子服饰,她穿着正常的、女孩子的装束,站在门前静静等待着不死的到来。
不死踏入这里时,也一眼就看到了额头上蔓延着一块狰狞纹路,神色亲和但眼神坚定的少女,她身上有着股独特的气质,令人第一眼看见她就愿意对她交付信任。
八咫乙君微笑:“初次见面,不死君。”
不死有礼貌地回应:“初次见面,八咫乙君。”
几分钟后,茶室内,八咫乙君坐在不死对面,她直接开门见山道:“不死君,听说您有能引诱鬼舞什无惨出现的方法。”
不死点头:“是,但不一定能成功。”
八咫乙君道:“不管成不成功,总要试试。如果......宿世的诅咒能在我这里结束,那么就算死了,也是值得的。”
总好比这样无望的、被动地等待鬼舞什无惨的出现,等待诅咒的爆发蔓延,等待注定的死亡。
比起等待,八咫乙君更喜欢主动出击。
哪怕结果是白费功夫,也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好。
第101章
秋日慢慢到了尾声,冬日在一个夜晚悄悄降临,常年不败的紫藤花背寒风飒飒吹过,带走无数花瓣与花香。
雨在后半夜落了下来,冰凉的雨滴刺痛着行人的皮肤,泷静静地坐在房间里,他看了眼大半夜不睡觉正努力练习翻身的小星宫,走过去将窗门给关上。
风将烛火扑息,小星宫‘啊’了一声,与她令人类恐惧的外表不同,她的声音带着甜甜的奶味,听着好像能将人的心给化掉。
但下一秒,天上传来轰隆雷鸣,雷鸣声似人拿着锤子猛地在耳边重锤,闪电如天神斩下的刀光般扑向地面,在小星宫呆了下哇一声哭出来的声音中,哗啦一声,门开了。
泷看过去。
是犬夜叉。
犬夜叉踩着光脚,他良好的视力让他看清了房间里的一切,他走向泷和小星宫,动作干净利落躺进了一旁的榻榻米里。
他朝小星宫伸出手,这小孩一边哭一边抓住犬夜叉的手掌,哭着将这只手往嘴里送,然后将这只手糊满了口水。
犬夜叉:“......”
他小心地收回手,在小孩又要嚎叫的时候,泷从一旁的盘子里拿出一根磨牙棒放小星宫的手心里,这个很容易就被糊弄的小孩马上就被磨牙棒转移了注意力。
犬夜叉松了口气,他听着从外面隔着雨帘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犬夜叉道:“那个当家生病了,不死和医师一起过去了。”
因为诅咒的原因,又是如今八咫家的当家主人,诅咒的影响又在今年年初就开始扩大,八咫乙君很容易在换季时生病。
八咫家的医师熟练地开着药,八咫乙君看着不死跟着医师忙上忙下,她被裹得严严实实地躺在被子里,咳嗽了一声对不死道:“其实......若是能祛除诅咒,八咫家可能不会和鬼王纠缠到现在......”
八咫家之所以受到诅咒,是因为鬼舞什无惨乃是八咫家的先祖,是八咫家的血脉。他被八咫家养育长大,后来犯下了无数恶行,最后更是触怒神明。神的怨恨纠缠而上,神的怒火永不熄灭,神的迁怒毫无道理。
八咫家便因为鬼舞什无惨而坠入了深渊。
在那个拥有神明的时代,在这个也拥有神明的时代,八咫家曾祈求神的帮助,想要祛除这不绝的诅咒。但没有神能帮他们,只有一位巫女悄悄对求神者说:
“只要杀死了造就一切邪恶的源头,诅咒自然迎刃而解。”巫女道:“要快一些,不然罪孽会累世相加,越往后的血脉越会被诅咒折磨,而且你们与源头只有一者能存活。无论哪一方死去,诅咒都将散去。”
求神者难以置信地看着巫女,倾吐出‘不公平’几个字。
可是谁能和神求公平呢?相比起早已躲藏起来的鬼舞什无惨,自然还是你们这些软柿子好捏。
于是便开启了八咫家与鬼舞什无惨的纠缠,求神者放弃求神,他一人孤身行走余外,靠着绝望、愤怒、倔强与不服输拉起了一支被恶鬼袭击过的受害者队伍,此后,便演变成了鬼杀队。
从那时已经过去了三百余年。鬼杀队当主已经换了十四代,到八咫乙君这里就是十五代。在时光的流逝中,八咫家诞生了一个灼灼生辉的灵魂,他的从容平稳洗刷了八咫家血脉中对神的怨恨,与一个有着不朽天赋的神官家族结下盟约。
此后,八咫家的血脉中便新增了预知与感知的天赋,但发挥这两种天赋受三个条件制约:一是必须与神官家世代联姻;二是只有当主能使用这些能力;三是使用者必须保持着灵魂无暇。
相当苛刻的条件,意味这每一任鬼杀队当主都需怀有仁慈与宽容。
他们要扼制心中恶意,成为指引鬼杀队前路的明灯。
而八咫乙君......再坐上这个位置后,她血脉中的天赋便显现出来了。
但是她几乎没有预知的能力,只能察觉到感知的力量在她体内萌发。
但没关系,她在成为鬼杀队当主后,做的很多事本来就心思不纯。
她将八咫家的隐秘没有隐瞒地告诉了不死,然后道:“不死,你说计划会成功吗?”
不死诚实:“不知道。”
“你知道吗,虽然我没有预知的能力,但是我能看见鬼杀队的未来。”八咫乙君声音伴随着雨声在房间里响起,“因为鬼杀队的未来,一眼就能看到头啊。”
“我的未来也是。”她说:“等我死了,我要火化,变成一堆骨灰,然后随风而走,去看看鬼杀队、八咫家以外的世界。”
不死端来熬好的药,道:“你不会死的。给。”
八咫乙君接过碗,爽快地一干而尽。
没多久,不死就和医师一起离开了这里。
雨整整下了三天,雨后,天气又冷了些。
勾陈早已恢复了高大魁梧的身形,他手里拿着剑,所过之处比土匪洗劫还要干净:不管是草木还是泥土,全被勾陈给掘地三尺只剩一层石屑了。
不死和勾陈一起行动,他所过之处草木生发(其实是不断的拟态草木泥土),瞬间遮盖了勾陈留下的空洞,看上去和原来没有一点不同。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森林,道:“还差一点点了就结束了。勾陈,我大概有三天不会回去,到时候就麻烦你给犬夜叉转告一声了。”
勾陈点头。
他们又像刚才那样如法炮制了一段距离,随后在勾陈安静的注视中,不死少年眼瞳突然涣散,他往地面倒去,轻柔的树枝托住他的身体,将之掩藏在深处。
这座不知名的山,便在此刻活起来了,如同注入了灵魂,如同拥有了山神。
祂此时静谧而富有生机,被赶走的走兽鸟雀在很短的时间又回到了这里,这座山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路过这里的行人忍不住将目光在此驻足,随后又因行路遥远而转身离开。
一整个冬季悄然穿梭而过,山的雪早已化的一干二净,山上的树林发出簌簌声响。
在那大山深处,一道高大可怕的身形正在凝聚,然后在短短几秒后这道身影就变成了少女的模样。
衣着褴褛的少女躺在地面,破烂的衣物勾勒出她纤瘦但有力的身体,她睁开那双美丽却自带一丝哀愁的眼睛,瑰丽的面容上染着高兴又纯真的颜色。
“啊......”她无意识地发出一丝气音,伸出手去触碰穿过层层树叶洒下来的阳光。
她有些恍惚地想:现在……什么时候了?
第102章
成为一座山的感觉是什么?
那是一种玄妙的、难以言说的东西。
他看中了一座山,他行走在那座山中,他将自己的身躯拉长、延伸,演变成泥土、演变成草木,悄无声息间,一座山被悄然代替,他的意识沉入山中,却未陷入长久沉眠。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逃离的鸟雀返回山林,冬眠的蛇类在此扎根,风带来外界的灵光,藏于土壤的卵被孕育而出,在这个冬日,无数的生命在这座山中诞生、消亡。
他听见了山的声音……不,是他的声音,是自然的声音,是无数生灵的声音。
他们说,山啊,我的母亲,你是孕育我的温床,你给予我生长的营养,我吸食着你的乳汁与血液,依赖在你的身旁;
他们说,山啊,我的父亲,你拥有宽厚的胸膛,沉稳的臂膀,你守护着我的成长,护卫在我的身旁;
他们说,山啊,我的神明,你冷漠地看着我的出生,无情地注视我的死亡,你是公正又无用的天秤,你从不偏爱某一方;
如果你有意识,请苏醒吧;
如果你有身体,请舒展吧。
于是山在跃动,浓郁的生机笼罩这这片土地,新的枝芽在抽条生长,新生的绿色在这里蔓延,山的意识感知着这里,山的眼睛无处不在,山的身躯即为自然之身躯。
但更多的感觉难以再用言语文字去表达了。
在山的主人没有察觉的时候,他意识深处那片漆黑的空间亮起了如萤火般的山脉,似宝石的心脏在突然跳动,只需一个契机,这个空间就能蜕变。
山的主人……也就是不死,他渡过了意料之外、又玄妙的三个月,他暂且未注意到自己的心源世界的变化,只是当春日到来的时候,他就从那种状态中醒来了。
接着他没有使用无名少年的形象,他拟态出了许久未见的美都,可是山的感觉还未在他身上褪去,他感觉自己思维既广阔又迟钝,他的视野被拔高放大,不再是人类那样只能看见前方的。
哪怕有只飞虫悄然地飞到了山的另一面,他也能清楚的看到它,甚至捕捉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