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厉九歌
钱丁宁拱手道:“真人有所不知,凤城灵脉不久前出了些事。”
迟一悬心想,不,我可太知道了。
钱丁宁简要描述了一番凤城灵脉的变故,接着道:“数日前,我国太子殿下前往仙洲求援,不料四处碰壁,又去霸刀门求见,却收到一个噩耗,霸刀门竟然不管我们凤城的灵脉了。”
这一点连迟一悬都没想到,“为什么?”
钱丁宁面色愤愤,“因为隔壁东海国国君恬不知耻,将家里所有儿子都打包给霸刀门一个断袖的长老做炉鼎!”他滔滔不绝地痛斥起了这种无耻行径,并对其中细节进行长篇大论的描述。
迟一悬心说我虽然爱吃瓜,但我爱的不是这种瓜啊!
但对方既然不是来收税的,他的态度就和气许多了。津津有味地听完钱丁宁那番不知道添油加醋了几回的八卦,他追问,“后来呢?”
钱丁宁叹气,“当时我们太子不知这回事,求上门去,那东海国的太子正在长老身边服侍,见我家太子生得貌美如花,当场醋性大发,撺掇霸刀门长老将我们太子打了一顿。”
迟一悬疑惑,“那东海国的太子去服侍长老,将来怎么继承皇位?不怕被人耻笑吗?”
钱丁宁:“这种事只要不说出来,下头的黎民百姓怎么能知?再说,没有男太子,还有女太子,照样可以登基继位。”说着说着,他面上染上哀愁,“真人不食人间烟火,不知如今这世道笑贫不笑娼,东海国太子做几年炉鼎又如何?他跟了霸刀门长老,有的是修行资源,到时候没几年就筑基做修士了,也不稀罕一个国君之位了。”
迟一悬疑惑,“这跟灵脉有什么关系?”
钱丁宁叹道:“关系可大着呢!霸刀门决定今后都将东海国国都作为鲲舟停靠点,还要给东海国加一条黄级灵脉,日后鲲舟再也不会停在凤城了。”
闻言,迟一悬面色淡了下来,“这不是很好,日后你们凤城百姓再也不会被风刮飞了。”
钱丁宁道:“真人不知,往日凤城有那条灵脉在,每年都有许多商人花费金银租住凤城,凤城附近一带的百姓除了每年靠着出赁房屋赚一笔,还能从源源不断进入凤城的修行者身上赚钱。没了那条灵脉,再没了往返仙洲的鲲舟,不知有多少百姓又要堕入贫苦。”
迟一悬可不上这个当,“百姓贫苦,那是你们国君不作为,跟灵脉关系不大吧!”
钱丁宁呐呐道:“大的,大的,灵脉坏了,入道修行就更难了,修为上不去,就找不到好差事,找不到好差事,就赚不到钱,那就穷了。更何况我们每年都要向霸刀门上供,国库也是紧巴巴的。”
迟一悬:……
钱丁宁还补了一句,“若是真人肯前往凤城勘察灵脉,朝廷愿出重金酬谢。”他比出一个手指,“朝廷愿出五百灵石。我私人再有一千灵石酬谢。”
迟一悬没有说话,倒是听见命器呵呵一声,也不知是嘲笑还是讥讽。
迟一悬脚下点了点地面,其实心里有些遗憾。看样子跟东莱国是打不起来了,人家也不收他税,造反都没理由。
他道:“再加一个,这整片荒漠,永久划归到我名下。”
这一次钱丁宁却面露难色,“其他地方尚且好说,只是这里是苦海道附近,归霸刀门管辖。您这,得找霸刀门啊!”他还劝了一句,“真人小心,霸刀门向来贪心,看你这儿发展得好,兴许要找您索要高额上供。”
迟一悬:……
大意了,原来我搞错征税方了!
第056章 出产丝绸
迟一悬眼神有了变化, 但不多。
钱丁宁偷偷觑了一眼这位真人的面色,实在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接着说道:“真人, 与其这般,不如您换个地方, 东莱国境内,无论哪个地方都好, 朝廷都能做主划分到您名下, 如此就不必跟霸刀门纠缠了。”
迟一悬看他, “我对东莱国不了解,你觉得哪个地方好呢?”
钱丁宁闻言,面上竟然露出些羞涩来,轻声道:“若是您能带着灵脉去到凤城附近,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迟一悬:……
好家伙, 原来搁这儿等着我呢!
迟一悬此时瞬间明白了之前命器那声呵呵是什么意思了。
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端起了茶。
钱丁宁有些着急起来, “真人, 您别赶我走啊,您好歹考虑考虑。”
迟一悬:“恩, 我会考虑, 你先走吧!”
钱丁宁拱手追问, “真人您真会考虑吗?您不会说的场面话吧?”
迟一悬冷冷道:“你再废话,我就将你的脑袋拧下来。”
钱丁宁一秒认怂,“真人饶命,下官告退。”话毕两条腿飞快倒退着溜了出去。
人一走, 迟一悬就放下了茶盏,表情有些无语, “你早就知道他们的真实意图?怎么不告诉我?”
命器十分乖觉,【您误会了,我无法侦查到别人内心的想法,我是在他开口时才猜测到的。】
迟一悬:“怎么说?”
命器:【根据这个世界的知识,只有地级以上灵脉才能循环不息,地级以下灵脉则是消耗品,会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弱,直到最后变成一团小小气旋消失在天地间。】
【霸刀门不再管凤城灵脉,也许他们认为那条黄级下品灵脉是自然衰弱下去的。这个答案想必东莱国朝廷也能想到,但他们仍然要花费重金请您前往勘察。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有另外的意图。】
“接着钱丁宁又说霸刀门会要我上供,也是想加重说服我的筹码。”
黄级灵脉,尤其还是下品,对于霸刀门来说还真不算什么,隔壁东海国太子枕头风一吹,霸刀门长老就能自己做主给出去一条。
对于东莱国而言十分重要的灵脉,霸刀门都懒得过来看一眼。由此可见霸刀门的底蕴有多深厚。
“哪怕是九仙门最末,也不是我能抗衡的啊!”迟一悬心有戚戚。
【请您不要灰心,他们已经是迟暮的老人,而您是朝气蓬勃的少年,早晚会超越他们。】
命器还是一如既往地会安慰人。但迟一悬觉得他们不是老人,而是壮年,自己也不是少年,而是蹒跚学步牙还没长全的幼儿。
他躺在摇椅上,一边摇啊摇,一边思索。
在今天之前,他还真没想过脚下这片土地跟霸刀门牵连这么深,一想到可能要给讨厌的霸刀门交税,迟一悬就感到一种生理性的厌烦。
“靠北,好想打人。”
【朝歌大牢里还有几个罪犯,可以作为您的出气筒。】
“算了。”迟一悬补充道:“我这样说只是为了发泄情绪,不是真的想要打人。”
【好的。那么您的决定是什么?】
迟一悬从背包里找了点零食出来,吃上美食的他心情好了些许,“现在不给我建议了?”
【如果您需要的话……】命器沉默片刻,说道:【无论是否搬走,对您都有好处。】
【假设搬出无名荒漠,您就不必再伪装金丹真人,不必想办法掩饰苦海道被镇压的真相,也不必担忧明年七月与霸刀门对上,更不必考虑向霸刀门上供的问题,还可以得到东莱国朝廷的支持。如此,您隐藏下来,只等合适的时机报复霸刀门,了结与何念远的因果。】
【假设不搬出无名荒漠,您就不必舍弃这里已经经营好的一切,不必带着那么多子民迁徙,自然也不必花费太多精力与东莱国朝廷打交道。】
迟一悬:“听起来,搬走的好处似乎更多。”
【那么您的答案是什么呢?】
迟一悬却没有考虑多久,“我的答案是不搬。”
【好的。】
迟一悬惊讶,“你不问我为什么?”
命器语气从容,【您是决策者,我的使命只有服从。不过我想,您是不忍心离开这里后,又有人牲被运送到无名谷。】
迟一悬没有说话。
因为这个想法放在这种世道,感觉略有点圣母。
算了,圣母就圣母,反正他又不是这个世道里的人,都穿进别人的身体里了,还不允许他按照自己的想法痛快活着吗?
迟一悬很快撇开这个问题,继续思考下一步行动。
别的地方他不清楚,但东极洲的法律他是研究过的。
东极洲上有两个国家,东海国与东莱国。两国的法律大差不差,各城池由城主自治,城池周边村镇则由地方官治理,每年年末,地方官入京述职的同时将各城城主的税银一起带上京都。
至于城池之间是打仗还是联姻,又或者哪个山大王将哪座城池据为己有,朝廷都不关心,只要他们按时交税就无所谓。
也是因此,迟一悬在荒漠上建城没有遭到任何阻碍,这并不仅仅因为他修士的身份。
迟一悬之前的想法是,反正地皮谁占了就归谁管,至于朝廷要来收税?无所谓,他拳头比较大。
但现在钱丁宁说这块地皮不归东莱国,而归霸刀门,这就让迟一悬之前的一部分计划落空了。
东莱国背地里给霸刀门当奴才,是个修士都知道这个事,但表面上,霸刀门和东莱国还都讲究名声,名面上属于东莱国的国土,霸刀门无权处置,但无名荒漠是霸刀门的地方,霸刀门如果强行要把朝歌赶出去,他的拳头还真干不过他们。
“可我为什么非得跟他们干拳头呢?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要我纳税,门都没有。真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大不了我抛弃这里,带着我的点数跑路。”
要是以前,他还真跑不了,但他现在有传送门啊,还怕找不到一个霸刀门管不到的隐蔽地带?
活点数的安危暂时不必牵挂,迟一悬的思路也更加清晰了。
“搬是不能搬的。苦海道对我们很重要。我怀疑朝歌灵脉有了些许灵智是受苦海道的影响。”
虽然苦海道给他们造成了一些麻烦,但相比起可能进化的灵脉,这点麻烦属实不算什么了。
霸刀门半点不怀疑有人抽取凤城灵脉去改造提升另一条灵脉,不就是仗着长生界所有好灵脉都被仙门垄断,自以为没有哪个修士会去干这种事吗?
由此可见,他想要再找一条好灵脉的难度有多高了,将来人口越来越多,恐怕一条黄级上品灵脉不够用。
迟一悬隔空用神识拍了拍地下灵脉,“宝啊,以后只能靠你自己努力了。”
灵脉正在朝歌地下无聊地转圈圈,被碰了一下后它那对眯缝眼睁大了一丢丢,它在地下转了转,似乎想要爬上来,在撞了几次头后就放弃了,扭头回去那模样似乎有点沮丧。
于是迟一悬又拿出那条因为凤城来使而被被搁置在旁的沙虫。
“说吧,要怎么做?”
***
钱丁宁出了小宅,就被裘平安和马弘宣安排去了医药坊旁边的一间小院内。
这座小院是谷内盖第一批房舍时顺便盖起来的,用来招待过夜的商队,如今里面空着,刚好拿来招待他们。
小院面积不大,一排三间的屋子,上下两层楼。上一层有三间房,下一层除了堂屋外,左右两边都是大通铺,塞得下钱丁宁和他带来的侍卫们。
但对于京官来说,这里的条件着实有些简陋了,马侍卫担忧钱丁宁会挑剔,然而从小宅出来后的钱丁宁看着比之前更谨慎了,不但没有挑剔半句,还央着裘平安带他们参观内城。
裘平安看在那十块灵石的份上,对他还算客气。带着他参观了医药坊和炼器坊。
医药坊刚刚出了一炉丹药,还没到门口,那丹香就远远飘了过来,马侍卫十分识货,与钱丁宁说了一句,钱丁宁当场掏钱,说要买下这一炉。
裘平安神色淡淡,“这一炉已经被人提前定下了。”
钱丁宁道:“那我定下一炉。”
裘平安:“下一炉也早就被人订走了。”
钱丁宁皱起眉头,“下一炉也是?”
“那是自然。”裘平安骄傲地昂起头,“我们朝歌的丹药好,订货都排到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