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格拉提拉米苏
其实他也不清楚前方战况,不明白为何那群战士会停留在那边不动。契尔墨是个有血性的将领, 他率军出战, 定然不会阵前退缩。如此情况,实属少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情况,让契尔墨都难以应对!
见努西毫无反应,王太监气愤地骂道:“好啊!这就是努大将军带出来的兵!平日里努大将军就是这么为大凉训兵的!当真是让陛下失望!我定会将战况如实上报给陛下!”
努西眼神冰冷地斜视王太监。
被对方带着杀意的目光镇住了, 还没喷出口的话硬硬的咽下去。纵然不自在, 王太监还是维持着面子, 发出一声冷哼。
努西下令全军撤退!
契尔墨等人正在战场上发呆。哪怕听到撤退的鼓声, 他们也不为所动。
“将军……”
一只手从别人的身下伸出来, 满是鲜血。
契尔墨立马上前, 将此人从别人身下扒出来。
“请将军帮我将它带回家里,告诉我妻, 不必等我……我回不了家了……”这个战士奄奄一息。说话的时候身上的伤口一直在冒血!每说一个字, 他的呼吸都很艰难。像是随时要断气的模样。
契尔墨握着对方的手, 对手的手中抓着一个香包。香包被鲜血染红,根本看不清原来绣的图案。
西凉风俗, 若是男女定情, 女子便会把自己的香包赠予男子。男子会随身携带心上人赠送的香包。
明明受伤的人不是他, 可是此时此刻契尔墨却觉得心如刀割!心里就像是被人挖了一个口子,在哗啦啦的流血!
“兄弟,坚持住!你能活下来的!”契尔墨声音哽咽, 眼睛发红。
这名战士连摇头的动作都没力气做了, 声音虚弱地说话:“将军,我活不下去了。你们好好活着, 活着……”
这双眼睛瞳孔逐渐涣散,气息越来越轻,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让人察觉不到气息!
“我们一起活着!”明明方才冲过来的时候双手还能有力的握着刀戈,可现在契尔墨的双手在发抖!根本握不住对方的手!
这一幕,让在场的西凉战士泪目。此时他们还能站在战场上,也许下一刻就会像这些战友一样倒在地上长眠不醒!
多少鲜活的人命葬送在残酷的战场上!君王一声令下,他们就得往前冲,葬送在此!这是兔死狐悲的悲哀!
哀我征夫,独为匪民。
哀我征夫,朝夕不暇。
哀我征夫,命如草芥。
呜呼!悲哉!
凉军全体痛哭起来。
城内的宋军看了都于心不忍。同为军人,他们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悲痛与无奈。
他们只是比对方要幸运一些,出生在大宋。且大宋拥有一位仁爱的明君!
若非太子重修利州城,加固城防,他们怎能待在城内守城?
李祺受到影响,已经心软。眼睛湿润,声音沙哑地言道:“军人保家卫国,何人保护他们?”
雁南跟随在太子身边那么多年,阅历千帆,所以情绪看起来比较平静。他轻声回答李祺:“军人护国,百姓护军。”
李祺转头看向雁南。
大宋战士保家卫国,大宋百姓就是他们的坚强后盾。但是西凉的战士身后除了惦记他们的亲人,上下无人在意!
说到底,大宋比西凉强,只因为大宋有一位好太子!
太子能够凝聚天下民心!使江山社稷稳定!
李祺根本不敢想象,若是大宋失去太子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思及此,李祺含泪对赵兴言道:“太子殿下定要千秋长寿!”
要不是不合规矩,李祺真想对赵兴喊万岁万福!
撤退的信号已经发了很久,但是前方战士迟迟不撤回来。让努西很担忧。他只能再派一队人马过去看看情况。
过来接应的人马看到所有人在哭泣,不明所以,诧异地看着战友们,找到契尔墨传达军令:“契将军!大将军命你们撤退!”
契尔墨一脸麻木,脸上还挂着泪水,那双眼睛空洞无神。一副受到巨大创伤的模样。
“契将军?”
契尔墨屏住呼吸,再次伸出手,手指发抖地抚摸着这名烈士的脸。将他的眼皮合上,让对方瞑目。
然后视线落在对方的手上,契尔墨从对方手中将这个染满鲜血的香包拿过来,放入自己的怀里。
他缓缓站起来,觉得身子好沉重。
最后望向倒在地上的其他战友,契尔墨闭上眼睛,大声命令道:“将兄弟们带走!”
凉军默默行动起来,将倒在地上的战友搬走。
见状,雁南露出诧异的神色,低声言道:“这一回他们倒是没有遗忘自己的战友。”
李祺认真地分析道:“凉军知道我们的太子殿下仁慈,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所以才敢在战场上为战友收尸。”
雁南颔首。的确如此。如果宋军并非是太子坐镇指挥,换个皇子,亦或是换个大将。其他人必定会抓住现下这个机会主动对凉军出击,将对方赶尽杀绝!
凉军在把战友带走,契尔墨抬头望向城楼上方,对上面做了个手势。感谢大宋太子,感谢宋军。
“大将军!契将军他们把战友都带回来了!”
努西自然看到了。心中感动,
若不是宋军仁慈开恩,契尔墨怎能在战场上带走战友?
两军对战,明明是敌人。却也是同病相怜的苦命人!宋军懂凉军的痛与苦!
努西的泪水藏不住,潸然泪下。
王太监冷笑一声,阴恻恻地盯着努西。
他怀疑对方与宋军有勾结!要不然这打仗怎么跟玩闹似的!
凉军攻不下利州城,宋军也不会抓住机会出城对凉军下手。怎么看双方都有问题!像是在故意演戏!假惺惺的!真恶心!
王太监什么都没说,也没兴趣再留在此地看戏。回到军营,马上命人传消息回京,跟皇帝告状!
努西带着众人去接应契尔墨他们。
目光含泪地盯着这些战友的遗体,努西仰天呐喊:“兄弟们!我们撤退!”
这一天对于凉军而言是悲痛的!
他们死了七百多人!受伤六百多人!
努西命将士们背着战友的遗体上断肠山,将他们埋葬在此。
夜晚,月光朗朗,洒落大地。
雁南站在城楼上眺望断肠山。那边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凉军还在山上送别战友。
当年大宋将西凉打跑之后。面对尸横遍野,太子下令将宋军战士运回去埋葬。把凉军战士集中埋在断肠山上。
太子说,这些都是苦命人。若是能过安安稳稳的生活,谁愿意打仗?这些底层征夫也不过是被逼上战场的。
所以,太子下令为这些凉军战士收尸。将他们埋在断肠山。头朝西凉的方向下葬。愿他们死后能够魂归故里。
还以为至少能够安稳十年,没想到时隔几年,西凉再次来袭。断肠山上又添新骨。王命磋磨苦命人啊!
幽幽地叹了口气,雁南转身走下城楼。
回到营帐里,看到主帅营帐还亮着烛火,雁南走进去。
赵兴正在书写,雁南没有出声打扰。发现墨水快没了,主动上前磨墨。然后又为赵兴添茶水。
李祺走进来,看到雁南也在。默默地把东西放到书案上。
雁南瞥了眼李祺,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同走出营帐。
李祺告诉雁南:“京城那边派来了兵部左侍郎。已经到利州城外。我出城见了对方,对方交了一封信给我。命我送到太子手中。”
“京城现下是什么情况?”不是雁南多想,那几个皇子就不是老实的东西!尤其是大皇子!如今太子在前线督战,就怕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朝中如今以前线为重。陛下下令让朝中各部相互配合行动,不得耽搁战事!”李祺挺欣慰的,皇帝总算是拎清楚了!
雁南点头,松了口气。低声说道:“但还是不可掉以轻心。对于京城派来的人,李指挥使要多多留心!太子为重,万万不可出事!”
“李某明白!”李祺已经知道太子对大宋有多么重要!大宋不能失去太子!
两人在外面谈了一会儿。聊完京城的情况,又聊起凉军的事。
李祺生出万千感慨,面色复杂地言道:“何其有幸能够生在大宋!”
今日凉军的悲哀,让李祺心情复杂。压根不敢想象,若是他生为凉人,作为凉将,该应当面对这场战争!士气萎靡,敌我实力悬殊,这仗如何打?
雁南接着李祺的话,说道:“大宋有幸,有太子在。”
李祺连续点了好几下头。
“来人。”
营帐里传来赵兴的声音。李祺与雁南马上走进去。
“太子殿下。”两人一脸尊敬地行礼。
赵兴指着写好的信,告诉雁南:“想办法接近凉军的主帅,把这封信给对方。”
雁南露出诧异的神色,问道:“太子殿下要联系凉军主帅?”
“嗯。孤欲让西凉易主,止戈休养。”
通过今日这一战,赵兴看出凉军毫无斗志。想必西凉的主将拿眼下的状况也无可奈何。
他打算让西凉内乱起来,挑个安稳的西凉藩王坐上皇位。
西凉能不能换皇帝,成败取决于当下的西凉大军!只要西凉主将肯带着大军班师回朝逼宫。这皇位必定会易主!
闻言,李祺跟雁南露出惊讶的神色。
雁南快速问道:“太子殿下莫不是要劝说西凉主将造反?”
“国君不仁,百姓多难。若西凉不想亡国,当自救。”
赵兴说完这两句话,甚至还加一句:“有朝一日大宋也出现这般昏庸的国君,诸君应当站出来救国救民。”
李祺:!!!
雁南:……
赵兴这话当真是大胆!得亏营帐里没有外人!若是传到皇帝耳中,皇帝定然要大发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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