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傻二疯
凡事总要往好处想。天守阁祭祀云云当然是匪夷所思的傲慢无礼,将幕府数十年以来精心构建的所谓“东西敌体”论调一扫无余,降格为了连高丽都不如的藩属(有高祖皇帝敕封在,大安使者肯定不敢跑到高丽王宫祭祖);但转过来一想,江户天守阁可是牢牢握在幕府手中的,如果非要用天守阁祭祀,那就意味着短时间内并不会覆灭幕府的统治——这岂不是天大的善意么?
自然,这样的善意背后必定也有着惨重的代价。黑船当然可以随心所欲的扶持傀儡,但汉人远道而来,肯定不能做赔本的买卖,如果要汲取东瀛资源,当然是名义上已经统一东瀛的幕府最为可靠、最能节省成本。
所谓,“善意”云云,本质上只是一个试探——为了买到中原的善意,幕府愿意出卖多少呢?
一切都可以交易,一切都有一个价格;关键只看你愿不愿意答应这个价格而已。黑船只想当日本国王的爹,至于谁是这个日本国王,那其实是无所谓的。
当然,这样的要价肯定是很肉痛的,尤其是还有众多野心勃勃的大名给幕府上压力。再怎么强盛的藩主也只是藩主,所谓崽卖爷田心不疼,什么条件都敢答应出去。但对于实际掌握了大半东瀛的幕府,这样的让步却无异于是钝刀子割肉,刀刀都要疼到骨子里。
天下之事,竟一败涂地至此了!
将军脸色剧变,连嘴唇也不由颤抖。他深深呼气,却再也维持不住镇定的神色;只能咬牙切齿,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此事容后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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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事态发展太过迅速,并没有给幕府多少反应的时间。到了第三天人心渐安,反应过来的大名们已经不止满足于进贡博取好感了。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在背后指点,某些急于进步的藩主居然带着卫队包围了萨摩藩的驻地,痛斥彼等蔑视上国沟通倭寇,逼迫他们必得负荆请罪给上国一个交代;部分表演欲旺盛者甚至还在驻地外悬挂起了大安高祖皇帝及太宗皇帝的画像,当场痛哭叩拜,表示拳拳忠贞之心。
——不过,由于与中原隔绝太久,大名们悬挂的画像基本都是走私而来,属于民间根据传言臆想出的形状;其中高祖皇帝“奇骨贯顶”、“凤眸龙颐”、“鼻高耳耸”,总体而言,长得像一个过度弯曲的芒果,或者说猪腰子。
这种猪腰子脸其实也有些不敬,但黑船并无反应,只是任由大名们哭天哭地哭高祖,竭尽全力的表达忠诚与真挚。而眼见黑船持此默许态度,旁观的其余藩主亦恍然大悟,纷纷效法。
当然,有前人珠玉在前,仅仅哭高祖太宗是没有什么冲击力了;所以后来者绞尽脑汁,干脆猛翻大安族谱,将列位先帝的牌位一一搜罗起来,摆在街道两边开始哭祭;你供仁宗我就供宣宗,你供孝宗我就供武宗,彼此较劲相持不下,像打连连看一样把名单越拉越长,直到将高祖亲爷爷朱五四开始到当今飞玄真君亲爹兴献帝,大安十余代先帝统统摆完为止。
人类向上进步的欲望是无穷尽的。短短几个时辰之后,坊市的白布香烛已经被搜罗一空;江户城中那是锣鼓喧天哭声震地,白布招展人山人海。明白的知道是在哭大安先帝,不明白的怕还要以为是幕府出了大事呢!
——喔,不对,就算幕府将军立刻蹬腿,怕也是混不到这个排场呀!
这样集体号丧的声势实在惊人,别说活着的目瞪口呆翘舌难下,就算地府的朱家列位先帝,怕不也得是恍兮惚兮摸不着头脑,搞不懂自己是何时在海外熏陶出了这样殷殷诚挚的忠臣孝子,居然还有此意料不到的香火。想来先圣遗泽天下,也不过如此了吧?
江户城中痛哭半日之后,幕府终于顶不住这个强度了——哭不哭不闹还在其次,一旦萨摩藩留守江户的官员顶不住压力切腹自杀,真让这些大名们博取了“忠爱高祖”的美名,那所谓“日本国王”的名头,就必定是大事底定,再无走展的余地了!
如果日本国王名分已定,幕府又何以自处?
事已至此,幕府也再没有敷衍拖延的余地了。当日下午,高僧酒井氏受命危难之间,第三次拜访黑船上的贵人,并恭敬呈上了幕府预备的礼物,此时等级最高的所谓“本膳”,敬请贵人享用。
大概是船只停泊后不再晃动,贵人的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虽然如此,当他打开那错金镂花的木箱,脸色仍旧是微微一变——这“本膳”料理包括一份烤鱼、一份凉拌的小菜、一份海带和贝类的炖菜;还有所谓的“煮物”:清水煮的章鱼足,没有加调料。
贵人不动声色的拨了拨炖菜,闻到了一种清汤寡水毫无油脂,搞不好连盐都没怎么加的腥气。他赶紧放下了筷子,感觉自己几天以来难得的胃口又被败坏了个干净,搞不好晚饭又吃不下了。
都说东瀛的伙食连高丽人都嫌弃,想不到居然能糟到如此地步。这样的一份膳食,别说是呈给尊贵的上国使者了,就算是喂给闫阁老家的看门狗,怕不都得被狗咬上两口啊!
所以,就在这一瞬之间,贵人已经暗自下了决定。将来他要是看不惯某个政敌,那都得设法将此人流放到东瀛过活。只要在此地吃上几年佳肴,必能让人痛哭流涕,倍思中华上国的恩德。
他搁下碗筷,平静出声:
“大师有何贵干?”
事已至此,也无需惺惺作态了。酒井氏躬身道:
“贫僧奉将军之命,与贵人商议大事。”
“什么大事?”
“佛家云,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但凡有所供奉,必有回报。”酒井氏面无表情:“敝国愿意向上国供奉,不知上国可能回报?”
贵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要供奉些什么?”
即使身居方外,四大皆空,想起即将做出的让步,酒井氏也不由微微心痛。可事已至此,又有何法?更不必说,将军早就有过吩咐,只要能保住现有的地位,一切都可以不予计较——这实在是匪夷所思的退让了。
所以,他只挤出一句话来:
“不过量东瀛之物力,期望能结贵人的欢心而已!”
这一句话立竿见影。贵人愣了一愣,终于露出了粲然微笑,仿佛春花盛开,竟尔一扫病容,再无恹恹苍白之色——自见面数日以来,他头一回有了真挚而喜悦的笑意。
“很好。”贵人曼声道:“我没有看错,大师果然是精通佛法的高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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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当日辰时二刻,高僧酒井氏奉将军之命,与来访的黑船达成十项意向条款,包含通商往来、军务调整、矿藏开采等重大权利;即史学家所称述之《黑船协定》,号称“黑船之后,幕府利权,一时具尽”;因为牵涉的利益太过重大,受命谈判的酒井氏甚至方寸大乱,双手颤抖、精神浑茫,几乎无法签字。
他也曾尽力辩驳,但无奈刀刃在头,芒刺在背,祸乱一触及发,实在没有回旋的空间。于是思之再三,还是只有咬牙拈起了那支重若千钧的笔。
可是,尽管如此,这一场交涉也仍旧没有完满。贵人明确的告诉酒井氏,虽然戚元靖等奉命“便宜行事”,但到底没有资格决定这样的大事。具体协议的签订,还必须要到金陵落实,才算生效。
——没错,被后世视为中华皇帝权威之重要象征的《金陵条约》,其实只不过是一个程序上的延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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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某些不可知的原因,黑船协定的内容并未流出,只能从高僧酒井氏的回忆中窥见大纲的一二。而以后世历史学家的观点,黑船协定真正的意义还不是冗长复杂的条款,而是大纲中至为重要的前言部分,在此谨抄录如下:
【大安帝国皇帝及朝廷所授命之尊贵钦使与及东瀛国天皇陛下以及征夷大将军订立合约草案,俾两国及其臣民于当今皇帝之洪恩沐浴下重修和平,共享幸福,且杜绝将来纷纭之端,彼此校阅所奉谕旨,认明均属妥实无阙。会同议定各条款,并确认宗藩朝贡之事实。
双方均同意,大安帝国及朝廷为东瀛国绝无异议之宗主国,负有保护宗藩之特权。凡东瀛国国征夷大将军继位,需禀告大安国朝廷,并由大安帝国至为尊贵之皇帝陛下遣使册封,册封东瀛国征夷大将军为充东瀛节度观察处置等使,东瀛都护,日本王。
经大安帝国朝廷承认,东瀛国历代天皇乃东瀛诸神在世间之化身,东瀛国本土诸神明之代言,受皇帝敕封而统管日本国大小本土诸神事宜:征夷大将军及日本王则为大安帝国册封之统辖东瀛国内一切民生军政事务之世俗领袖。大安承认征夷大将军为东瀛国之合法最高统治者,管理俗世一切事务。
……此处“东瀛本土诸神明”,须东瀛造册呈报,经由大安朝廷礼部之正式确认;天皇之继承与册立,亦当遵大安皇帝陛下之谕旨而行,勿得擅行废立。】
这一段前言颇为冗长繁琐,除专业的历史学家以外,并不受广大爱好者的重视。但事实上,相对于其余条款中索取的经济矿产种种利益,这份枯燥乏味仿佛官样文章的纲要却更让酒井氏心神昏耗,精神与意志都大受刺激——唯名与器,不可擅假于人;作为深谙汉学的高僧,酒井氏是太明白名分的杀伤力了——这份草案一签,东瀛上下一切的正统,都必须得仰赖中原皇帝的恩赐了!
这样的仰人鼻息,与亡国有什么差别?更不用说,协议中咄咄逼人,居然将大将军与天皇册封的权力同时拿走,并蓄意埋下了天大的地雷——数百年时光荏苒,天皇早已经沦为毫无权力的傀儡,穷苦得连日常开销都无法应付要靠商人赞助;可无论如何贫困,名位总在那里。一但名位在册封中被“上国”捏在手里,那谁知道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酒井氏不愿细究,也不敢回细究。短短几页的协议居然花了三个多时辰才草签完毕。而三个时辰之后,修为有成的高僧走出船舱,居然已经是大汗淋漓脚步蹒跚,神思恍忽不能自抑。,当晚便重重病了一场。侥幸痊愈之后,高僧绝口不提这三个多时辰的痛苦往事,只在临终一年之前,才于绝笔的回忆中勉强回忆了一二,作为一生最后的忏悔。
即使在这样悲哀的忏悔中,酒井氏也不敢回忆细节;他只是无奈承认,这样屈辱的让步,简直与中原南宋之《绍兴和议》差相仿佛,甚至更为悲哀——赵氏再如何“臣构言”,到底没有真沦为江南国主!
当然,高僧也曾尝试为幕府力争,但终究力不如人、形势所迫,争来争去,只争出两项:
第一,保留了所谓“天皇陛下”的称呼,没有让天皇沦为纯粹的神职人员(没错,在初版的草案中,中方很可能只打算让天皇精心研究理论性宗教典籍,培养为完全的神学家族);第二,是保留了所谓“征夷大将军”的名位——按贵人原版的意思,其实是相当不满意“征夷”的;毕竟东瀛自己就是蛮夷,有什么资格“征夷”?中原朝廷允许你征夷了么?僭越!——还是酒井氏拼命死争,几乎痛哭流涕,才终于保下了幕府所剩无几的这一点威严。
“大师要知道,这些其实都是不合规矩的,朝廷本来不该允准。”贵人正色道:“但大师的确是忠贞之士,而我们一向敬重忠贞侍主的高士——也罢,就当看在大师的份上,我就冒险退一步吧”
他停了一停,又强调道:
“……不过,这只是我个人脸皮薄心肠软,斗胆做的让步而已。这样非分的容忍,还请大师不要习以为常啊。”
酒井氏冷汗涔涔,衣衫透湿,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119章 处置
十日之后, 祭祀高祖皇帝及太宗皇帝的仪式如期开始。当日卯时二刻,黑船贵人们的车驾逶迤入江户城内,穿行过街道上飘飘扬扬的白布与香火(均由大名们倾情贡献), 暂歇于天守阁下,任凭两侧武士官吏匍匐满街,全程也没有露出过一点面容。
到了这种时候, 先前各位大名所折腾出的阵仗就发挥出作用了。无论这位来历不明的少年贵人如何的倨傲矜贵, 他到底不能不对大安的历代先帝表示敬意。休息片刻之后,贵人踏下车驾, 到天守阁外陈列的列圣画像处行礼, 一一虔诚上香。
当然,东瀛蛮夷不谙礼数, 弄出的仪式笑话不少;但贵人宽宏大量,尽力都予以了容忍(比如高祖皇帝那张鞋拔子脸),只是某些差错实在过于离谱, 即使慈悲为怀,也决计无法忍耐了——
“这张画像是谁?”
贵人停在太宗皇帝后的某幅画像处,神色忽然变得相当之高深莫测了。
侍奉在侧的酒井氏微微一愣, 仔细看了看画像上的人脸, 发现自己根本认不出来——当然,这也是很正常的,大名们绝不可能知道中原皇帝的容貌, 这些画像还是重金从借寓东瀛的中国商人手上购得, 不少干脆就是胡编乱造、自行发挥,连地府的当事人都未必认得自己的尊容;这种胡编乱造自然也是极大的冒犯, 但毕竟是情有可原,总不至于斤斤计较……
……喔, 不对,这张莫名其妙的画像下面还写了一行小字:
【大安让皇帝御像】
“让皇帝。”贵人淡淡道:“我也敬谒过太庙,怎么不知道这位让皇帝是谁呢?”
酒井氏瞠目结舌,额头上的冷汗立刻就冒了出来!
中原的贵人当然不会知道这位让皇帝,或者说他知道了也绝不能承认——因为这所谓的“让皇帝”,实际就是乘白云而去的建文帝!
虽然官方极力抹杀建文的痕迹,但民间——尤其是南方的民间——对这位莫名消失的天子还是颇为同情的;“让皇帝”云云,也是沿海商人私下给建文上的尊号,意指建文帝谦恭为怀,主动将皇位让给了好叔叔朱老四。福建等地甚至脑洞大开,根据建文远遁南洋的传说,将这位“让皇帝”供奉为了保护航海与渔获的神灵,甚至与太宗朱老四皇帝合并祭祀,希望能消解叔侄两人的积怨——也不知这两位在地下会是怎么个想法。
大安的情报渠道就是一把大漏勺,就算知道了也只能视而不见。但无论朝廷再怎么宽容忍耐,你如今居然舞到了正主面前,那未免也太过于放肆了!
你今天都敢祭祀让皇帝了,你将来敢做什么我想都不敢想!
“……让皇帝,让皇帝,真是大胆。”贵人轻声道:“几百年不见,流浪建文计划居然已经扩散到东瀛了吗?再这样下去,你们是不是还要反攻大陆?”
酒井氏:??!
高僧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懂什么“流浪建文计划”之类的疯话。他只是本能的捕捉到了“建文”这个关键词,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敝国如何懂得这样的事情?这必定是有奸佞挑唆!”
建文皇帝事情一旦上称,一千斤都是打不住的;与其徒劳狡辩,还不如迅速甩锅!
“奸佞挑唆?哪个奸佞在挑唆?”贵人淡淡道:“禅师莫非是在暗示,岛上也有建文余孽?”
“不错,就是建文余孽!”酒井氏额头渗汗:“都是建文余孽作祟,才会有这样的疏漏……”
“那到底谁是建文余孽呢?”贵人自言自语,却又忽地恍然大悟:“萨摩藩吗?难怪他们敢慢待高祖皇帝与太宗皇帝,居然没有预备祭祀的果品!”
太坏了萨摩藩!原来萨摩藩除了放纵倭寇之外,居然还暗地勾连建文余孽,图谋反攻大陆!如今看来,他们蓄意不准备祭祀用的柿子与葡萄,正是藐视君上,意图篡逆的铁证!
酒井氏:………啊?
这个急转弯实在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简直有茫然不知所措之感。但事已至此,总不能硬着头皮替人受过,只能勉强答应:
“……贵人说得不错。”
“建文余孽狼子野心,当然不能轻纵。”贵人道:“既然狂妄至此,那一众有关人等,都该以严刑处置吧?”
“……是。”
短短一句话功夫,不但区区萨摩藩,就连与萨摩藩有所瓜葛的诸多大名、藩主,恐怕都要遭受严厉的惩处,势力近乎于一扫而光,再难翻身。而更为可怕的是,这样的惩处甚至不是幕府能够拿捏的,即使将军有意放人一马,也绝对会有希图进步的大名奋勇上前,积极主动的为中原人做这一把快刀!
以《黑船协定》的纲要,大安仅仅只是承认了大将军对于东瀛全境的世俗权威,可没有承认幕府的万世一系、父死子继;只要势力颠倒,有外人蒙获了中原的恩赏,是真有可能搞出篡易之事的。
这是悬在头顶的利剑,足以震慑得幕府臣子动弹不得。但事实证明,《黑船协定》中埋下的地雷还不止一颗。在停留片刻之后,贵人与幕府的几位显要官员见面,并吩咐发下赏赐,犒劳诸位筹备典礼的辛苦。上国总是宽宏大度,虽然所谓的“天皇”与幕府将军都未到场(天皇是穷得连路费都凑不齐了,幕府将军则是大病一场,根本无法起身),准备的赏赐也毫无缺失。但幕府的家老执政水户氏检查了赐物,却不觉心中一突:给将军的赏赐倒没什么问题,给天皇的赏赐却莫名多了一份,规格还完全相同!
外交上任何一点细节都不容疏忽,他赶紧行礼请示,询问赐物是否有所偏差。
“偏差?没有偏差。”贵人看了一眼礼单:“另外一份是赐给东瀛佛教僧侣领袖的,寥表当今圣上的一点恩泽。”
为了展示天恩浩荡,中原给藩属国宗教界赏赐也是有的。但这个赏赐的等级,是不是有些不对?
“上国的赐物与天皇规格相同。”水户氏小心道:“这是否不太合适……”
“这又如何?”
“上国不是已经俯允,天皇为敝国宗教之领袖……”
“那是‘本土诸神’的领袖。”贵人纠正了他,顺便讲解了《黑船协定》的精神:“东瀛所谓的‘天皇’,有统领本土八百万神明的资格,这是我们承认的。但佛学——无论显宗也罢,密宗也罢,总不能视为东瀛本土的神明吧?”
佛学东传,一路传一路都在本土化。但再怎么本土化,你总不能将释尊霸占为东瀛的私有物吧?真当自己是高丽人了?
既然不是本土神明,那就不在“天皇”统御之下。既然不在天皇统御之下,那单独准备一份礼物其实也没什么问……不,问题很大!
水户氏心中一跳,勉强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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