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厉九歌
然而仇喜面上神色淡然,并未见喜色, 她心里明白,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宾客只当她还沉浸在失去师尊的悲伤中, 却听她道:“半年后, 我与师妹会结为道侣, 还请诸位赏脸,来贺我们合籍大典。”
话音刚落,满座寂静,但很快,宾客们就收敛了面上的惊讶。
虽说同性道侣少有, 但这样一位年轻的化神强者,谁也不愿意得罪, 于是纷纷推杯换盏恭喜二人成就姻缘。
借着酒杯掩饰, 众人若有似无地将目光停驻在这两位年轻的大能修士身上。
一个是冰心玉魄一样的冷美人,出尘脱俗不可亲近;一个是出水芙蓉一样的俏美人, 天姿国色仪态万千。
这两人站在一处, 倒真的是十分般配。
即位仪式结束后, 仇喜和尹奉思将宾客一一送走,而后关闭六幕山。
这百年间,六幕山已经彻底被她们掌控,同门中那些心思不纯, 与她们不是一路的,都以各种方式令他们远离了六幕山, 或是外派,或是驱逐。
如今的六幕山虽然人少,却都是志同道合的自己人。
算上仇喜与尹奉思,总共三十五人一起看向眼前的黑影,“我们已经照您的吩咐做了,您该告诉我们下一步了。”
这百余年,凌元始终没有夺舍任何人,修为也没有任何恢复,因为沾染了《渡亡明华经》,她的力量大多用来压制自己向恶鬼转化。分不出太多力量帮助他们,这些年,多亏这群孩子心智坚毅,才一步步熬了过来。
凌元道:“在合籍大典上,将焚烧昭告天地的合籍婚书换成这个。”
一枚玉简飘到了仇喜二人跟前,两人展开玉简观看,没一会儿,双双露出了震撼神情。
其他人都有些好奇,羊雁更是探头探脑,想看看那上面写的什么。
然而仇喜与尹奉思并没有给他们观看的意思,两人合上玉简,小心地捧在手里,举止十分慎重。
很显然,那玉简上的内容十分了不得。
凌元:“这上面的东西,你们千万要保护好,绝不能让第三人看见。”
她看向其余人,“并非是不信任你们,而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
经历过这百余年的修行,大家早都不是当初天真不懂世事的小孩子了,司慕沉吟说道:“我明白了,我们不能看,否则难保有泄露的风险。”
文莫站在她身边附和,“的确,这世上奇怪的神通太多了,就是我们自己再小心保守秘密,也难免会泄露,据说还有偷听人心声的神通,那样实在防不甚防。”
一切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六幕山内也开始收集为合籍大典准备的物什,可没多久,外界就流传起了“同性有罪、必遭天谴”的谣言。
一探听流言来源,竟出自大名鼎鼎的造化宗莫长老。
“就是那个自称神机妙算的莫青山?”司慕十分不喜,“他管天管地还管人家情投意合的爱侣?”
文莫迟疑道:“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莫非造化宗发现了什么?”
这个说法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这时就听羊雁说道:“我倒是觉得,是这个老头子气量狭小,故意报复。”她说起一年前的事。
当时元鹭宫出了事,潘自崇的父母在缠绵病榻许多年后,不幸病故。这是他们从小少年时就结交到的朋友,自然要赶去安慰。
况且当时常乐娘娘还未陨落,又是潘自崇父母的好友,自然要前往吊唁。于是一群三十多人浩浩荡荡前往元鹭宫。却见潘自崇面无人色、摇摇欲坠,而他旁边有个人还在对他冷嘲热讽,可不就是莫青山!
当时众人不知他身份,更加无所畏惧,于是冲上去就是一番理论,险些还打起来,后来得知他是造化宗长老,他们也不带怕的,毕竟他们当时人多势众,又自诩正义,直言他在灵堂上欺负人家遗孤,不要脸面。
将莫青山说得面色铁青,拂袖而去。
“当日许是有常乐娘娘在,又许是场合不对,闹大了他面上无光,只能暂时退却。”羊雁头头是道地分析,“如今常乐娘娘陨落,仇师姐又刚刚即位,他就觉得我们好欺负,打量着挑事呢!我们仇师姐也是化神,可不必怕他。”
司慕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轻点下颌,“总之,一切小心为上。”
于是外界流言纷飞,六幕山依旧有条不紊地准备合籍大典。
八月初八,这是最好的成婚吉日。
修士成婚,与凡人不同,不必着红衣绿服,喜欢什么就能穿什么,若是不在意,随便找个地方一起发个誓也能生效。
不过绝大多数爱侣都会广邀亲朋隆重举办,毕竟是要共度一生的人,况且誓言一旦生效,除非两人付出代价和离,否则一生一世要绑在一起,无论修为还是财富统统共享,自然是要十分慎重。
况且这个仪式对六幕山来说有格外的意义,由不得任何差错。
很快,合籍大典的日子便到了。尽管外界风言风语不断,莫青山那厮更是四处开讲座宣扬那套“同性要遭天谴”的言论,但依旧没法阻止无数宾客涌入六幕山观礼。
毕竟,莫青山虽然有修为有地位,但六幕山是上流仙门,常喜娘娘也是化神尊者,她的面子可不能不给。
正午吉时,金乌当空,阳气正盛。
六幕山瑞气千条,霞光万道,灵鸟群飞,仙乐飘飘。司慕与文莫分别扮作赐福仙童,以灵力化作各色花瓣,纷纷扬扬如雨落下。
观礼宾客分列两边,面含笑意地看着那对新人踏上地面铺设的云毯,朝着尽头处的桌案走去。
那上面有香炉与祭天的五牲灵果,充当司仪的羊雁正笑盈盈立在旁边。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身着七色纱衣的仇喜与身着六色纱衣的尹奉思牵着手往前走,仇喜发觉她手心里都是汗。
她传音道:“安心,不会有事的。”
尹奉思听着喜乐,看着飘落的花瓣,神思飘了一瞬,她回应道:“我想的不全是那件事。”
仇喜嗯了一声,眼神困惑。
尹奉思握紧了她的手,连传音都充满紧张,“合籍大典之后,我们算真的在一起了吗?”
仇喜微微一愣,向来表情寡淡的脸上,抿出一个笑来,如云开月明,美不胜收。
尹奉思看得愣了愣,直到听见她嗯了一声方才回神,面上顿时热出了两团红云。
两人停在供桌前,相对而立,双双手持线香并念诵婚书。
婚书就是落于纸面的誓言,尹奉思的声音更大,完完全全盖住了仇喜的声音,众人只当是这位护法长老热情,常喜娘娘则生性腼腆,在术法的掩盖下,他们完全没发现婚书变了内容,更没有发现,其中混入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我尹奉思。”
“我仇喜。”
“我凌元。”
“今日在此,向天道起誓,愿以毕生修为,与今后所有仙缘,换取一条天道法则。”
“从此刻起,命器不可剥夺,命器不可融合……”
不知不觉间,明媚的天空渐渐变了色,仇喜和尹奉思感觉身上骤然一重,好似压了无比沉重的东西,她们手中的线香在插入香炉的刹那燃烧飞快。身上也仿佛套上了一层枷锁,连拿起婚书的动作都艰难无比。
凌元暗中安抚二人,“不必担忧,这是沟通天道必会遭遇的考验,继续,烧掉替换的婚书,仪式就能成功。”
仇喜与尹奉思面色不变,两个人四只手,艰难地托举着那封“婚书”,灵力在指尖点燃,婚书的一角沾上了火焰。
快了,快要成了!
只要成功!那些夺人命器的邪修,顷刻就会变成废物!
然而手中婚书的飞灰并未飞向天空,在仪式即将成型的刹那,天空阴云密布,两道粗壮紫红色雷霆劈了下来。
仇喜浑身巨震,雷霆如同毒蛇,窜入她体内,刹那撕碎她浑身经脉,并以她难以抗衡的速度,直捣丹田,顷刻击溃了她百余年积累的灵力!
神魂剧痛,她控制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意识朦胧时,她仍下意识朝身旁人看去,却见她也重伤倒地,面色惨白。
现场一片混乱,宾客仓惶大叫。
仇喜却已经顾不得了,她连尹奉思都顾不得,忍着痛苦,将最后的残留的灵力送入手镯中,竭力送凌元登上青云。
大乘期的威压由远及近,无为君乘云而来,试图阻拦。
凌元却先他一步破开阴云,将婚书灰烬送上苍天。
与此同时,无数道暴戾的雷霆冲上云霄,如惊涛,如狂风,将那道单薄黑影彻底吞没。
***
【原来如此。】迟满叹息一声,【用大乘期加上一个化神和元婴的全部修为与未来献祭,可以沟通天道,增加一条天道规则。】
【但是,好像失败了。】
迟一悬却摇头,他盯着晦暗天穹道:“她们成功了,或者说,成功了一半。”
她们想要的法则:命器不可剥夺,不可融合。
半成功品法则:使用命丹补器,终生止步化神。
与此同时,身在造化宗的紫岚仙君周身灵力大乱,修为从大乘跌落到化神,满头青丝顷刻化作白发。
第332章 第 332 章
当仇喜自昏迷中挣扎着醒来时, 就看见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尹奉思脸上簌簌滚落,她握住她,声音绝望, “阿喜,我们败了, 败了……”
听得此言,仇喜心中大恸, 灵力控制不住在她体内乱窜, 令她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
“阿喜, 阿喜……”尹奉思去探她的脉门,却被她体内紊乱的灵力弹了回来,看见她痛苦呻.吟的模样,尹奉思无措地将人抱紧,企图为她调理体内混乱的灵力, 然而她只是个元婴,此时也是重伤之躯, 这样做非但没能救回仇喜, 自己反而伤上加伤,唇边蜿蜒出一条鲜红的血线。
“当真是感人至深啊!”
陌生的声音响起, 尹奉思立刻将仇喜挡在了身后。她坐在床沿, 警惕的目光投向门口。
只见阴冷的月光中, 走进来一个身着水墨长衫的男子,这人青年模样,相貌温润,眉眼间却满是上位者的矜傲, 可不正是无为君魏若生。
尹奉思眼中迸射出尖锐的恨意,“你待要如何!”
无为君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念在你二人是难得的重情重义,我准许你们活下来,以后为我效力。”
尹奉思冷笑一声,“绝无可能!”
无为君轻叹口气,“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羊雁,交给你了。”
听见这个名字,尹奉思愕然不已,她目光有些哆嗦地朝向脚步声传来的方位。
身着六色纱衣的羊雁缓步走来,她看也不看二人,兀自召唤出命器捧在身前,朝着无为君跪拜行礼。
这是长生界最高礼仪,代表完全臣服对方。
无为君冲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这间空荡小殿内只剩下她们三人。
直到无为君的脚步消失,羊雁才收回命器站起身。她目光复杂地看向两人,取出一瓶丹药走过去,“事已至此,你们就放弃吧。通机变者为英豪,追随强者并没有……”
“错”字还未出口,她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原来是你这个贱人!”尹奉思愤怒又厌恶,“枉我们始终信你。”
元婴期的肉身强悍,这力道极重的一巴掌并不能在羊雁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但火辣辣的痛感是不会消失的,羊雁脸上闪过一丝戾气,但她反而笑起来,“你以为你还是护法长老吗?仇喜伤势极重,活不了多久了,你,当然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