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傻二疯
所以说叫门天子就是叫门天子,总是能在创造下限的奇葩操作上突破你的想象力。都说大安一朝爵位多么珍惜多么宝贵,要咬牙切齿的计算军功说服人心,才能勉强跻身其中。但只要抬出英宗的旧例,那什么人心也都不算人心了——老子辛辛苦苦扫荡倭寇,还能不如一个夺门的阉宦不成?
凡事就怕对比。你单看王阳明王越王骥等等大佬的神仙操作,当然觉得爵位是千难万难,自己还远远不够资格;但只要回头瞥一眼叫门天子,那自信心与配得感不就油然而生,再不会有精神内耗了嘛。
“不过,爵位也要斟酌。”世子若有所思:“如果真能以海军扫平倭寇震慑洋人,那也算百年以来的第一大功劳呢。这样的功劳,总得有好爵位才能配得上……戚将军,你以为‘冠军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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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就是要大气,要cosplay就要cosplay到底;既然已经有了“世宗”,怎么能没有“冠军侯”呢?再说了,荡平海波威慑天下,一战而开万里海疆,这样的功勋称为冠军侯,也不辱没了霍将军什么嘛!
——至少不会比老登更辱没,对不对?
第113章 后勤
自内阁寄来了朝中弹劾的奏章之后, 反对世子的声浪便骤然而起,并一浪高过一浪,声势愈发凌厉凶狠不留余地, 处处都是在往要害招呼;百余年来盘根错节的文官们被愚蠢勋贵大不敬的举止所激怒,因此招数空前狠辣恶毒;配合严密高效,手法老辣圆浑, 非叫这不知好歹的蠢货大大吃一番苦头不可。
山东事件发生后的第十五日, 都御史及部分礼部官吏组织起了第一波攻势,弹劾穆祺“飞扬跋扈”、“其心诚不可问”, 暗指穆氏图谋叛逆, 意图染指军权。
第二十至三十日,以宗正令为首的宗人府官员上膘附和, 弹劾穆祺对宗室“惨酷暴虐”、“略无人臣之心”,假借尹王以来的诸多逆案荼毒宗室,大大的违背了高祖太宗以来的国朝的祖制, 更令宗室寒心,惶恐不知所以。
第三十日之后,工部及户部的几位郎中被人策动上书, 同样是参劾穆祺肆无忌惮骄横不法, 在奉命掌握中枢机要的这半年里屡屡逾越法度,侵吞六部及内阁的权柄,举止大逆不道云云。
总之, 在短短一个月之内, 上下配合左右联动,向穆国公世子发动的攻势便是此起彼伏前赴后继, 一浪更高过一浪;三股浪潮彼此联合互壮声势,数月之间两千余封弹章飞往通政使司, 几乎要将内阁活活掩埋——龙有逆鳞,不可撄,撄之必杀人;百余年辛苦经营以后,除了皇帝这条横绝天下的真龙之外,蛰伏数代人之久的科举文官每日一拱卒,以乡党为骨架,以同年为脉络,以姻亲为鳞甲;终于也将自己炼成了一条隐忍不发的潜龙了!
有组织胜于无组织,有传承胜于无传承;无论你再怎么诟病科举制度,它就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选拔机制之一。全国上下的卷王经由这种选拔机制被组织起来,拥有的力量当然强大到无可思议。与之相比,无论是仅仅依靠血统的勋贵,抑或培养流程高度依赖天赋与运气的武将,都是不能与之媲美的。政斗场上,强胜弱、大欺小,组织起来的文官就是可以吊打一切政治势力,迥非寻常可以匹敌——即使是开国的国公,在触怒到这种力量的根本利益之后,也绝对讨不了好去!
当然,皇权时代就是皇权时代。如果深居九宸的飞玄真君愿意强力干预,其实也不是不能打退这一次进攻。但朝廷上下清清楚楚,却知道至尊绝不会轻易下场。毕竟前车之鉴历历在目,真君好堂兄武宗皇帝曾经大力偏袒刘谨,叫门天子堡宗也曾拼命维护他的老baby王振,最后却是天崩地裂一败涂地,不但拼力维护的对象身死族灭,就连皇帝本人都被政争波及,颜面扫地,为天下所笑。
这种种波折,说白了还是众怒难犯。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在激起了朝廷绝大多数文官的愤怒之后,政治的裂痕就只会愈演愈烈,即使以皇帝的权威强行弹压,也绝对无法消弭这根本的冲突;甚至冲突愈演愈烈,搞不好还会将皇权的威严也一并拖下水。
实际上,即使强盛如皇权,往往也是借力打力,顺势而为,不愿意与大多数文臣直接冲突;如今汹汹之势已成,朝廷近乎铁板一片,除非当今圣上能牛皮到高祖太宗的地步,重炼地水火风再开世界,凭借威望将朝廷规则重新再写一遍,否则今天的局面已经是注定了。
以多欺少,恃强凌弱,政治斗争就是这么个东西,不爽不要玩。
几个月上千封奏折送上去,连通政使司几乎都要被弹劾的奏章淹没。在这样山雨欲来的政潮面前,飞玄真君及内阁却保持了怪异的沉默,没有给事件作出任何定性,只是将奏章留中不发,顾左右而言他。考虑到穆国公世子的身份、穆国公府的功勋,这种含糊的态度也是可以理解的,组织弹劾的重臣也并不以为意。如果上一代树大根深穆国公尚在,大概大家还要忌惮一二;但现在撑持家门的不过是一个凭借宠幸青云直上的毛头小子,自然激不起什么敬畏来。更不用说,这毛头小子的操作还十分下饭,只能用愚蠢来形容——眼见政潮在即,穆氏居然没有迅速返京组织反击,而是徘徊于山东、天津之间,以所谓“整顿海防”、“建造大船”为借口,在京外畏葸不前了!
真是愚蠢透顶!天下大事取决于京师,取决于中枢,取决于朝廷衮衮诸公;就算在外地将海防办出花来,难道又能以此扭转京城的格局吗?任凭你勋绩卓著劳苦功高,只要此次政斗获胜,倒穆派一张公文下来,就能将这小子剥得个干干净净。
放弃中枢而图谋什么“海军”、“海防”,愚蠢迟钝,莫过于此;敌人软弱无能成这个样子,那胜利简直唾手可得。
——当然,倒穆派中不是没有聪明精干的人物,从这大半年以来世子的种种举动中,其实也隐约猜得出此人图谋的大事。但正因如此,他们反而觉得放松。
“我晓得那小子的意思。”前都御史及倒穆先驱欧阳进先生在倒穆派私下的聚会中大声表态,成竹在胸:“无非是想借着皇上的旨意挑动战事,靠着边功来压我等一头罢了。哼,他想得倒是轻巧!”
凡事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讲究个资历。与如今被触犯了利益愤而倒穆的诸位文官不同,欧阳进老先生可是从一开始就坚定不移,果断冲锋在了倒穆第一线,并为倒穆大业贡献出了自己的官位,以及原本白皙无暇的两片屁股蛋子。这样的远见卓识,这样的居功厥伟,当然令后来者大为叹服。所以虽然没有了官位,仍然被奉为倒穆派的耆老。
耆老说话,大家都要尊敬,可虽然如此,新入局的礼部侍郎、宗正令朱可异仍然颇为疑虑:
“如果真有军功,确实也是不小的麻烦,尤其他还是勋贵。”
欧阳进微微一笑,从容之至:
“少宗伯以为,他真能在外建功么?”
礼部侍郎犹豫了片刻,低声回话:
“我到京郊去看过火枪兵演练。那些什么‘火箭’,的确,的确是神威非凡……”
还是那句话,反动派又不是蠢货npc,自己也是有考量的。既然决定要对穆祺下手,当然要对穆国公府的力量进行详细准确的考察。礼部及宗人府的文官未必熟悉兵制,但火箭的威力匪夷所思,即使军盲亦不能不为之震慑,并大大的感到了忧虑。
不过,在倒穆派群英面前说这样的细节,未免有些长他人威风。所以礼部侍郎解释了几句,身边围坐的官吏神色就已经颇为不满。就连耆老欧阳进都侧转身来,仔仔细细的看着他。
礼部侍郎的声音微弱了下去,自己也有些尴尬了。
“……少宗伯说得很对,京郊的火器确实天下无双。”欧阳进默然片刻,忽的面露笑意,怡然自得:“但正因为火箭如此凌厉,姓穆的才必然一败涂地——少宗伯,你知道京郊火枪兵训练的费用么?”
“请先生指教。”
“据御前的小太监递话,是两百两。”欧阳进淡淡道:“仅仅一年,就是每人两百两。”
礼部侍郎倒抽了一口凉气,旁边的官吏面色亦骤然而变。两百两其实不算什么,估计也就是在场贵人们家中一两个月的开销;但如果考虑到国朝养兵的惯例,这笔支出就实在大得惊人了!
要知道,而今边疆的总兵养最亲信的家丁精兵,一年的开销可能也就在七八十两上下;这就已经是“穷竭物力”,要把九边刮得叫苦连天了。
“每人两百两,一年光养兵的支出就在七八十万两。设若调动开战,开销又不知凡几。”欧阳进缓声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一笔数百万的开支,姓穆的凑得出来吗?先前的钱动的是内库,但战端一开烧钱如流水,别说区区穆国公府,就是圣上也未必撑得下来。到了那个时候,只有指望国库、指望户部。而户部那边嘛……”
欧阳进笑容满面,用意不言而喻。草蛇灰线,伏笔千里。赵巨卿欧阳进等倒穆元老蛰伏如此之久,也并不只是逍遥世外无所事事,同样隐匿了大量的暗子,做足了充分的预备。大规模的军事会战中,打仗就是打的钱。只要捏紧钱袋子,军队还能翻到天上去不成?
打仗,我不行;搞钱,你不行。文官们把持朝政百余年,手腕绝不是吃素的。虽然他们不懂军务,却早就已经摸清了敌手可能翻盘的一切要隘,并设置下了充分的防线——虽然无法明说,但大家早有共识:如高祖太宗一样威重令行的皇帝,是再也不能有了!
“我隐隐听说,姓穆的小子狂妄自大,居然还在山东宣扬冠军侯霍去病之事。真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欧阳进冷笑:“不过他以霍去病自况,倒是正好方便下手——就算孙猴子神通广大,莫非便能翻出朝廷的掌心了?”
自古名将以韩白卫霍著称,但对于朝廷文官来说,冠军侯霍去病却比淮阴侯韩信好拿捏得多。不同于“驱市人为兵”的兵仙,冠军侯打仗天生富贵,要强兵,要壮马,要天下最精锐高明的骑兵,而后才能横行漠北,所向披靡;但强兵壮马、铠甲粮草,哪一项不是吞金的怪兽?只要卡住军队的后勤,那任凭冠军侯全身是铁,又能打出几颗钉子?
这一番安排缜密周详,由不得大家不从心底里生出钦佩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无论穆国公世子在筹谋什么,倒穆派的高手都已经未雨绸缪,提前堵死了所有的疏漏。仔细想来,无论怎么来讲,如今争斗的局势,都是以众老登对阵小癫公,优势在我。
既然优势在我,大家当然要表现表现,争取日后论功行赏,分得高位。同样受邀而来的某位礼部郎中便开口进言了:
“虽然穆祺已经是瓮中之鳖,但到底穆国公府树大根深,一时不好措手。下官想,是不是先将他的羽翼剪除一二,敲山震虎?”
欧阳进瞥了他一眼:
“尊驾是说?”
“下官的意识是,张太岳这一干人……”
此言一出,欧阳进也是微微一愣。作为元祖倒穆派,他当然记得上虞之战前后与张太岳等进行的那一番缠斗。原本以为己方倾巢出动泰山压顶,即使不能一击中的,亦足以重伤敌手;不料新晋翰林学士张太岳骤然杀出,长袖善舞运筹帷幄,居然堪堪和他们杀了个旗鼓相当、不了了之,搞得大家很没有颜面,也算结下了旧仇。
趁着优势在我,清算清算旧仇也是应有之义。但欧阳进到底是老谋深算,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举杯啜饮,目光四下里一扫。另一位倒穆元老刑部尚书赵巨卿坐在远处,与他目光相触之后,微微摇一摇头,以口型说了一个“兴”字。
到底是合作了这么久,彼此相知默契。仅仅一个对视,欧阳进就明白了赵巨卿的意思——在编撰《兴献皇帝语录》之后,张太岳已经被当今飞玄真君视为了翰林院中忠诚的帝党,奖掖有加;无凭无据贸然下手,实在有冒犯皇权的嫌疑。他们悍然围攻穆国公世子,已经极大刺激了皇帝的权威,如果肆无忌惮扩大攻势,恐怕会被飞玄真君视为臣下夺权的先兆。到时候至尊拼力反击,鱼死网破之下,他们绝对讨不了好处。
既然《语录》尚在,张太岳就必须在;这一部典籍,算是保了他姓张的十几年的安稳平静呐。
世子已经远去,但世子留下的《语录》却还在保护着他的党羽;这一道铜墙铁壁不可逾越,重臣们亦不能不止步。
欧阳进心中微微一叹,只能开口:
“此事先搁下吧,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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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赴宴勾兑的十几位官吏后,只有两位倒穆派创始人欧阳进与赵巨卿留了下来,共同商议下一波攻势,打算策动京郊致仕的官吏一同上书,再给穆祺上上压力。
一一检查了上书的名单之后,赵巨卿犹豫了片刻。倒穆派人才济济,虽然声势最大跳得最高的是欧阳进,但真正运筹帷幄厘定大计的却是不粘高手赵巨卿。只不过政争数十日以来,他都是隐居幕后不露声色,深谙后发制人的道家精髓。到了现在,政潮汹涌不可遏制,他似乎也该站起来一呼百应,设法摘取胜利的果实了。谋定后动,从来都是赵尚书做事的风格
……可是,可是,不知为何,大概是某种老牌官吏保守敷衍的本能作祟,只要想到最终决战的宏大场面,赵尚书就总是不由自主的觉得心悸——当然,这种心悸应该是毫无来由的;他已经弥补了一切疏漏,预备下种种杀招,绝没有对手翻身的余地。只是……
赵巨卿垂下了眼睛,将弹劾的名单递了过去。
“这些老先生,就烦安公代为联络了。”他称呼着欧阳进的号:“倒穆毕竟是大事,安公多多出面,才能积攒威望,方便以后起复嘛。我这在任的官员,倒是不好随意走动的。”
无论如何,还是遵从本心,暂且后退一步,将战友护至身前再说吧。
思危、思变、思退,保护自身的安全,比盲目的进取可重要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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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来说,倒穆派的策略其实是相当稳妥而正确的。军事的成败与否他们无法干涉,但只要掐住了后勤的脖子,那什么样的军队也不可能发动战争。给养既然断绝,穆国公世子的败相就已经注定了。这是自古以文驭武的密法,容不得一个后生作妖。
但很可惜,他们疏忽了一些超出于传统经验之外的小小细节。
在检查完天津港口造船及维修的进度之后,穆国公世子设法召见了阔别许久的儒望,直接了当的提出了要求:抗倭战事在即,他希望借一百八十万两白银充作经费;再从皇帝内库中设法套一波,估计军费也就差不多了。
在主持了上虞之战后,儒望地位大涨,极得银行总部赏识,这一百八十万两也不是不敢答应;但仍然多问了一句:
“不知世子打算怎么还钱呢?”
“我们要对倭国动手。”世子曼声道:“倭国可以挖的潜力有很多,一定能让银行满意。”
“潜力?”
“高利贷、矿产专营、租界、自由贸易权、治外法权。”世子声音平静:“这些事情,还需要我来教你们么?”
说到此处,穆祺也不由心中遗憾。说实话,但凡事情还能有一点回环余地,他都不愿意让英吉利这样居心叵测的坏坯插手其中。可没有办法,如今一则是军费开支实在艰难,二则是大安对外用兵经验太少,各方面都不能不依仗这些老牌帝国——以他对飞玄真君的了解,估计打完倭国后能占几个大银矿收一收矿税就心满意足了;刮油水的手段既原始且粗暴,根本榨不出来多少。只有让银行家亲自上阵,才能将倭国从上倒下榨得干干净净,子子孙孙都要感激带英的大恩大德。而大安总览全局,不但分润可以大幅增长,也能积攒下宝贵的见识嘛。
榨油水也是要经验的,论这一点的经验,谁又能比得上如今的带英呢?
商贾之利,不过百倍;谋国之利,无可计算。海盗出身的英吉利银行,当然很明白这个道理。但面前如此诱人的馅饼,儒望并没有急着答应,而是确认了一句:
“世子是要以倭国的权益作为抵押?”
“不错。”世子淡淡道:“具体条款你可以提,我们都能谈一谈。”
“那就好。”儒望露出了微笑:“我答应了。银子和物资可以尽快交割,一定不会耽误用兵的大事。”
“这就答应了?”穆祺有些吃惊:“你不提几个具体条件么?”
“没有这个必要。”儒望笑道:以我对世子的了解,如果涉及到大安的权益,世子大概会拼力与我争夺,一个字一个字的纠缠细节,几个月也未必能把条件谈下来。但现在出卖的是东瀛的利益……世子总不至于连东瀛的利益都要用心保护吧?”
世子说不出话了。
“……你看人倒是真准。”
默然片刻之后,他冷冷开口。
第114章 开端
总的来说, 文官们对世子的攻击还是相当顺利的。一如过往百余年的惯例,当朝廷上下表现出团结一致的同仇敌忾时,即使内阁与皇帝亦不能违拗众意。如果说前几波弹劾的攻势还能留中不发以拖待变, 等到欧阳进策动致仕的官吏抗命上书之后,那就连高居九宸的飞玄真君万寿帝君也压不住阵势,不能不将奏折下发六部, 令重臣廷议了。重臣廷议, 无异于是将世子的命运交给了外朝。以如今朝廷舆论的汹汹之势,那结果还用多说么?
事情推进到了这一步, 本来已经算是倒穆派重大的胜利, 足以提前锁定结局。但百余年来官僚们构建出来的臃肿体系,终于在此时发挥出了意料不到的效用——没错, 只要召集重臣定下罪名,就算勋贵世家也难以翻身,好歹得将他踢出京城;可问题在于, 照孝宗以来的惯例,审核勋贵事关重大,如果要一一走完召集重臣协调部门请旨商议的程序, 呐少说也得要三个月以上。
懂不懂我们官僚系统叠床架屋的含金量啊?
人不能提着头发把自己拎起来, 由官僚系统哺育大的文官也不能违背百余年的惯例,都只能老老实实走流程。而更气人的是,倒穆派元老们原本还想挑动下层言官上书参劾, 走底层路线将穆氏的名声搞烂;但双方接触之后, 老牌的言官却提出了不可回避的要害——他们倒不介意弹劾世子,但整倒世子之后海防海贸的各项事务难免就要中断;如果没有了海贸的利润, 谁来给他们补发历年积欠的俸禄呢?总不能大家又喝西北风吧?
真是俗不可耐!大家谈论的都是铲除奸佞维护纲纪众正盈朝的大事,这些粗鄙的小官却还口口声声不忘那点三瓜俩子, 实在是叫人齿冷!
再说了,要是诸位重臣知道怎么填海贸利润那少说上百万两的大坑,那他们还用得着在外朝苦熬吗?把银子献上去舔一舔飞玄真君的老勾子,博取圣宠青云直上,岂不是更香更好?
双方不欢而散,各自悻悻作罢。没有了执掌风纪的言官做呼应,这一场轰轰烈烈的倒穆运动难免失之冷清,造不出什么太大的声势,仅仅只能局限于朝堂的顶层,不能重现昔日大礼议天下躁动的盛状。但这也没有关系,冷情归冷清,只要熬过这三个多月走完流程,他们一样可以致敌于死地。
区区三个多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将天津港口督造的船只完工;仅凭这一点本钱,姓穆的还能翻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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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之期已到,恭迎龙王归位!”
穆国公世子伫立船头,曼声吟咏,雪白衣袂飘飘当风,直欲凭虚蹈海而去,轻盈飘逸,真仿佛上界仙真。
但吟咏完这一句后,世子忽然双眼紧闭,侧头往右侧一偏,哇一声吐在了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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