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厉九歌
迟一悬接着道:“我刚刚来到这里,救下那群人牲没几天,一个名为宋典来的人就上门来找事,他原本是霸刀门派来看守这条苦海道的弟子。”
白经天对宋典来这个名字没有半点印象,更何况看守苦海道是苦差,没有哪个有前途的修士乐意干,他道:“应该是个外门弟子,我不认识。”
迟一悬接着道:“当时他不知我的修为深浅,上来与我斗法,被我杀了以后,我又去他的住处搜索了一番,发现他跟你们门中一个名为厉鸣的金丹修士通信,信中提及要把一个叫‘何念远’的人收拾干净。”
时隔一年,迟一悬终于在人前提起原身的名字,他有一种终于要践行诺言的放松感。
白经天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何念远这个名字上,他拍手叫好,“迟兄做得好,遇到这种敢上门挑衅还敢跟你动手的人,就该杀鸡儆猴,我头先一直觉得迟兄太过良善恐怕会吃亏,如今见你杀伐果断,倒是放心了。”
迟一悬:……
早知道你们霸刀门对外门弟子跟后爹一样,我当初那么谨慎小心做什么啊?
迟一悬无言了片刻,又把话题掰回来,“这两日我在想,这个厉鸣会不会就是那个厉鸣。”
白经天沉吟道:“的确,霸刀门中并没有另一个同名同姓之人,而且去年这个时候,厉鸣也的确只是金丹。”
白经天又不是傻子,很快就想清楚了其中关节,眼睛亮了亮,“你的意思是,可以从这方面抓他的把柄?”
迟一悬颔首,“厉鸣修为进晋快,若是不找机会趁早除了他,恐怕你在霸刀门内的处境会很不利。”
白经天顿时动容,眼见他要说些肉麻话,迟一悬赶紧道:“自然,这也是为了我自己着想,那人一看就小心眼,我怕他什么时候又偷偷来找朝歌麻烦。”
白经天满肚子衷肠没有倾诉出来,他慢慢道:“我都明白。”
迟一悬心想:不,你肯定不明白。
正事要紧,白经天很快问道:“不知何念远在哪里?可是被你救下了?”
迟一悬说一半留一半,“何念远此人,当初被送来这里做人牲,已经死去一年了。我只知他原本是东莱国人,曾经有些名气,不知为何一夜发疯杀了全家。”
白经天一听人死了,也不觉多可惜,毕竟迟一悬给出的信息,已经足够他调查许多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白经天才告辞离开,临走前,他道:“虽然不知你为什么犯傻非做这个人间皇帝,但你既然心意已决,我想必然有你的道理。两日后,我就让人将登基礼物送来。”说完,他就跳上鲲舟,直到鲲舟拐弯消失前,还在朝着迟一悬的方向招手。远远看着像只蹦跶的鸟。
迟一悬不禁笑了一下,白经天送走了,他又回了小宅。
迟满问他,【看起来,您现在对霸刀门的看法有所改变。】
迟一悬:“实际上并没有,跟我结交的是白经天,又不是霸刀门。而且看起来,白经天对命丹补器这样的事情一无所知。”迟一悬可没忘记霸刀门拿人牲镇压苦海道的事情。
迟满明白了,由衷赞叹道:【陛下果然是完人,意志坚定不为情感动摇。】
迟一悬哼了一声,回小宅愉快地躺上摇椅。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两日后,登基仪式开始了。
第164章 第二更
七月二十五日, 朝歌
吴岩出城去办事,他现在日子好过了,听说奉城有个善治儿科的好大夫, 想着儿子瘦巴巴不见长高,担心他在那几年落了病根, 就想把人请到朝歌来。谁知道还没走到奉城呢,天空上忽然传来洪亮的声音。
“凡朝歌子民, 速速回城!凡朝歌子民, 速速回城!凡朝歌……”
吴岩仰起头, 只见一艘挂着朝歌红旗的鲲舟从上空飞过,引得无数路人惊呼。
这确确实实是朝歌的鲲舟!
吴岩当下毫不迟疑,转身就往回走,担心出了什么大事,他匆匆忙忙往回跑, 两天的功夫就赶回去了,也好在他如今快练气三层了, 要换做以前这么跑, 可真是受不住。
只是回到朝歌后,吴岩茫然了。这城里, 也没出什么大事啊, 不但没出事, 看起来还好得很。
只见原先干净朴实的城门口挂上了红色的绸带,连守城兵身上都换了一身新衣裳,吴岩进城例行查验身份时,那守城兵还问他, “你看我今天身上有没哪里不妥?”
吴岩摇头。
“后背呢?有没有脏污?”
吴岩又摇头,那守城兵这才将他放过去。
吴岩茫然地走进城, 他是从东城门进来的,入了城没走多久就是最热闹的市集,只见个个铺面张灯结彩仿佛过节,但那些铺子里却没有几个客人,掌柜伙计却都在忙忙碌碌擦洗除尘,个个干得热火朝天,他经过一个衙门口,连门口狮子嘴巴里的那颗球都被擦洗得锃光瓦亮。
再仔细一看,街上的行人行人不多,但一个赛一个穿得干净体面,那料子还十分鲜亮,一看就是新衣裳,衬得一路紧赶慢赶回城的吴岩愈发灰头土脸,仿佛刚刚被收容进来的难民。
这是怎么了?今天过节吗?
吴岩正茫然,身体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抬头一看,正是跟他同在玉牌坊做事的工友,工友也穿的崭新鲜亮,一见面就问,“哎呀你怎么穿成这样!大典都快开始了!”
吴岩:“什么大典?”
工友:“咱们朝歌的立国大典啊!还有城主要登基成为咱们的陛下了!”工友说着说着,从吴岩脸上看出端倪,“你难道是刚刚回来的?哎呀!”他一脸痛惜道:“那你可错过太多了!”
工友就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从东海国来人,要求朝歌退还子民,到大家往城楼下扔砸泔水杂物,再到仙门的元婴强者被城主击败……
听得吴岩时而揪紧心脏,紧张得不得了,时而涨红了脸庞,热血沸腾,又时而提起了心,惶恐不已,最后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将悬着的心安稳落地。
消息实在太多,吴岩消化了一会儿,才明白其中的道理,不禁也跟着振奋起来。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礼炮炸响的声音,工友一拍手,“仪式快要开始了!你赶紧回家梳梳头换身衣服吧!”
吴岩此时只懊恼路上没能走得更快些,以致现在慌里慌张的,他谢过工友,连忙就往家里冲。
朝歌,内城
短短几日而已,如今的内城跟之前已经不同了。
原先的小宅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又长又高的阶梯,石阶一直往上,延伸到被削平的山顶处。而山顶之上,正矗立着一处巍峨的宫殿。
宫殿有三重,雕梁画栋,飞阁流丹,极尽华丽,便是调用能工巧匠,征用数万民夫,没有三五个月,也绝不可能完成,更何况是筹备大典的这三五日了。然而实际上,这座华丽宫殿,就是在三日内,准确地说,是在昨天晚上,忽然出现的。
城中子民对此啧啧称奇,感叹城主的神奇手段,郭千山等人此前一直愧疚没能为东家准备一座与他相衬的华丽殿宇,只能委屈东家一直蜗居在小小的小宅里,如今见了这座宫殿,也总算心满意足。
马弘宣觉得郭千山等人的担忧实属多余,他低声道:“你们莫非忘了东家的真正身份,这座宫殿,也许就是东家的故居。”
郭千山等人这才又想起曾经关于东家乃是远古帝王的猜测,如今看了这座一夜间“长”出来的宫殿,便更一步佐证了他们的想法。
万天佑目光迷离地看着那在日头下金碧辉煌的殿宇,高兴道:“东家,不对,陛下,终于要一步步夺回属于他的位置了!”
众人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闪过了相似的想法。既然陛下要拿回权柄,那么如今那些仙门势力,将来也都是他们朝歌的敌人!
“再有半个时辰,大典就要开始了!”
众人又是期待又是兴奋,只有樊蕙兰,期待之余,又藏了一分愁绪。
***
“再有一个小时不到,仪式就要开始了。”迟满飞在迟一悬身边看着他穿上一层又一层的厚重礼服,提醒道:“但是再过十分钟,您就得乘坐銮驾巡城,如果您不想让子民久等的话,就赶紧穿戴好吧!”
迟一悬正在跟礼服做斗争。这身衣服是游戏系统自带的所谓龙袍,大袖大袍,后摆很长,又层层叠叠的,穿起来是真费劲。
“现在就是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否决设计师的提议。”
迟满也很好奇,【为什么呢?】
迟一悬的身体被礼服层层束缚着,灵魂几乎已经飞走,他了无生气道:“因为设计师说,国内玩家很喜欢花钱买外观。越华丽,越繁琐,玩家越开心,他们会夸游戏真有良心。”
迟满:【可是在这里,这套服装对您这个玩家是免费开放的啊!】
是噢,这套服装是他达成“民心所向”这个成就后游戏免费奖励的,不用他花费点数。
迟一悬一边想,一边套上最后一层,再戴上游戏免费送的冠冕,第一次穿得这么隆重,他觉得自己连路都不会走了。
迟满看出来他的不自在,温和地提议道:【如果您不舒服,可以脱下这身礼服,您是陛下,没有人能管束您的穿着。】
迟一悬本人当然不想穿这么麻烦的衣服,但是在和这身礼服作斗争时,他神识不经意一扫,看见了城中百姓喜气洋洋的模样,他们今天都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出来,如果他敷衍了事,实在很不礼貌。
“今天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隆重的衣着也很重要。”迟一悬不禁想起小学时候,有一次他被选中参加朗诵比赛,老师叮嘱要穿得好看一点,爸妈就带着他去商场买了一身小西装,还给他打上小领结,那时候他年纪小,还在镜子前臭美了大半天。
“总有一天,我要推广短袖短裤,只要大家都这么穿,我就不用穿这种礼服了,可以穿个简单西装上台!”
又定下一个小目标,迟一悬神清气爽走出大殿。
这座大殿,自然是从孙灵岩储物袋里拿出的那座乾坤道场,原先的道场里有太多孙灵岩留下的痕迹,迟一悬这两天把这座道场改造了一下,将原主人的痕迹都抹除了个干净,要不然让他自己花钱花点数造这么个华而不实的宫殿,他是决计舍不得的。
走出大殿,太阳光一照,停在前面的“銮驾”光芒耀眼。
迟一悬打眼一扫,就知道这架华丽车驾价值不菲,无数件玄级宝石做成了车驾上的装饰。再多看两眼,迟一悬眼睛瞪圆,‘那车轮子,好像青纹龟的壳磨成的吧!不是说要省点钱吗?’
迟满:【对的,就是因为要省钱,用的都是昂贵但能反复利用的材料,等大典结束,这辆车就能拆开作为炼器材料。】
迟一悬锐利的目光又移到拉车的动物上,那是六匹神骏无比的马儿,通体金黄,鬃毛却白如新雪,长睫毛下长着一对碧蓝的瞳孔。
迟一悬认得这种灵兽,这是玄级黄金马,市价一匹一万灵石!
迟一悬痛心疾首,‘说好的省钱呢!’
迟满无奈道:【这是白经天送来的贺礼。】
‘噢,那没事了。’迟一悬立刻愉快接受,并盯着马屁股瞧个不停,琢磨着里面有几只公的几只母的,以后好开个养殖场。
郭千山等人早就提前等候在广场上。他们自然听不见迟一悬在心里和命器的对话,此时恐怕也无心去听,只是看一眼东家那身礼服,就觉得神思都恍惚了一瞬。
“东家这一身,真是太气派了!真好像天神临凡了!”万天佑喃喃念出这一句,就听东家肃然道:“启程!”
“是!”
众人这才回神,纷纷应是!
由迟满领头,郭千山驾车,马弘宣樊蕙兰等人跟随在车驾两侧,下一刻,黄金马踢踏着往前走,然后它们矫健地往下一跃,踩着莫铃兰延展开的白布,轻云一般从山顶的宫殿落到了地上。
咚咚咚——
鼓声与礼炮声同时响起,早就等候在旁两列轩辕卫扛着大旗行在前面开道,玄武卫则配着刀剑,昂头挺胸,一脸肃穆地跟随在车驾后边。
“车驾会从内城驶出,沿着城南-城东-城北的主干道走,然后在城北的玉龙台举行庆典,庆典结束后,再沿着城北-城西-城南的主干道回到内城,巡城一圈就结束了。”
迟满扇着翅膀悬停在马车上。
这架马车用四根细细的柱子撑着顶,但没有门,四面都挂着轻薄的金黄色纱帘,沿道围观的百姓因此能看清马车里的陛下。
百姓们激动得脸色发红,他们的目光从骑马跟随在侧大人们身上停了一下,然后就在车中那人的身上定住不动了。
全城的百姓此时此刻都走出了家门,兴奋地跟着队伍往前走。
有抱着孩子的,有搂着家人的,有拽着手足的,也有扶着老弱的……
起先,大家不由自主保持着安静,连走路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就是对车里那人的不敬,这可是让他们吃饱穿暖,维护他们生存尊严的城主啊!
直到某一刻,车内端坐的那人忽然朝着道路两边招手,“大家好啊!”
沿路的百姓比刚才更静了,呆呆地盯着车内不停招手的那人。
正当迟一悬以为自己吓到了他们,反思自己这个做法是不是不符合世俗的时候,车驾两边的百姓忽然爆发了巨大的热情。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