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傻二疯
想嬷叫门天子就直接说嘛!何必如此遮遮掩掩!横竖作者的性·癖已经是变态得叫人无言以对了,就算再变态一点,旁人又能说什么?!
·
在了解了《保忠全传》这样神奇奥妙出人意表的演义之后,世子预定的计划也受到了莫大的干扰。他原本是要打算着仿效《三国演义》的旧例,要请吴承恩出手写一本夺人耳目的《于少保演义》,在民间好好的刷一波舆论——相父大名垂宇宙,固然是行为世范天下莫不景仰,又何尝没有《三国演义》的一点功劳呢?效法前贤,也是应有之意。
但直到现在,穆祺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他自以为自己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拿出来一点新思路都能把古人迷得死去活来万人空巷,必定能创作出匪夷所思名噪一时的作品来。但直到现在,《保忠全传》横空出世,重重给了他一耳光:
你还不一定有古人玩得变态呢!
说到底还是思想不够解放,精神太过内耗。在残酷而可怕的市场竞争中,还真不一定能超越这本玄之又玄的《保忠全传》,所以什么同人作品影响舆论的心思,暂时也只有停歇了。
在宫中谒见过一次皇帝之后,穆国公世子开始查询档案搜罗人手,开始预备着办宗藩改革的大事了。虽然飞玄真君口谕,这项改革是由裕王揽总。但人家堂堂监国,如今又俨然是隐形的储君,当然不会沾这种得罪亲戚的破事,所以一切大事实际还是由世子和闫阁老拍板。当然,闫阁老这种官场老油条也不想碰这个要命的差使,所以照例又用出了留中不发的本事。文件送过来不批也不退,长此以往自然能拖得不了了之。
但世子很快就给闫阁老上了一课。当然,他倒也没癫狂到直接打上阁老府,却指示内阁中书们印发了一大批的什么《闫阁老谈话纪要》,声称是闫阁老与自己对谈时提及到的宗藩改革要点,以皇帝口谕的“宗藩改革小组”之名义,要印发给六部统一学习。这本小册子被送上闫府之后,原本告病请假的闫分宜立刻像火燎了屁股一样的窜了起来,什么感冒发热全都不治而愈,当天就跑到内阁来当值来了。
所以还是环境最能锻炼人,你看闫阁老现在多么的龙精虎猛!
经过几日的撕扯后(主要是世子卖力想往前走,而闫阁老拼命在后面拉),刚成立的宗藩小组确定了初步的方略,打算先将京城中难缠的御史言官们派到地方审查宗藩的不法情事,把宗室中最为飞扬跋扈跳脱无忌的刺头打下去一批,然后再搜集罪证制造舆论,顺便挑动底层宗室准备斗蛐蛐——世子已经承诺了,可以在三个月内拿出量产的密盒技术,连他自己都无法破译的密盒技术;那么,对于宗室的总攻,就将在三个月之后展开。
当然,政治上的事情从来不是朝廷发一篇上谕就能办成的。在禁苑一场大火之后,宗藩改革的确已经成为上下的共识,但改革能改到什么地步,仍然有大量的回旋余地 。这一次派言官及御史下地方查访,就是决定改革力度的重要一招——如果御史们蓄意包庇,有心减轻宗藩的罪行,那朝廷手中的罪证不足,改革师出无名,力度难免就要大大的削弱,决策与执行的微妙,就在这里。
在这种回旋余地的争夺中,闫分宜之流的老官僚是天生占有巨大优势的。闫党毕竟是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即使再被打压摧折,人脉和储备也绝不是数月之间青云直上的穆国公世子可以比拟。闫阁老都不需要特意的做什么,只要在御史的人选中安排上为官多年棱角已经磨平的老油条,就能顺顺利利将这个稀泥和下去。
众所周知,在我大安朝两百年之成熟体制中,内阁的命令会被六部转成指示,六部的指示会被各省转成推荐,等到具体负责人那里,就变成了纸上的建议而已。层层抵抗节节削弱,老牌官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以将一切操切激进而猛烈的改革溺死在形式主义的泥潭里。
大家一团和气其乐融融,才是官场和光同尘的真谛。所以也建议世子好自为之,不要耍他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
某种意义上,这倒也算是个光明正大的阳谋。官场风气积年如此,就算世子发再多癫创死再多官吏,也决计改变不了这种上下一致油腻浮华的做派。困守京中的权臣太容易被壅塞耳目了,除非——除非有人能不计生死不计荣辱,既能拼命也敢拼命,可以撕破官场的阻隔将真实的消息呈报上来,为改革装填充足的弹药——
而在这一点上,穆祺从来没有担心过。
·
五月十五日,已经在上虞站稳了脚跟的海刚峰终于送来了第一封书信,阐述了自己上任数十日以来的见闻,其中着重描述了上虞所遭遇的种种困境,包括官府失能后盗贼横行流民四起、府库挥霍一空室如悬磬,以及管不胜管,猖獗到难以想象的海盗与走私。
当然,海刚峰的手腕之老辣高明,绝不是只会写信哭惨的庸官。在上任的这十几日里,他已经采取了诸多雷霆措施,迅速控制了局势——先是拜访了当地的大户,以世子赠送的御赐腰带作为抵押,借来了大量的粮草与银钱,而后招募流民简单训练成队,击退进犯的盗贼劫匪,以强力稳住城中秩序;随后发放耕牛农具,鼓励恢复生产。一整套连招熟练自如,放以前好歹也能入个《循吏传》。
但是上虞及周遭毕竟被霍霍得太久,有些事情就不是传统招数能够解决的了。海刚峰在反复调查后就发现,流民中有大量的老弱妇孺及不善农耕的商人和雇工,而且城郊的土地基本也被划分完毕。这些人坐吃山空又无所事事,早晚要闹出大事来。
这就是老学究遇到的新问题了。自真君登基之后,沿海的贸易日渐发达,有大量的百姓抛弃本业从事海商,规模日渐扩大,利润也甚为丰厚。只是海上的钱来得快也去得快,往往是倭寇霍霍一次之后海商们就大面积破产,不能不流离失所四处谋生,成为各地头痛不已的不稳定因素。
对于这种经商做工为生的流民,惯用的劝农劝桑就不再好使了,也就是海刚峰真是有心办事,还肯用心想一想办法,否则换一个雷厉风行的酷吏,怕不是早就打作莠民,统统驱散了事。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以现在这点本钱,海刚峰也应付不了这些成百上千的流民。
世子一一读完书信,坐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掰着指头仔细的继续,然后叫来了管家:
“你去把甲字仓库打开,从里面取出第二号图纸,装裱后我有用处。”
归震川等候在侧,闻言不觉诧异:
“世子要做什么?”
“给刚峰先生送一批纺织机的图纸。”世子心平气和:“经过反复试验后改造出的纺织机,易于组装,易于操作,易于维修,只要有一批启动资金,就可以迅速的扩张出最基本的轻工业生产来……”
归震川吃了一惊:“世子打算让海刚峰组织流民织布?”
“这也是唯一可以大规模容纳劳动力的产业了。”世子道:“再说,我可以和暹罗及缅甸的使节谈好,让他们用稻谷和精米来换布匹,恰恰能补足上虞县府库的不足。先让海刚峰以朝廷的名义到外县把粮食和生丝借过来,只要今年能把织布作坊的架子搭起来,半年之内就能周转过去……”
死抱着土地和农耕是没有出路的。这几十年风波动荡,恰恰是世界历史最为微妙而关键的转折时刻。随着东瀛及美洲的大银矿被先后开采,天量的购买力会在短时间内迅速的释放出来,建筑起人类第一波的全球化大市场,以海运勾连起全世界的生产要素,制造大航海时代最为辉煌的奇迹。
这是绝不容错过的伟大时代,左右文明命运的战略机遇期,决定了下一个五百年世界秩序的关键赌场。为了这个当口,穆祺苦心经营一掷千金,已经招揽工匠准备下了足够的技术储备,只等这千载难逢的良机。
当然,建设工厂的第一桶金总是最不容易,即使朝廷能在京城预先敲定合同,可以容纳上千人的作坊也绝不是一个小数目。而要筹集这一笔资金,恐怕掏空了现在的国公府都未必足够。所以世子也难得的踌躇了片刻:
“说到钱——”
仅仅吐出这三个字后,世子就忽然闭上了嘴。他猛的从躺椅上坐起,眼中闪过了一抹微光!
也恰恰在这个时候,某个许久未见的熟悉声音回荡在了耳边:
【监测到重大历史变动……积分足够,系统即将升级】;
【系统即将增加新功能:历史的回响】
【在新功能中,系统会随机抓取后世的历史论述,为宿主展示变动所引发的影响】
【注意,后世论述可能包括主观内容,请宿主自行甄别】
【系统将遵守承诺,一如既往的保卫宿主的隐私】
·
【历史的回响·工业貔貅的诞生】
【……当东南亚的商船第一次抵达中国东南沿海的小作坊时,这些懵懂而无知的商人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他们只是来兜售大米与香料,顺便换取大安朝精美的布匹。这种交易已经在广东一带发生过很多次,如今也不过是受人启发,在新的港口再做一次尝试。不过尝试的结果很令他们兴奋,当地的地方官没有向他们索要贿赂,反而亲自接见了他们,请他们喝茶,逐一询问交易的种种细节。
当听说了大米与布匹的兑换价格之后,这位姓海的地方官眼中闪出了光芒。他很郑重的询问海商,如果以同样的价格售卖,商人们能吞下多少布匹呢?
随着耕种及航海技术的进步,那几年暹罗与缅甸的粮食都大大的丰裕,也有足够多的粮食和运力对外贸易。所以海商们粗粗一算,给了一个天文数字一样的账目:
“五十万匹以内,我都可以吃下去!”
说出这个数字之后,连陪同的翻译都忍不住笑了出来。五十万匹布!他们在广东做了很久的生意,到现在一年也只有三十万匹布的买卖,而这已经是囊括了南方诸省的全部销量了。毕竟,一家五口可能三日才能织出一匹布,哪里有那么多储量供商人运送呢?
没有人把这句话放在心上。领头的海商甚至都忘了这个地方官的名字,只是格外记住了他官服上系着的那条腰带,极其精美,极其华丽,装饰着炫目绝伦的图饰,俨然是中国人最擅长的顶级工艺品。而随行的翻译告诉他,那条腰带是中国皇帝赏赐的珍物,腰带上绣着的图案则唤做貔貅,是龙所诞育的神兽,它会吞下世界上一切的财宝,却一点也不吐出来。
这真是吉祥的神兽,招商人喜欢的神兽。所以海商特别学会了“貔貅”的汉字,仔细写在日记上。
伟大的历史转折总是在这样微妙的时刻,在海商记录日志的时候,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惊动了什么。
但不管怎样,可以用贸易顺差吞没掉世界一切金银的究极工业怪物、被后人比拟为貔貅或白银黑洞的庞大经济体,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睛:
它闻到了利润的味道。
】
第68章 集资
穆祺在椅子上缩了很久, 直到所谓“历史回响”的最后一句话在耳边消失。
系统照常是高深莫测的神秘作风,即使答允了展示历史变动的影响,泄漏出的资料也少得可怜。这不知道从哪里扒出来的文案啰哩啰嗦说了一大堆, 可核心大概只有两句。最核心的一句大概是极尽夸张的描述大安的外贸能力,什么“工业貔貅”云云——虽然不知道这样中二的称号从何而来,但其内涵也并不出穆祺的意外;毕竟在原版的历史上, 大安就已经被人尊奉为“银泵”, 像水泵一样抽走了全世界三分之一的白银,永无休止且永无疲倦的制造业怪物……真正让他惊异的, 是所谓“五十万匹”。
区区上虞一地, 一年就能织出五十万匹布……穆祺向后一倒,捂住了眼睛。
……这种级别的速度和质量, 必定意味着一次全范围、高烈度的产业升级和产业扩张。而一次产业升级所需要的开销……
世子两眼无神,呆滞无神,终于悠悠叹气:
“真要当裤子了……”
·
总的来说, 海刚峰的信确实给穆国公府的日程制造了巨大的变动。技术图纸和工匠都是现成的,但搭建纺织作坊的第一桶金却是千难万难。购入土地打造机器分发工钱,哪一项都是耗费惊人的现金黑洞, 绝不是一点小打小闹的挪借可以满足的。世子说要“当裤子”, 但实际上,就是把国公府上下的裤子都当个干净,也别想填上如上的任何一个大坑。
事情逼到了眼前, 世子也没有别的办法, 除了咬牙切齿的搜刮干净府库的剩余之外,就只有设法给勋贵子弟中玩得熟的几位朋友送消息, 托他们借钱周转周转。
自穿越以来数年之间,穆祺虽然在研发上投入了金山银山无可计算的资金, 到底也不是坐吃山空的败家子;虽然研发出的大半都是火箭发射和炸药制备这种干烧钱的屠龙术,但也改良了造纸术与印刷术之类可以大量推广的民用技术,还开了不少承印书籍的作坊。而这些作坊的本金,就有不少是勋贵子弟中凑的股份。
即使有全新技术的加持,穆祺祺事也没有那个虎躯一震周围人纳头便拜的本事。先前能挪借到本金,大半都不是因为京城的上流社会真从新技术中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光辉未来,而纯粹是看在穆国公府的面子上搞一搞勋贵间的团结友爱而已。只不过新技术毕竟是新技术,这几年国公府的印刷作坊在京中稳步推开,靠着价格便宜纸张轻薄和印刷清晰占领了不少的市场,尤其在科举辅导书领域大放异彩(你都想不到一本薄书对书生是多么大的福音),逐渐也成了稳定的现金奶牛,利润颇为可观。
靠着这个成功的先例,这一次集资的难度就小了不少。消息放出去后不过一日三餐,相熟的勋贵就都派人上门送来银子,顺带着阿谀奉承一通吹捧,话里话外都是殷殷合作的诚意——在被先前孝宗张太后的两个侄儿阴过一次之后,飞玄真君万寿帝君忌讳起了勋贵外戚私下的结交,皇城司一向看得都极是紧密;虽然穆国公世子青云直上权掌机要,俨然有复兴勋臣荣光我辈义不容辞的模样,但京城中的上层也没有几个敢光明正大上门道贺,生怕被误伤为结党。
直到今天世子搞集资,勋贵家的大佬才迅速出手,送来的股本比往常足足多了三倍不止,话中也并不关心什么回本和利润,暗示基本非常明显:这就是给世子升官的贺礼。
……说白了,这连自由资本主义都算不上;纯纯就是个为所欲为恶臭之至的封建权贵吃相,当真是可悲之至。而更为可悲的是,就算是这样完全依赖于权力和地位所进行的资本运作,居然也比当下这死水一摊的局面要进步得多。无论京中的权贵是抱着什么心思投的资,他们送来的钱好歹还能流入先进生产力的扩张与增殖中,而非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奢侈消费和土地买卖里。粗鲁野蛮的资本比循规蹈矩的贵族更代表未来,这就是地狱笑话之一。
为了这一丁点的进步考虑,世子还是收下了所有人交来的股本,并命人一一登记造册,预备着将来发放利润。他倒也不奢望着能用这点利润改变上层根深蒂固的观念,只是觉得无论坑蒙拐骗还是权力诱惑,能从贵族手中抠一点钱就是一点。资本的原始积累血腥而又残暴,哪怕在早期多弄一点投资,效果也会大不一样。
这样逐一清点到了傍晚,正打算关闭府门按名册核对的时候,却有个手持国公府令牌的黑衣人悄悄进了角门。此人被一路领进书房,等当面望见世子之后,才摘下遮脸的斗笠,恭敬下拜,却正是闫东楼贴身的亲随,再亲近不过的心腹。
亲随膝行数步,从怀中摸出一张八百两的银票,双手呈了上来。
“听说世子在筹股份,这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还请世子笑纳。”亲随下拜道:“老爷还说了,这些银票都是悄悄送来的,请世子千万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我们太老爷。否则太老爷一定生气,后面就不好办了。”
世子茫然接过银票,脑中依旧是稀里糊涂:
……不是,这怎么还搞得跟私相授受一样呢?
·
送银票的亲随返回闫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沉沉了下去。阁老府中人声寂寂,唯有书房烛火通明,一老一少相对而坐,彼此的神色都颇为郑重。
听完亲随的回禀之后,端坐不动的闫阁老挥一挥手,侍奉的下人全数回避了出去。只留烛火前憧憧的两个人影。
闫阁老缓缓道:“我知道,你一定很不明白我的做法。”
闫东楼道:“我愚钝,还要请首辅指示。”
工作的时候称职务,这个态度就很好。闫职务……闫阁老非常满意:
“你先前劝我的话,其实我也不是不晓得。如果细细想来,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以当下的形势,本来没有必要与穆国公世子如此斤斤计较。老夫这般执拗,恐怕下面也有不少议论了。”
闫东楼俯首:“儿子不敢。”
只是回一句“不敢”,而不是“没有”,已经说明了闫东楼的态度。恰如闫阁老所说,闫党和他闫东楼心有默契,其实都不太愿意涉足阁老与穆国公世子之间毫无意义的争斗——在诸位下属看来,世子的大刀阔斧仅仅只是落在宗室那些倒霉蛋头上,迄今为止并没有伤触闫党的利益;世子的圣眷又是这样的稳如泰山,难以动摇。这种攻高防厚又不损害实际的强劲开山怪,平白无故为什么要撕破脸皮?难道就为了闫阁老的面子不成?
说难听些,闫阁老写青词服丹药拼了命的逢迎飞玄真君,名声早就已经是一败涂地不可收拾。这种脸皮厚如城墙拐弯,生平信条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官场老油条,怎么混到老了心理还这么脆弱了呢?
当老巨婴也是要有资格的。闫阁老又不是飞玄真君万寿帝君那个级别的老仙男,就算是闫党也不可能惯着他。
原本以为闫阁老是首辅到手一时上头,得意忘形之余已经不屑于照顾下属的心思。但现在看来,阁老依旧是宝刀未老,对形势的把握敏锐一如往常。
宝刀未老的闫分宜哼了一声:
“你们都在劝我,我又何尝不明白?姓穆的小子能拔宅飞升到这个地步,三分是自己的本事,七分是他的家世,九十分都是靠的圣眷——圣上让他掌握机要,是为了遥控朝廷秉持大权贯彻自己的心意,方便病好后顺理成章的将裕王给关回去;只要这个心意没有变,我这个做首辅的就是弹劾出花来也没有用。归根到底,老夫也不过就是制衡着清流,替皇上遮风挡雨的一把伞罢了!”
果然是数十年风风雨雨磨砺出的眼光,老辣精准更甚往昔。这几十日来权掌中枢,虽然与世子对垒中不是没有过翻车的时候,但到底是牢牢坐稳了首辅的这把交椅,靠的就是精准把握皇帝痛点,时刻不忘陛下恩德,制衡手段老辣而又精细——也正因为如此,与世子之间的纠葛就愈发的令人茫然。
小阁老亦觉困惑:“首辅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又为何要……”
“因为老夫还要把这个首辅继续做下去!”闫阁老冷冷一喝,不怒自威:“狡兔死,走狗烹!现在这个局面,是陛下重病后无力秉政,不能不搅和各方勉强凑出的平衡。平衡中最大的变数,就是陛下的身体——老夫明确告诉你,那个李时珍已经奉命进宫诊治,而且明白做了诊断,说陛下的病症不算严重,假以时日必定能恢复。陛下恢复之后,这个局面还能维持吗?”
闫东楼微微一颤,立刻明白了亲爹的暗示:皇帝身体恢复后必定立刻夺回大权,多半还要勒令裕王闭门读书不得外出,设法摧折当政期间已经壮大的储君力量。裕王退居藩府则清流的力量必然要衰微,到了那个时候,为了维持平衡而强行扶持的闫党就变得万分刺眼了!
事为之防,曲为之制,清流一旦衰微,对闫党的打击就会接踵而至,而且理由都是现成的——闫阁老已经快七十了吧?人生七十古来稀,皇帝给阁老放个假回家抱一抱孙辈,怎么不算是天恩浩荡呢?
不过,闫分宜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是决计不想领会这个恩典了。飞玄真君不喜欢一家独大的首辅,闫阁老就得给自己找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长长久久的维持内阁的平衡,甚至方便他继续进步。而纵观满朝文武,能够担当此重任者,也只有穆国公世子了——血厚防高,人又年轻,就算排资论辈依次晋升,那起码也能在内阁混个几十年的铁饭碗;这样牢不可破的对手,不恰恰就是闫阁老最理想的平衡么?
政治斗争也是讲究个捆绑销售的,特别是在飞玄真君一朝永无休止的斗蛐蛐大赛中。闫阁老早先蹉跎了十几年,是怎么一飞冲天蒙获皇权青目的?除了他自己能吹会舔甘当皇权白手套之外,还因为夏衍夏首辅权势日甚,真君需要个资历深厚的工具人打擂台;而几年前闫党日益兴盛,才刚刚五十的许少湖便被火线提拔入阁,平白捡到了天上掉的馅饼。
所以说,一个人的进步速度并不取决于自己的努力,往往还要看政敌的逼格。闫党依靠捆绑夏党上位,清流依靠捆绑闫党上位,循环拉踩向上捆绑,人类社会就是一个超大号的疯批饭圈。
穆国公世子前途无量,难以招惹?要的就是你前途无量!世子向上爬得越高,闫阁老作为平衡工具的价值就越大,越能够坐稳他辛苦舔来的这把首辅交椅,长长久久的为圣上发挥余热。
这就是宰相调和平衡的长久眼光,这就是多年老官僚有备无患的缜密心计。一群只晓得看眼下利益的庸手,如何能体会阁老的苦心!
上一篇:柯学,但一斤鸭梨
下一篇:黑粉潜入立海大网球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