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厉九歌
许成美点点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而是加了一句,“可是他毕竟是外来修士,不是朝歌人,这次结婴大典上,国内律法也对外来客人有所宽宥,你觉得如此严厉惩戒,可行吗?”
书吏便接着说道:“苦主是陆大家,十分善舞,只她一人就撑起了一间舞坊。您平日忙于庶务,没去见过,这位陆大家的舞蹈真是惊为天人,一登场就很受百姓喜爱。您也知晓,陛下向来体恤民情,为了让百姓多些娱乐,以前是着人请了戏班,建了瓦舍,不久前又亲自建了行乐坊……陆大家的舞蹈如此受百姓喜爱,也是受陛下看重的。”
“以往,陆大家每一周只登台三次,这些天为了招待客人,陆大家每日都上台,一天要跳几个时辰,着实辛苦。大人,陆大家可是我们朝歌繁荣盛世的象征。那史可朗犯的若是寻常琐碎小事,自然轻轻放过,可此番他如此折辱陆大家,又大言不惭挑衅我国律法,若是不严惩史可朗,日后那些外来修士,岂不是要在我国为所欲为?”
书吏的眼中满满都是赤诚,显然,比起死板地遵循规矩,她更希望根据案件后果灵活施展。
法理不外乎人情啊!许成美微笑颔首,“你说得有道理。”但规矩也不能乱。她接着道:“此事涉及元鹭宫,又是假丹境界的修士,还是得请示陛下。”
朝歌内不是什么案件都能劳动陛下,但砍头示众这种大事一定得由陛下点头画圈。而史可朗这件事,在许成美看来,是跟需要砍头示众一样的大事。
这个案子盯着的人可不会少,这些天那些外来修士可都在看着呢,若是轻轻放过史可朗,明日就会有无数个史可朗。
案卷飞快呈到了迟一悬面前。
彼时他正在炼器坊钻研新的法器,扫了一眼案卷后,他摇头道:“我不喜欢杀人,这样,我看他道心不稳,影响修行,先当众阉了,再抽他两百鞭以儆效尤。”
递来案卷的人只觉得下身一紧,呼吸也屏住了。迟一悬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毕竟这在他看来,并不过分,要不是形势不允许,其实他想把史可朗砍了的,但是一来史可朗犯的事又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二来他毕竟是元鹭宫的人,他得防着元鹭宫拿史可朗做筏子给他找事。
可是单单是原本的惩罚,又觉得太轻了,警示效果不够强。
迟一悬觉得,还是阉了好,他叹气道:“那么多修士为了顺利结丹,苦苦守着元阳,史可朗身边却带着姬妾,可见那孽根还是影响了他的心性,阉完后送去元鹭宫,记得说一声,我也是为了他好。”
第203章 第一更
陛下可是为了史可朗好!
迟一悬的这番话传了出来, 不但朝歌的百姓信以为真,就连那些外来的游客也信了。
要是别人说这话,那指定是在嘲讽史可朗, 可是说出这话的,是金丹时就镇守在贫瘠的无名谷, 是元婴时击杀邪修并录下证据,是建立朝歌让所有人安居乐业, 是发明廉价玉牌让每个人都能交流信息的迟真君啊!
像迟真君这样高风亮节的大能修士, 怎么可能有低俗趣味呢?怎么可能只是想要惩戒史可朗就阉了他呢?必定是为了他好啊!
于是当史可朗被架上刑台时, 押解他的卫兵就是一脸“你小子占了便宜”的神情,还对他道:“真不知道这淫贼有什么好处,居然能让陛下惦记他一句。”
“肯定因为他是外客,又是元鹭宫的人呗,陛下是为了大局。”
“对待一个公然触犯我朝歌国法的小人, 陛下都能如此宽宏,实在是我们到不了的境界啊!”
而史可朗本人已经傻住了, 起先被抓住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 觉得以自己的身份,朝歌不但要客客气气放他回去, 还要把那些胆敢围攻他的人惩戒一顿,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锁住灵力, 更没想到自己会被判个阉割之刑还被押上刑场!
史可朗拼命挣扎,奈何灵力被封的他形同废人,连护体灵光都出不来了,被轩辕卫踢一脚, 痛得整张油脸都扭曲了。
“区区凡人,居然敢折辱修士, 放开我,否则嗷……”
又是一声惨叫,史可朗被推上了刑台中央。
刑台就设在菜市场旁边一条街,一水的铺地石砖上,一座膝盖高的石台上还残留着曾经留下的血痕,石台后方是一堵高墙,高墙下是一个棚子,里面三桌三椅,分别坐着三位监刑的官员。
史可朗被推上石台时,上面已经架起了用来行刑的一条木凳,刽子手则在磨刀,刽子手上岗以来还是头回接触这么小的刀,一边磨一边兴奋,还冲着史可朗下身投去邪恶的目光。
史可朗一看来真的,都快吓尿了。
他一看刑台下边围着不少人,有朝歌的老百姓,也有外来的修士,人群密密麻麻挤满了一条街,他眼中登时生出希望来。一边挣扎一边冲着下方喊道:“我乃元鹭宫的炼丹师!我能炼制筑基丹!还有各种上品丹药,谁能帮我,我就为他炼一炉丹!”
江人凤也是刑台下观众的一员,毕竟这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当众阉割的修士,这热闹可太珍贵了,错过这次以后也许就再也没机会了。
本来还在幸灾乐祸,但当听见那史可朗这番喊话,他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炼丹师的确稀少,筑基丹更是珍稀,他没想到这史可朗居然是炼丹师,这可不好,万一有人贪图他许诺的筑基丹或者上品丹药,搅乱了朝歌的秩序可怎么办?
江人凤的担忧显然多余了,因为史可朗那番话落下没多久,围观人群中就爆发出一声嘲笑,“生产筑基草的几座灵山都烧没了,百年内都别想长出来,你还想哐人呢!当我们这些修士消息不灵通吗?”
以前或许真的不灵通,但自从人人手里都有了一个朝歌玉牌后,长生界的消息传播极快,现在谁不知道筑基丹没指望了,怎么会上他的当!
史可朗此时已经被架在了长凳上,他急得满头是汗,眼珠一转就喊道:“我是炼丹师,当然囤了许多筑基草!只要有人帮我,我回去马上开炉炼丹。”
史可朗的话是有道理的,无论做什么买卖都得囤点货,一个炼丹师多囤了一些筑基草也不算稀奇。听了这话,围观修士中就有人动了心思,他们倒也不是想要公然挑衅朝歌的律法,只不过帮着说说好话站站台,让朝歌判轻一点,比如不阉割只抽打,还是能勉强试试的。
毕竟修士又不是天生地养,他们也有家眷亲朋,筑基丹自己用不着,带回去给亲眷,自己也能多几个修士做助力。
谁承想算盘还没打完,人群中就传出一个声音,“大家别信,他在骗你们!他根本没有筑基草,去年他昧下了一个假修的筑基丹,还将人打一顿赶了出去。此人名叫方未兴,如今住在云来客栈,大家尽可以去查!”
有名有姓有地址的,真实度不言而喻。人群一下哗然,愤怒的目光纷纷对准了史可朗。
“好个贱人,居然想骗我们白干活!”
“史可朗本就是个下三滥,他说的话当然不能信!”
“幸好有道友提醒,要不然我们就上当了。”
眼见情势陡转,史可朗一双眼睛瞪得快脱眶,他愤怒地在人群中逡巡,“是谁!是谁污蔑老子!滚出来!”
人群中,镇星子捂紧了面具,为着安全考虑,他还是顾不得看热闹,扭头就钻出人群跑了。
史可朗找不到人,更加气急败坏。
而此时他的手脚已经被捆在了条凳上,那绳子缠得比蛇还紧,他脸都憋红了也松动不了半分,眼见行刑的刽子手开始扒他裤子了,他一下慌了,声音都因为恐惧而变了调。
“住手!放肆!我可是元鹭宫的修士!朝歌敢无故加害元鹭宫的人,仙盟一定会为我讨回公道的!”
监刑官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忍不住回了一句,“你触犯我国律法,就该当要受惩戒!”
“放屁!”史可朗骂道:“那个凡人冒犯我,我不过是惩戒她一番,我犯了什么法!你们这样残害无辜,眼里还有没有仙盟!”
监刑官:“你犯了朝歌的法!在朝歌,凡人与修士等同,任何人都不容践踏折辱。”
史可朗瞪大了那对小眼睛,不可置信地喷口水,“凡人等于修士?你们朝歌皇帝糊涂了!凡人低贱,怎么比修士相比!你们私自残害修士,元鹭宫和仙盟都不会放过你们的!识相的就赶紧把我放了,要不然元鹭宫不日就会踏平你们朝歌!”
史可朗说别的没什么,但是骂陛下糊涂,那就触发众怒了。
监刑官怒目瞪他,“看来陛下说得对,你的心性的确是被孽根左右了!”
人群中的议论也一下沸腾了。
“本来还觉得阉刑有些过分,现在一看全明白了,这史可朗活该啊!”
“在人家的地盘,就得守人家的规矩,从没见过做客的跑到主人头上指手画脚的,居然还妄言踏平朝歌?不过一个假丹期而已,他以为自己是元鹭宫掌门啊,说踏平就踏平?”
“朝歌真君果真有先见之明啊!这史可朗一身淫邪之气,不知被孽根泄了多少元气,脑子都糊涂了,看他也两百多岁了,再不结丹就要死了,朝歌真君为他打算,他倒还恩将仇报了。”
“朝歌真君是什么人啊,人家德高望重,又是远近闻名的君子,借着惩戒之名为他斩断孽根,这是为了他好啊,他却想不明白。”
“唉,果然是孽根影响了脑子,等那孽根除了,他脑子清醒了就好了。”
“我要是元婴真君,区区一个假丹期敢在我的地盘上坏我的规矩,我非弄死他不可,这史可朗倒好,还委屈上了。”
“陆大家才委屈呢,不到二十岁就是练气三层了,朝歌灵气充裕,要不了十年她也是修士了。这史可朗不就是仗着比她大两百岁才欺负人吗?有种就别挑软柿子捏啊!”
那些议论一句句钻进史可朗耳朵里,几乎要将他气吐血了!他瞪大眼,满脸的油光都要被气得发热。这朝歌怎么回事!他不过是想抢个凡人,凭什么要受此大辱!下面的凡人也就罢了,竟然连修士都没有一个说句公道话!
他们居然说迟一悬是为了他好?狗屁!全都是狗屁!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史可朗瞪着那些义愤填膺的面孔,眼前渐渐有些恍惚起来,是了,这是假的,一定是有心人用来捉弄他的幻境,怎么可能有修士因为这种小事被处刑呢!
“呵呵,想用幻术来哄骗老子,也不看看老子是什么人,这么假的幻境,真是丢人……”
江人凤旁边胡不善问道:“他在叨咕什么呢?”
江人凤也莫名其妙,“不知道,可能疯了吧!”
而刑台上,自以为看透一切的史可朗却已经放松下来,既然是幻境,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自己被绑在这里的假的,灵力被封也是假的,自己肯定还在哪家上房躺着呢!
这一定是那个凡女找人给他做的局,他可不能上当。
史可朗尝试引动灵力,一边使劲一边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自己只要按照往常的方法,就能使出术法脱困。
“斩风术,将他们腰斩了!”
史可朗一阵嘀嘀咕咕,听见这话的刽子手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然后手起刀落……
“啊——”
惨叫声划破天际,史可朗眼睛翻白,晕了过去。
第204章 第二更
今日推送:假丹修士竟为一凡人葬送下半身!
昨晚在游戏屋玩了个通宵的李争渡一觉睡到午后, 她眯着眼,习惯性地在床头摸索了一下,摸到玉牌后又习惯性地刷了一会儿, 就在看清今日推送的那一刻,她一下瞪大了眼睛, 等等,她是不是看错了?
是下半生而不是下半身吧?
哦, 没有看错。那就是写稿的人错了。
李争渡漫不经心地戳进去, 开场就是一段撕心裂肺的惨叫, 吓得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李争渡赶忙坐起身,用玉牌的投影功能,将画面投到半空中。
屋内的窗子和帘子都合着,昏暗的光线衬得画面越发清晰了,李争渡从人群认出这是在朝歌内。
毕竟也只有朝歌才会有这么多凡人和修士混成一堆了。
“那么惨的叫声, 得是发生大案了吧?是杀人,还是斗法?”李争渡心情有点紧张, 虽然来到朝歌才几天, 但她已经喜欢上了朝歌有别于仙洲的繁华热闹。
现在天天都开开心心的,并不想要朝歌出现什么变数。更何况朝歌的子民素来团结, 这里的律法也严格, 连斗殴都少见, 更何况是杀人了。
真要是外来修士犯事儿,那朝歌真君对子民那么好,会不会一怒之下就把他们赶出去吧!
李争渡紧张地看着画面,然而那惨叫声真实一刹那, 很快就消失了,画面中出现一个年轻男人的脸, “我是朝歌的邸报所的报事人,此时正在刑台现场,今日刑台将之刑朝歌有史以来第一次阉割之刑。让我带大家看看现场情况。”
李争渡啊了一声。
她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么半文不白的说话方式,虽然显得话多不文雅,但真的简单易懂,像她这种不爱动脑子的人非常需要。
此时跟李争渡一样正在观看这个推送的人有不少,有的是没赶上热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朝歌城中子民或者外来修士,有的是其他洲手里持有玉牌的人。
朝歌的“今日推送”一天至少会推送一次,不是朝歌内的大事,就是外界的大事,每个怀有玉牌的人,只要不想落伍,都不免在玉牌亮起时点进来查看。
于是,短短几日之内,就有以万计数的人隔空观看了史可朗唯一一次去势“大典”。他的名声也以极快的速度,臭了。
“活该!”得知消息的方未兴在客栈里乐得直拍桌子。当初史可朗昧了他的筑基丹,断了他的筑基路,还将他羞辱一顿打了出来,方未兴又不是团烂泥,怎么可能不怀恨在心?
他早就想要报复史可朗了,只是史可朗是筑基圆满、半步金丹,俗称假丹期修士,又是元鹭宫的人,方未兴只能静静蛰伏,等待时机。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下手呢,这贱人就自己犯事被朝歌绳之以法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方未兴在房内走来走去,琢磨道:“他刚刚去势,也算受了重伤,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只要想法子跟着他出了朝歌,路上自有机会动手。”
谁知他还没出门,就被范船头和胡掌柜拦下了了。两人劝他三思。
方未兴不悦道:“我好不容易等来了报仇的机会,你们做什么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