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傻二疯
不过,这也是穆祺所有的存货了。焊接水·雷装填火药用粗糙的电路设置自·爆程序,样样件件都是麻烦事,也只有清闲自在的刘礼有这个空暇,可以背着人偷偷摸摸的干点私活。今天这一场大战将刘礼小半年来的作品全部挥霍了出去,要是还想增加产量扩大战争,怕不是刘礼得把螺丝刀从他嘴里塞进去——这就不好了。
当然,土制水·雷的威力到底不足,并不能在水下掀起什么惊涛骇浪;等到甲板上的水手反应过来查清楚底仓的情况,搞不好还是能堵上口子勉强开动的。但拖延的这一点时间已经完全足够了。第三轮嗖嗖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喷洒出的烟雾浓厚飘洒,几乎遮盖住了半个天空。
“这是万寿帝君号。”世子温文尔雅的说:“全新的火箭,全新的效力。”
万寿帝君号打得比清妙帝君号更远、更准确,但击中船身后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声光效果,只能看到阳光下迅即冒起的大量白烟。这些白烟随风扩散,接触到的水手立刻开始狂乱的扭动挣扎,跌倒在地来回翻滚,拼命的抓挠胸膛,俨然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万寿帝君之“万寿”,源自道教四御中的《南极长生大帝万寿经》,据传诵读此经可以消弭病患、拔除一切蛊虫毒气。而拒绝臣服万寿帝君,乃至胆敢冒犯帝君之神威者,当然也应受到类似的制裁——万寿帝君号中装填的是大量含有氯及氟的有机化合物,燃烧之后释放的气体可以严重刺激呼吸系统,制造极为严重的肌肉筋挛;船面上的毒气自然很容易就能被海风吹散,但大量沉降的白烟会富集于阴湿密闭的船舱,阻止水手下舱检查。
万寿帝君号与水·雷交相配合,足以完成封锁了。
海上的靶子已经完全固定,火箭的发射随之进入到了高峰。穆祺这一次南下是孤注一掷压上了所有的老本,从试验以来生产的所有型号全部运了过来,此刻一股脑倾泻而出,轰隆隆当空发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空。虽然天光明亮日色当空,仍旧能制造出近似于火树银花,璀璨夺目的效果——尤其是火箭的推进剂中含有大量的金属成分,焰色反应下七色光彩熠熠闪耀,更是美不胜收的奇景。
在这样绚丽魔幻的奇景之下,望远镜中无数活人扭曲而恐怖的沉默挣扎就越发能震慑人心。有幸能瞻望远处的官员默然不语,仿佛飞玄真君万寿帝君清妙帝君的威严真从天上压了下来,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咽喉。山顶风声烈烈,唯有衣衫飞舞响动,寂然不闻一点人声。
所谓神威如狱;在这样森严恐怖的威严之中,气氛凝固得接近僵硬。大概也只有世子可以顾盼自如,开口点将了:
“火箭只是作为前锋而已。戚将军,京城的援助已经到位,下一步可就该由你安排了。”
这也是先前谈好的流程。先由京中的秘密武器迎头痛击挫败敌军锐气,再由戚元靖接手后续战局,蓄势而发乘胜追击,努力争取最大的战果。这一套流程其实相当纯熟老练,可现在……
戚指挥望了望远处如同鼎沸的海面,以及黑烟滚滚中火光耀眼的舰船,嘴角不由微微抽搐。但他仍旧平静了下来,老老实实迎合上司的吩咐:
“谨遵将令。但敢问上差,这‘火箭’还要持续多久?末将立刻让儿郎们准备。”
世子抬头仰望头顶喷涌飞舞的火龙,在心头算了算自己及海刚峰带来的存货,从容开口:
“大概还有一个多时辰呢,将军也不必急于一时。”
垂首聆听的众位武将:……啊?!
不是,再这么持续不断的轰他一个多时辰,那还用得着他们搞“下一步”吗?
·
总的来说,这应该是众位官吏生平见过的最无聊、最离奇的一次海战。开头火箭迸发船只燃烧的奇观还能人震撼惊异不能自已,但惊异了那么一两刻钟,大家差不多也就习惯了船上的狰狞恐怖四处奔逃的默剧。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隔岸观火的人当然不能体察天火临头的恐怖,他们只能呆呆看着天空的火龙四散喷涌,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海面上起伏晃荡的帆船;火龙过处光焰四散迸射,将船板的表层尽数点燃,仿佛是海面上一朵明亮的花朵
好吧,这景象倒也挺壮观的,但这么干站着看上足足一个时辰,那未免也太……
——而且吧,如果真这么一直轰下去的话,他们的存在感又在哪里呢?
好歹也是领朝廷俸禄受朝廷恩命的大臣,被世子特意召集来的当地干吏,这么干看着一动不动集体发愣,是不是太难看了点?
大家辛苦陪着钦差上山,是雄心勃勃来刷战功套资历混脸熟的,不是单纯来凹造型围观世子——不,火箭——大发神威的。这样沉默寡言呆呆目视,说实话很有些挫伤人的积极性。但到了这个地步地方官的寂静也不算什么了,上面有皇帝的帽子压着谁都不好走,所以只能愣在原地烘托气氛。
当然说实话,这时候穆国公世子要是开口吟个诗作个赋,这些颇通文墨的官员好歹还能敷衍一二,至少能凑一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段子嘛——但世子同样是裹紧了披风一言不发,大家就不好说话了。
这就是跟了个文盲上司的坏处,连装都不好装。
不过这也不要紧。有几位机灵的官员已经在私下琢磨明白了,打算着回去之后趁着记忆鲜活立刻写个什么笔记小说野史志怪,想方设法的蹭一点热度。所谓官场不足文场补,既然战场上刷不了资历,那就在私人文集中描补描补。这样的大事是肯定要名垂青史万众瞩目的;换言之,只要他们的动作够快够准,就可以抢在文坛的重磅大佬前发布文集底定舆论基调,将自己强行于这样的大事绑定,借此留名青史,岂不美哉?
文学的要义在于夸张和想象,虽然在事实上他们只是站在山顶陪人吹冷风,除了嘴歪眼斜外一无所得;但只要生花妙笔稍作点染,仍然可以描绘得精彩纷呈、引人入胜。穆国世子这种绝对的c位当然是不好抹杀的,但只要稍稍更改顺序与笔力,就可以在事件中大大的凸显自己而打压他人,塑造出光彩夺目的形象。在大安朝廷的政治中,舆论已经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位置。如果能靠着这一手分润胜利的功劳,将来官场上的行事可就好说话得多了。
在火箭单调的轰鸣声中,这样的遐思无边无垠,足以打发漫长而无聊的时间。江浙的诸位地方官站在山顶尽情畅想,心神早已经飘至九霄云外。全场中大概只有儒望仍旧挂心战事,举着望远镜反复扫视远处,额头上细细密密全是汗珠。
大概是见局势实在是不像样子了,儒望硬着头皮开口:
“我想请问世子,不知这些‘火箭’还要发射多久呢?”
世子又看了看天上的火痕:
“大概还有半个多时辰吧?”
“但葡萄牙人似乎已经支持不住了。”儒望低声道:“世子可能不知道,欧洲海战都有规矩,一般是不会彻底消灭敌手的……”
世子直接打断了他:
“你是说让我接受葡萄牙人的投降?但按你们的规矩,投降也得举白旗吧?白旗呢?”
你把桅杆都轰成三截了,谁还挂得起白旗?儒望心下腹诽,但还是老实回话:
“我想他们是被攻击得太过慌乱,暂时还想不起这一点。只要您愿意保证军官的生命和财产安全,给予他们应有的尊敬,我可以用旗语说服他们投降……”
“喔。”世子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如果我要让他们投降,还得先保住上头贵族的体面再说?”
这不是废话吗?你不保证贵族的体面,别人凭啥投降?这就是老欧洲的惯例,怎么会为了远东破例呢?
“您也是贵族,应该展现仁慈,尊重这样的规矩……”
“规矩?这又是谁定的规矩,天父么?”世子抬了抬眉:“但我可没有在洪天王的著作中发现过这样的规矩呢。”
又是那个洪天王!儒望两眼鼓起,只觉胸口气血都在翻涌!
“不过,要说天父的规矩,我倒也勉强记得一条。”世子喃喃出声,却近乎自言自语:“天父决定烧毁堕落的索多玛时,曾经派遣天使通告罗得,并允诺了恩典;只要能有十个义人,都可以宽恕索多玛一城的罪恶;但索多玛还是被毁掉了,因为已经再也没有义人可以庇护它。哪怕天父的仁慈,终归也是有限度的。”
“所以,儒望先生,这一批远道而来的殖民者中,有哪怕一个义人吗?”
第87章 赔款
话说到这个份上, 俨然是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但偏偏儒望身负重任,又不能不转圜下去。如果只是一场海战失利也就罢了;旗舰连带着舰队全军覆没,必然会极大的改变远东的局势, 弄不好就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倾覆。葡萄牙人自作孽不可活,但他的银行可是投资了葡萄牙人的债券,实在受不得这样大的损失。
利润面前脸面也就不算什么了。无论如何的受挫, 他都只能绞尽脑汁, 强行拼凑理由:
“就算不遵守欧洲的规矩,世子也应该遵守大安的规矩, 贵国皇帝一向慈悲为本……”
“皇帝的确很慈悲。”穆祺顺口道:“所以朝廷现在很少诛九族了, 一般就是大辟或者腰斩,甚至还能保留全尸。这都是当今圣上如天之仁, 诸位都该仰体才是。”
相比于高祖太宗,当今飞玄真君万寿帝君的确算是心慈手软之至了,要是朱老四皇帝捞到火箭这样的宝贝, 还不知道能在南洋整出什么样的花活——以大安军队当年收拾安南缅甸的残酷手腕,穆国公世子这点小打小闹的毒气火攻和水·雷,完全可以算是温和软弱的保守派。
儒望深深吸气, 颇有些无助的左右张望, 目光扫过山峰上一张张沉默木然的脸,同时伸手揉搓衣袖,拼命的做暗示——在如今官场的潜规则中, 这是愿意大为破费重重请托, 求在场官吏出面代为游说。所谓理屈词穷无可辩驳,也只有让内部的人缓和缓和了。
可惜, 外来的海商到底不可能混入中原的圈子。大安朝廷上下的确是贪贿成风,但再怎么一钱如命, 终究不能当着同僚的面为外人开口。事先的关系没有铺垫到位,事到临头又怎么烧得上香?
儒望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病急乱投医,不能不冒险一试罢了。眼见四面都没有支援,他额头渐渐也渗出了汗水。绝望焦急不能自已之时,儒望乱扫的目光无意一瞥,却见穆国公世子神色自若,嘴角微有笑意,仿佛先前的争论只如乱风过耳,根本不足以费神劳力……
儒望心中一跳,猛地醒悟过来。如今已经来不及做什么铺垫,他脱口而出:
“世子且慢!如果能留这些军官一条活路,葡萄牙人一定很愿意支付赎金——”
“喔?”穆国公世子终于有了反应:“葡萄牙人愿意拿钱赎人?”
“当然,当然。”眼见一语奏效,儒望心都提了起来:“有资格调动旗舰的都是大贵族,顶尖的大贵族,这样的大贵族,国内一定有很多人愿意出赎金,还是高额的赎金!还一定不会短少!”
他特意强调了“高额”两个字,只盼着能打动世子的心弦。欧洲的上层圈子都是一体,这种级别的大贵族是轻易出不得篓子的,否则他作为银行家在其中的手脚被刨出来,之后的日子也必定相当难过。
大贵族的社交圈得罪不起穆国公世子,还得罪不起你儒望吗?宫廷的铁拳锤人可是很痛的!
但出乎意料,世子眉毛一挑,语气骤然冷淡了下来:
“赎金?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国战方殷的时候讨价还价锱铢必较,未免太不合适了吧,儒望先生。”
儒望先生猝不及防,眼睛都鼓了起来,一时真是诧异惊骇,无可名状;他与穆国公世子相识数十日,彼此也算是颇知底细了,以往常交往的经验看,世子不像是这样冠冕堂皇,要脸不要钱的人呐?!
不都说了赎金好商量吗?至于这样义正严辞的上价值么?
儒望的背后又渗出了冷汗。但到底是摸爬滚打见多识广的大商人,脑筋一转瞬间反应了过来,迅速改口:
“我汉语不好,一时说错了。不是赎金,不是赎金;是葡萄牙给贵国造成了损失,心甘情愿支付的战争赔款!”
这一句话足以回天,世子神色中立刻多了笑意,俨然很满意儒望的悟性——所谓为政必先正名,朝廷用兵是何等的大事,措辞当然该小心谨慎之至;要是他这个钦差一不留神答应下了这什么“赎金”,岂不是玷污飞玄真君的圣明,将朝廷的品味降低到了与山贼差不多的层次?只有战争赔款四个字,才是至善至美,最符合他钦差的身份。
既然洋人这么懂事,世子也就不绕圈子了。他左右扫视一圈,开口点题:
“儒望先生已经表达了诚意,诸位以为如何?”
能以为如何?大家跟着世子在山顶摆了半天造型,已经被冷风吹得鼻歪眼斜两腿战战,早就厌烦疲惫,不堪忍受,都盼着能回家喝口热水泡一泡脚,顺便记下今天刚刚想出来的段子。如今世子显露出要终结战争的意思,诸位官吏当然巴不得这么一声,于是挨个行礼轮番表态,态度非常清晰,全都愿意服从世子作为钦差所作出的重大决策,绝没有二话可说。
下级服从上级,地方服从朝廷,是大安官场不容打破的铁律;在穆国公世子的权势没有明显动摇之前,地方官绝不会公然忤逆中枢的意愿。可尽管下面同声附和,绝无迟疑,世子的目光依然停驻了片刻,直到看到戚元靖向自己微微点头,才终于展颜而笑。
逐一表态之后,流程上再也不存在规制的纰漏,世子欣然点头,愉快开口:
“既然如此,那我亦不能不体会上天好生之仁,陛下垂爱之德。”他曼声道:“那就劳烦儒望先生用旗语帮我们带一句话,只要他们无条件投降,我就可以停止攻击。”
儒望大吃一惊:“无条件投降?这是否——”
这样大的羞辱,是贵族能够忍受的吗?这哪里是施加恩典,分明是莫大的羞辱!
世子漠然看了他一眼,海商倒抽一口凉气,再不敢说话了。
·
一如儒望的预期,接到了这样巨大的羞辱之后,即使在连番袭击中已经被打击得近乎崩溃,那艘残存的旗舰上仍旧爆发了仅剩的一点士气——十几名地位较高的水手居然设法扶起了被炸得半残的舷首炮,装填入弹药后一炮射出,近乎绝望的轰击海岸。葡萄牙及西班牙的所谓“红夷大炮”,的确也是当今数一数二的火器,足以扭转海战局面的杀手锏;但发射火箭的工匠都遥遥躲在山丘树林之后,举目四望根本找不到半个敌人,这些疯狂倾泻的炮弹与其说是还击不如说是发泄,除了在近海记起海浪之外毫无作用,倒是把下山指挥人打旗语的儒望吓了一大跳。
所谓敬酒不吃吃罚酒,对面顽固颛顼至此,穆祺也不多说废话,直接让下面更换火箭,撤掉多余的飞玄真君号及清妙帝君号,将弹头大半换为万寿帝君号,尽情向帆船喷洒毒气。
应该说,葡萄牙水手能够纵横四海烧杀抢掠,该有的忍耐力与意志力都不短少,否则也没办法熬过本时代令人发指的航海条件;就是将他们抛入地狱,说不定也能咬牙承受下去。但是吧,古典时代中的地狱也不过就是硫磺、烈火和浓烟,大概就已经抵达了此时人类想象力的极限;而现在万寿帝君号呼啸而下,除了以上这老三样之外又额外增加了功效更为猛烈的氯化物及氟化物,比老式的地狱花样更加翻新,就实在不是常人可以抵受的了。
再说了,欧洲海战不下死手,除了贵族之间的默契之外,多半也是觊觎着战利品。在造船技术相对落后的现在,能充作战舰的帆船是一笔巨大的财产,即使炮战中被轰得破破烂烂,缴获后补一补也可以再用。为了防止战败方狗急跳墙沉船自尽,适当的优待也是很必要的。
但现在——现在,雨点般落下的万寿帝君号喷射出了大量的毒雾,大量的毒雾多数沉降于船舱底部,完全消灭了水手下舱凿船沉海的可能。所以他们只有蜷缩在甲板上哀嚎挣扎,无处躲藏亦无处遮蔽,只能在火箭的空隙泄愤性的放两轮炮,看着这些炮弹打着旋飞出,仅仅只能在海中激起几排起伏的海浪。
唯有无言是最大的轻蔑,在以武力征服了这么多蛮荒之地后,终于轮到葡萄牙人来体会这种轻蔑了。
单方面的被爆锤是很消耗士气的,尤其是在这种毒气烈火的炼狱里。就算所谓的贵族精神再顽强坚韧,想必也坚持不了多久。但事情已经进展到了这样毫无悬念的地步,世子也就懒得花时间看接下来的拖沓剧情了。他在原地再等待片刻,随后将自己的望远镜递给了戚元靖,表示将一切善后事宜完全委托给戚将军及诸位地方长吏,以此昭显朝廷绝对的信任。唱完高调后他抬一抬手,示意在寒风中冻得够呛的诸位官吏可以各回衙门照常办事,自己则在一众簇拥下缓步下山,顾盼自得,神采生辉。
一行人走到半路,海刚峰领着哆哆嗦嗦的儒望迎了上来。大战开始后他一直都等在山下统领民兵,随时督查工匠施放火箭的进度,防备着着海战失利葡萄牙人冲上岸来,自己还要配合戚元靖发动伏击。但在山下呆了许久毫无音信,除了按指示发射火箭之外基本一无作为;等来等去实在等得心焦,恰好看到去打旗语劝降的儒望被轰得屁滚尿流的回来,干脆就带着人一同上山请求指示。
世子恰好也要找人说话,见两位当面迎了上来,立刻挥手让身后的官吏后退,随后含笑询问:
“儒望先生谈得如何?”
还能如何?因为射程有限,旗舰上的炮弹倒是打不到岸上,但火炮轰鸣海浪滔天,还是让猝不及防的海商有些吃瘪。他定了定神,才弱弱开口:
“他们同意支付赔款,但要求世子保证……”
“我没有保证。”世子立刻道:“无条件投降是唯一的出路。如果他们非但不投降,还胆敢负隅顽抗,那一切后果只有自己承担。”
什么叫“一切后果”?
哪怕是在一日之前,这句话也只是纯粹的口嗨,毫无意义的威胁。但现在儒望是再不敢抱有这样的信心了,他只有呃呃不语。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虽然被气急败坏的葡萄牙人用炮弹招呼了一脸,但儒望已经从望远镜中看出来底细,知道他们的精神状态是绝技撑不了多久了。所谓“保证”,只不过是想借坡下驴,找一个体面点的投降借口而已;但既然世子不愿意给这个台阶嘛……那也就只有自己滚下来了呗。
只要思想肯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嘛。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好歹是在殖民地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物,怎么可能真为了面子就撞死南墙嘛。
虽然这一次是拿把谈判给轰垮了,但只要再让毒烟熏几刻钟,相信船上的军官会回心转意的。
不过,在开启下一轮谈判前,儒望还得摸一摸自己雇主的底线。所以他默然片刻,还是鼓足勇气开口:
“葡萄牙人到底还是同意赔款的。只是,赔款的数目……”
穆祺唔了一声,回头看向海刚峰:
“敢问海知府,上虞这一次备战的损失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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