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傻二疯
一分钱难死英雄汉,海刚峰不能不开口了:
“这钱粮上……”
世子抿了一口黄酒,似乎也沉吟了片刻。然后,他慢慢,慢慢露出了微笑:
“钱粮的事情不用着急,我一定给刚峰先生一个交代就是了。”
海刚峰:……啊?
不是,没钱就是没钱,以现在国库空空荡荡的程度,耗子进去也调不出来银子的。世子就是再如何神通广大,难道还能点石成金不成?
所谓大安不满饷,满饷不可敌,孝宗之后财政枯竭,历朝历代的首辅耗尽了心血也无法解决拖欠的军饷,只能眼睁睁看着国家的兵力迅速衰落。要真有哪位财政圣体能解决这个老大难,那活该他在本朝一手遮天好吧?
什么“一定有交代”,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可惜,穆祺再没有解释他的惊人之语,而是开始兴致盎然的给两位先生推介他心爱的小菜(油泼辣子炸花生米),顺带着转移了话题,开始劝海刚峰与张太岳留下来观礼:
“今年科举与万寿挨得很近,圣上说不好是别有恩旨的。”可能是就着花生米多喝了两杯,世子醺醺然微有了醉意,话语中也渐渐兜不太住,吐露了自己最近的得意事:“两位可能不知道,在下蒙圣上的重托,负责办理外藩随行观礼的大事,这样的事情只要办得出彩,很容易就能讨到恩典。能在这样大事中沾一沾光彩,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得多啦!”
官场办事最讲出身,要是能在朝廷的大典礼中蹭一个恩荫,入仕的起点便完全不一样了。这可以说是莫大的机遇,天上白白掉下来的馅饼,但两个即将跨入官场的萌新ssr却并没有什么喜悦之情,在愕然惊讶片刻折后,反而是面面相觑言语不得,神色中露出了一点难以言说的忧虑。
……说实话,相处这几日以来,他们对世子的做派也算有点了解了。高情商的说法是特立独行不好评价;低情商的说法……低情商的说法实在过于无礼,根本不能宣之于口。但是吧,让这样的……奇人负责国家的大典,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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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两人心中如何的忧虑,第二日一早,世子还是力邀两位ssr随同,点齐随从带足器具,气势汹汹赶赴礼部办自己的新差事。先前当着各位老登扬尘舞蹈丢的脸也不能白丢,他特意命人刻了个“奉钦命管理典仪事务”的木牌,直接拍到了礼部堂官的桌子上,要求把有关外藩观礼的一切事务都划归自己名下,不得有丝毫迟误。
这是老道士当着满朝重臣的面许诺的职权,你要是不满意,可以到西苑去抗议嘛!
大概是早早听闻了穆国公世子在内阁飞扬跋扈的种种恶行,即使面对如此赤·裸裸的抢班夺权,礼部堂官依然不敢反抗,乖乖把大印和相关公文全数移交,随后便溜之大吉,直接开摆了事。
礼部开摆,世子却当仁不让,拿到大印后立刻召集了负责恩荣宴的官吏,一项一项的审核流程,但越审核却越发皱眉——恩荣宴操办了数百次之久,各项规制早已成熟,礼部能更动的大概也只有宴会后君臣同乐的部分。但官僚应循守旧,安排的娱乐项目也相当之无趣,不过是些杂耍、幻术(魔术)、杂剧等,反复上演,了无新意。难怪世子大为不满:
“圣上的口谕,是要在典礼中炫示国力,震慑蛮夷;彰显堂堂上国的气象。你们上一堆杂耍小曲,能彰显个什么?难道朝廷就靠着这些玩意儿震慑蛮夷不成?”
如今中原的外藩也是懂汉字晓汉学的,你拉一支壮马精兵出来还能震他们一震,咿呀呀的唱几声顶个球用!
这一个帽子大无可大,压得官吏们言语不得,但垂眉顺目之时,神色间却总是略有不服——当然,人家也的确应该不服。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京营戍卫的兵力烂成了什么样大家都不是不知道,你要精兵壮马震慑蛮夷,难道礼部还能给你从太宗皇帝陵墓里刨一支军队出来不成?你当这还是宣武永乐年间,本朝布狗天下所向披靡的时候呢?
——说来可笑,真要是宣武永乐时候也不用搞什么威慑了,大安的旗帜往地上一插就是威慑。高祖太宗朝时能做大安的狗就是天下最大的荣幸,合该是倭国使节千方百计来舔礼部才是。如今却是还要绞尽脑汁的恐吓一个小小蛮夷,地位上真不知道差了几等了!
一念及此,众位劳苦功高的礼部官吏都有些不爽,忍不住悄悄的瞥大剌剌坐在正中的世子,以及世子两边门神一样站着的两个士人,心下大为腹诽:
真是勋贵出身不知天高地厚,浑然不晓得时局的艰难!
仿佛是感知到了手下的怨念,世子叹了口气:
“算了,我知道你们是习以为常,也难以更改了。横竖本世子受皇命前来,就是要办好这件差事的,如今也推不得劳苦。你们先回家听信吧,我先与海先生及张先生商议出个章程再说。这两位先生都是精通藩学的专才,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外藩事务,你们也可以不必操心了!”
此言一出,满堂官吏的脸色立刻又变了。一上来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上级当然十分可恶,但如果上级挑剔之后愿意自己处理而非pua下属,甚至还愿意给下属放个半天事假,那就是贴心贴肠,足以让大家感激涕零的好领导了。
于是巴不得这一声招呼,上下官吏立刻乱哄哄答应了下来,连连拱手谢过,迫不及待退出了大堂。不过片刻功夫,偌大殿阁内便只剩下了怡然自得的世子,以及站立两侧,犹自懵然不知的海、张两位“藩学专家”;至于专家面上神情的变化,则委实精彩之至。
……在早有预料的情况下,居然还敢跟着世子出门办事;海张两位能遭遇这个局面,委实也是咎由自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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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祺一点也不谦虚,支开礼部官吏后便将上下都换成了自己的人,随后立刻派贴心的亲随到各国会馆请人,将高丽琉球暹罗倭国交趾等等的使节统统拉了过来,算是办了一个东亚及东南亚各国的小聚会,三凑四凑也能算个亚洲联盟了。
作为聚会的主人,世子特意将地点安排在了穆国公府于郊外的庄园,叫人热热闹闹布置了好大一桌宴席。他一人独占一桌,旁边是海刚峰与张太岳陪宴,往下则依次是各位藩国的使节与陪臣,自己高踞上首俯瞰下方,真仿佛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一时间真有亚洲洲长的风范。
可惜,下面坐的是桀骜不驯的外藩,不是礼部恭敬顺从的下属。刚刚寒暄过数句之后,交趾的使节很快就站起来顶牛:
“听说世子受命接管了外藩观礼的事宜,我等为世子贺。不过,世子请我等前来,不知有何贵干?往昔上国的礼部堂官办事,可从没有在私邸见面的。这是否太过头了些?”
交趾使节也不是没有听过穆国公世子的名声。但他一介外臣无牵无挂,又不怕在中原的皇帝面前丢脸,当然不必忌惮区区一个癫公。再说,礼部经验娴熟的堂官尚且无奈他何,何况一个初出茅庐的勋贵子弟?!因此言语之间,便极为不客气了。
交趾素来桀骜不驯,与上国大臣件唇齿交锋更是常有的事情,如今霸凌霸凌懵懂无知的萌新世子,也算叫他见识见识外交场合的人心险恶,免得到处发自己的勋贵脾气,还真以为天下无人能治得了他了!
其余的质问也就罢了,所谓“过头”云云实在是无礼之至,简直有藐视圣旨的嫌疑,。即使对外藩事务一无所知的海刚峰与张太岳,闻之也不觉皱眉,神情微妙之至。
但世子依旧从容,只是平静开口:
“本人召见诸位,只是想告知观礼流程上的一些小小变更而已。”
闻听“变更”二字,在场的使节都微微皱起了眉。外藩观礼都有固定的规制,凡有更张必须提前告知,以防蛮夷无知惊哗,这是从太宗永乐朝便有的惯例——不过嘛,单单只看“蛮夷无知”四个字,也能知道猫腻,朝廷特意提前告知,绝不是出于什么殷殷的体恤之情。
实际上,永乐朝所谓的“规制更张”,与其说是观礼赏玩,倒不如说是展示朝廷一年来的战争成果。在事前安排的什么“告知会”中,蛮夷们见识到的都是藩王头颅、北元旗帜、蒙古人祭祀用品一类八百里加急的战利品,新鲜生猛毫无掩饰的胜利果实,尘土满面而血腥犹存,足以震得一切小国屁滚尿流伏地叩拜,发自内心的感激自己能够为太宗皇帝当狗的莫大荣幸;回家之后还要仔细构思诗句,方便在大典礼时挺身而起,吟诗作赋为皇帝献礼。
这样直白赤·裸的效果,才称得上是“震慑”、“威压”,而自大安国力江河日下之后,如此的“更张”也渐渐消失,沦为毫无新意的杂耍魔术了。没有实力一切都是虚谈,如今旧事重提,除了令藩国使节忆念往事,骤然生出被欺·辱的忌惮不悦之外,基本也就只有虚张声势的搞笑效果了。
大安还有多少军力,大安的军力还有多少威慑,难道世子自己没数么?大言炎炎,何异于自取其辱!
于是一言既出,场面立刻就冷了下来。交趾使节端坐原地一动不动,居然连起身听解释的面子功夫都难得做一做。其余人也只微微欠一欠身,随后便不再接话。
虽然尴尬至此,但世子并不在意使节们的反应,他只是拍一拍手,示意家中的仆役抬上了一个顶部呈圆锥形的长条铁柱,绕场一圈逐一展示。这根沉重黝黑的铁柱并无特殊之处,只是侧面以红漆刷着六个大字:
【飞元甄君一号】
众位使节……众位使节凝视铁柱,茫然眨了眨眼睛。
当今皇帝的道号他们还是知道的,据说臣下为了避讳,行文中只能更易文字,称为“飞元”,真君称为“甄君”。所以,铁柱上的“飞元甄君”云云,当是陛下道号,但“一号”又是个什么意思?
世子笑容满面,从容起身:
“这是在下在家研究丹药飞升的基本原理,偶然得到的一点心得!”他朗声道:“原本是要献给陛下的贺礼,但圣寿庆贺的典礼是在西苑举行,实在不适合发射这样的东西。所幸荣恩宴的场地够大,可以让诸位一睹为快——当然,在下在丹药上的那一点心得,想必诸位都已经听说,就不必赘述了。”
宴席中陷入了怪异的沉默,使节们面面相觑,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早就从倭人使节楠叶西忍处听闻过世子物理飞升丹药革新的癫狂构想,但终究是百闻不如一见,至今也仍旧局限于私下惊叹的谣传阶段而已。现在骤然看到实物,却只觉懵逼得不能自已:
这玩意儿也能叫丹药?皇帝能啃得下这铁坨子么?
世子道:“我将这东西命名为真君一号,正是为了表示对至圣至明之当今皇帝的拳拳之心;也是希望将它发射到平流层——不,大罗天,作为圣上飞升成仙的预兆。这一次也只是试验性质的发射而已,若有差错,请诸位不要见笑。”
他的语气非常的温文尔雅,与往昔疯癫的传闻大有不同。但诸位使节还是愣愣的远望着他,显然完全没有搞明白这一番狗屁不通的疯话。
世子也不再解释,只是拍一拍掌。仆役立刻将飞玄真君一号抬了下去,运到百丈以外特意清出的一片空地。
“这东西发射的动静不小,所以才要提前告知。”世子慢条斯理道:“免得大家受了惊吓,倒叫朝廷过意不去……”
话音未落,便听见半空中轰的一声爆响,仿佛是惊雷骤然炸裂。即使远隔百丈有树丛阻挡,依然震得碗碟四处乱滚。而回响阵阵之中,一条火龙拔地而起,顷刻间冲出郁郁葱葱的树林绿叶,直奔九霄而去!
穆祺欢喜不禁,立刻起身鼓掌,振臂欢呼:
“万岁,万岁!升天了,终于升天了!——飞玄真君号,前进四!”
随行在侧的海、张两位:…………
虽然他们也被这奇观震撼,但“真君升天”云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等等,将来的皇帝不会也是用这么个思路上天吧?
这修炼法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头啊陛下!
幸好,欢呼之时众人都目瞪口呆仰头瞻望,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世子言语中这可怕的瑕疵。千万听闻不如一见,对于见识封闭的古代人而言,这样直冲云霄的火龙震响,几乎与神迹无疑了!
神迹当头震慑人心,别说眼光短浅的其余使节,就是早有见识的楠叶西忍——不,尤其是楠叶西忍,在仰面观看之时,脸色更是青白得吓人。他清清楚楚的记得,穆国公世子给自己解释物理飞升的丹药伟大创新之时,实验的进展还只不过是飞升十数丈,将将能接近后院那棵老歪脖子树的枝桠;而如今半月不到,这铁棍子居然直接窜上了数百丈还有余!
如果飞升十几丈还只是有海战的潜力而已;那能飞升数百丈的沉重铁棍,就无疑是不可抵御的利器了!
这样从天而降的铁棍子,谁他妈挡得住啊?!
在数十道眼睛惊恐震撼的注视下,铁棍斜斜飞过了天空的至高点,身形已经缩小如筷子,形状难以辨认。但在滞留片刻之后,铁棍却骤然爆炸,喷发出无数耀眼的火光!
变故突如其来,倒把注目凝神的众人吓了一跳。但这一切显然在世子设计之中,张太岳以余光一瞥,甚至能看到身边的世子笑容满面,嘴唇蠕动,似乎是硬生生憋下了什么。
大概是被世子的癫狂错乱感染了,在震撼与懵逼之中张太岳脑子嗡的一响,浮起的居然是某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飞玄真君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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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了的飞玄真君在天空中崩裂成了碎片,但很快,这些碎片也开始爆炸、燃烧,迸射出五彩缤纷的烟花,于云层下组成了醒目的大字:
【真君万岁】
第49章 分配
当由烟花拼成的【真君万岁】四个大字在空中灼灼闪耀时, 穆国公世子纵声大笑了起来,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不枉他在硝化火药上投入了大半的家产,不枉他费尽心血反向推理出了燃烧中的焰色反应。千万座的金山银山砸下来, 这么多工匠方士绞尽脑汁兀兀穷年,终于是卷出了一点结果!
虽然飞玄真君号只飞升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凌空爆炸,虽然初始型号的设计中还有诸多讨巧的猫腻。但在这个理性与科学均处于蒙昧, 连火药都被视为“神物”的时代, 能将铁制的人造物发射至数百丈上千丈的高空,那绝对是无以伦比的光辉奇迹, 可以与第一颗人造卫星相媲美的重大科学节点。这奇迹足以超越一切文化与语言的极限, 震慑得所有人脑中空白——如果世子脸皮厚一点的话,甚至可以当众跳上桌子, 宣称这虽然是飞玄真君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可惜,大安并不推崇这样飞扬跳脱的气派, 他也不好抢飞玄真君万寿帝君的风头。所以世子只是咳嗽一声,施施然从主位上站了起来,身后训练已久的管家便立刻上前, 为主家披上了一件特意设计的轻质披风。于是世子当风而立衣袂飘飘, 顾盼间神采自若,便真有上国天使的凛然气度了。
似乎被那声咳嗽惊动,呆呆仰望天空的使节们终于醒过神来, 众人茫然转头, 愣愣望向一言不发的世子——然后,好像有无声的号令做了统一的指挥, 七八位使臣同时离座,默然起立, 垂手躬身,低眉顺眼,再不敢向上方瞥一眼。
秋风起而草木伏,在亚洲这种地狱怪兽房里混的小国,生下来就要懂得看风向识眼色。而现在烟花字迹犹自于空中闪耀,残余火药的轰鸣还在远处回荡,即使最愚钝古板狂妄尊大的使臣,也能敏锐感到局势的更替了——当真君一号爆炸之时,某种浩荡而无形的风暴便已经自九天之上降落,顷刻压弯了所有人的腰。
一叶落而知秋将至,被历代中原王朝反复搓磨之后,在场的没有一个会是傻子。
世子负手站立上首,神情平静而又从容,丝毫不见片刻前近乎于狂喜的兴奋。只是徐徐叹息:
“真君一号试验成功,总算能向陛下献礼。可惜,动静大成这样,我是少不得要受重谴了。”
这样的装模作样,无疑又是在扭捏作态的凡尔赛。按理说下属此时该趁机奉承,说一说世子不方便出口的自矜与骄傲了。但也许是火箭升空的震撼实在太过于猛烈,上下数十人都是木然僵立不敢发一声。世子望了一圈无人接茬,只能硬点:
“这一次试验也算贻笑大方了。金大人,你以为如何?”
高丽使节金云金大人仓皇向前一步,犹自茫然不知所措,他抬头向上一望,却无意间瞥见了摆设在世子身后的几根尖顶铁棍——为了增加试验的成功率,穆祺特意命人赶制了飞玄真君二号机及三号机备用,只不过暂时搁置而已——金大人将形状看得清清楚楚,随即就打了个哆嗦!
能够飞升数百丈的铁棍已经是人类梦寐不及的奇迹,但如果能批量生产这样的奇迹,引发的后果便不可想象!
刹那之间福至心灵,仿佛基因中某种沉淀已久的本能骤然复苏,金大人撩起衣摆直接跪了下去,伏地奏陈:
“外臣惶恐不胜,昧死为上国贺!世子成此奇功,正是圣上恩泽所致,我高丽上下无不喜悦感戴,欢喜得说不出话来!”
说罢,他匍匐叩头,结结实实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哎呀,尊使这是做什么?”世子吃惊道:“这样的大礼我怎么敢承受?快快请起!”
说是快快请起,世子的屁股可没有挪动一寸,只是微微欠身,略表不安之意而已。
金大人又磕了个结结实实的响头,声音也变得呜咽悲泣了:
“外臣哪里是在向世子行礼?外臣是在向圣上行礼,向太宗皇帝行礼!太宗皇帝纵横天下神威无敌,我高丽小国附骥于后,真是见识到了无数旷古绝今的盛事大典,至今仍铭感于心。想不到如今两百年之后,我小国臣子竟还能有幸见到这样珍异罕见的奇物。抚念昔日太宗皇帝的无量恩德,外臣怎么忍得住这副眼泪!”
这一番话既委婉悲切又慷慨激昂,听得满场的使节两眼发直,忍不住的偷偷窥伺趴在正中的高丽使节。金云金大人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却依旧体会到四面或是诧异或是鄙夷的复杂眼光。可金大人心中略无波澜,甚至稍微有些想笑——鄙夷什么?你舔得过老子吗?
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西西物质魏骏杰。要在中原身边当小国,就要有这样柔软的身段。高丽可是从高祖太宗仁宗一路伺候过来的,还有什么不明白?大安要是势弱保守,他们骄横骄横也就罢了,眼看着对方都拿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东西了,不趴下来还等什么?
事大主义,启动!
这大概就是刻在高丽人基因里的本能,天生就知道怎么从风向中分辨强者并依附强者。金大人这抢先的表态,不知道比其余使臣要高明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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