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野行舟
“好。”
黑泽阵挂断电话,转过头去看降谷零。此时金发的公安先生一手搭着他的肩膀,把下巴放在他另一边的肩上,正跟上级黑田先生发消息,也不怕被黑泽阵看到。
发的消息大概是“在做了在做了让我把这群侦探从地里拔出去再说”,黑泽阵没料到降谷零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放在那里,不可避免地看了一眼,发现日本公安在上班的时候也说废话。
“放开。”
刚才是要听他跟诸伏景光的对话,黑泽阵就忍了,电话都打完了你还想干什么?他本来想把人推开的,但看到降谷零在编辑消息,就只说了句,没动。
降谷零依言松开手,直起腰,全然没有刚才把重量压在初中生身上的负罪感。
“我打算搬过去。”
“……哪?”
“搬到你们家,所以你提前习惯一下吧。反正你说不过Hiro,我已经让哈罗帮我收拾东西了。”
“……”
黑泽阵开始考虑留下哈罗把降谷零赶出去的事了。那只狗可以留下,人不行!
哒哒。哒哒。
江户川柯南正在附近找这两个人。
他和服部平次跟世良真纯以及旅游侦探对了情报,终于搞清楚了整件事的全貌:有一群狂热的邪门宗教爱好者在这附近活动了大约三十年,他们认为进行了某种仪式的同类相食是通往长生不老的途径之一。但在十多年前,他们的首领死亡,警方在附近搜查,其他人为了“是否要继续活动”产生了争执,最终分道扬镳。其中有两位约定来到地下教堂见面,却遇到了地震,一位是世良他们发现的尸体,日记本的主人;另一位就是他们在洞穴里遇到的,已经疯了的那个“怪物”。后者具体受到了什么刺激暂且不明确,但从他头部压迫前额叶的伤来判断,应该是人为的结果。
八年前,有游客在附近的山洞里旅游的时候偶尔看到了在里面游荡的人影,还发生了游客失踪事件,警察和一位探险家进去寻找,没有找到任何东西,就将这附近封锁了。探险家表示他在地下看到了有趣的风景,还在那里埋藏了宝藏,这是少年侦探团来这里的原因——呃,至于宝藏,江户川柯南觉得那位探险家说的是海边岩洞里的自然奇观,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就喜欢将这些风景当做宝藏,虽然他也很喜欢这里的风景,但今天来聚会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接下来,大概三年前,也就是世良真纯和旅游侦探调查的案件里,那个教派的其他人进行了一次会面,他们中的某个人长期担惊受怕终于疯了,想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警察,但有人发现了他的动作,召集其他人对其进行“审判”。他们没能达成一致,动起手来,导致几人死在这场事故里,其中一人负伤逃离,他是五十岚家的佣人,他顺着自己清楚的通道逃离,却无力再从枯井里爬上去,最终死在了下面。这场死了几人、失踪一人的悬案就放在秋田市的警局档案里,直到世良真纯推断出了尸体的身份,把它翻出来才重见天日。
整件事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那位桐野警官说他们会去追查剩下的几个人的下落,从涉及三年前那个案件的人员名单里去找,相信很快就能得到结果。
整个过程黑羽快斗就负责站在一边扮演工藤新一,露出“我大概明白了”的微笑,然后从侦探的世界路过。虽然江户川柯南觉得基德这家伙肯定是听懂了,他就是不想真的被拉去当侦探而已。
总之,江户川柯南丢下还在讨论的几位真假侦探,哒哒跑到没人的角落,果然找到了降谷零和黑泽阵。
当时黑泽阵刚打完电话,江户川柯南看到那两个人的动作,不由得故意用小孩子的语气在心里感叹:安室哥哥和琴酒哥哥的关系变好了,以前安室哥哥要是这么做的话,琴酒哥哥肯定会打他的。
他摇摇头,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间,就打算悄悄离开,但就在这个时候,另一侧却传来了混乱的喊声。
“哇啊啊——”是旅游侦探小姐和世良小姐。
“快拦住他!”是几位声音熟悉的警察。
“是妖怪!救、救救救命啊!”是少年侦探团的成员。
名侦探被吓了一跳,差点被拿住手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原来是刚才那个被误当做什么怪物的人挣脱了两位警察,想要从这里逃出去,选了最没人的方向冲过来,马上就要到江户川柯南面前了!
江户川柯南:哎?为什么还是我,喂喂喂,我的仇恨就这么高吗?!
他很干脆地往黑泽阵身后躲,而黑泽先生也确实把他护住了,一脚踹开发疯的人,然后把那个人死死踩在了地上。
降谷零看看那个人,说:“完全失去作为人的理性了。”
黑泽阵早就知道,看都懒得看,就说:“那群家伙变成这样也正常,从跟随Bootes开始就已经疯了。”
“那群家伙?”
江户川柯南没有听过日记本和隐修会的前情提要,一听不认识的星座代号就知道自己少看了好几集《名侦探黑泽》,抓着黑泽阵的手臂蹦来蹦去,问他是怎么回事。
黑泽阵根本没想跟小侦探说隐修会相关的情报,也没打算把小孩牵扯进来,反正那个组织都没了,最多也就是对知情人进行临死反扑,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他按着小侦探的脑袋让他别跳了,说:“在这里聚集的那群人,你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吧。那个组织的事不用你掺和。”
反正跟这件事相关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还有躲着的成员也会有人去处理。
至于被他踩在脚底下这个……他刚才就应该直接动手,没把对方干掉只是因为「某个人」说会让他们接受审判。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不想让这种东西弄脏手而已。
江户川柯南干脆挂在他手上晃来晃去:“那个组织?”
黑泽阵:“……”
江户川柯南:“只是名字的话可以告诉我吧!我不去调查,如果遇到相关的线索就来向你们汇报,绝对不会冒险!”
黑泽阵跟降谷零对视了一眼,发现降谷先生也一样没法拒绝侦探,就说:“明日隐修会。”
江户川柯南点头。没听过,下次遇到再说。他是认真的,让琴酒都不想说的组织,他肯定没有贸然调查的资格。
但就在黑泽阵把那个名词说出来后,被他踩在脚下的人忽然开始挣扎起来。
对方发出像是某种语言的嘶吼,死死地盯着黑泽阵看;他嘶哑地嚎叫了很久,最后只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组成勉强还能听懂的单词:
“Crucis(南十字)……Crucis……”
黑泽阵的表情瞬间就冷了下来。
他踩着对方的脚重重压了下去,正在喊什么的人很快就因为难以呼吸而停止,黑泽阵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降谷零想拦一下,但看了看黑泽阵,还是没动。
就在人快死的时候,黑泽阵才收腿,说人没死,降谷先生,我答应你不杀人,但你最好别让他再活太久。
降谷零说就算审判估计也不会有第二个结果。他看着黑泽阵阴沉的脸色,小心地问:“Crucis是?”
黑泽阵没有回应。
自从洛杉矶那件事后,降谷零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那样想杀死一个人的表情。
上方的缺月被云遮蔽。
从废弃工厂塌方处落在祭坛上的那束月光忽然消失,整个地下教堂也重新陷入了黑暗。
在这片浓重的黑色里,黑泽阵问:“明天回东京?”
降谷零说是。
动静这么大,无论是加尔纳恰还是隐修会的残党,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他们在这里的事已经差不多做完了,剩下的完全可以交给秋田市的警察,而且降谷先生其实忙得很。
黑泽阵倒没什么想法,只是明天是周一,那群侦探得回去上学了。不,他不是在想这个。
他说:“我先回去了。”
没人跟上来。
月光重新照到地下的时候,江户川柯南和降谷零对视了一眼,降谷零道:“走吧,柯南君,别探究他不想说的秘密。”
江户川柯南也知道这点,所以才没动,他看着在黑暗里消失的背影,说:“可是,他现在很难过啊。”
……
午夜没有航班,也没有新干线。
秋田机场沉浸在午夜的安静里。偶尔传来旅客低语的候机厅里混杂了各种各样的气味,在夏日的夜晚里显得有点难熬。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仿佛远远还没到出发的一刻。
黑泽阵向来不喜欢这样的环境,但现在他坐在候机厅的椅子上,白天某个人坐着的位置,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就这么看了很久。
一杯咖啡递到他面前。
他接了。
诸伏景光在他旁边坐下来,说咖啡是他刚做的,收尾的工作用不到高中生帮忙,他打算跟黑泽一起回去。
回去,东京,米花町或者古桥町,哪里都好。
黑泽阵抿了口咖啡,有点甜。
其实他不太喜欢甜的。苏格兰刚失忆的时候他也犯过这个错误,觉得小孩应该喜欢甜的,反正给小苏格兰做饭他又没空吃,做完就走,而小苏格兰直到能说话了才告诉他,你做饭真的太甜了!
……导致诸伏景光到现在都觉得他是比较喜欢甜味的。
诸伏景光问:“不休息会吗?”
黑泽阵回答:“睡不了,不睡了。”
如果在睡着的时候意识依旧清醒,他去睡也没什么意义,等足够累的时候找个安全的环境昏迷一段时间算了,他是这么想的。
诸伏景光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情况。
“雪莉呢?”
“她需要我的血样进行研究,等回去再说。”再天才的生物医学家也不能见不到人就凭空做出药来,雪莉确实能研制出一堆让他睡死过去的东西,但副作用也少不到哪里去,而且黑泽阵从未想过在睡着的时候失去警惕。
“我不行吗?我怎么可能伤害你啊。”诸伏景光看着他,就像是在问,我可以保护你,你真的不能睡一会儿吗?
“……”
黑泽阵还记得,上一个对他说这句话的人,从背后捅了他两刀。但他没打算把来自过去的情绪带给家里的小孩,就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感受埋在心底,说:
“我试试。”
银发少年把咖啡放在一边,靠在旁边的人身上,呼吸很浅,好像是睡着了。
诸伏景光知道黑泽阵没睡着。
只要一有危险就会从浅眠的状态里醒来,无论如何也算不上真正的睡着,在记忆不受控的情况下甚至得不到休息,黑泽就处在这样的状态里。
他轻轻把自己的外衣盖在黑泽身上。
“晚安。”
黑泽阵听到了,但是没有睁开眼睛。
行李箱被拖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然后是被匆匆按掉的手机铃声、怕吵醒别人而压低的说话声、孩子的哭闹声,还有不知道谁的手表正在咔哒转动的声音。仔细听去不是炸弹计时器的声音,就懒得继续关注了。
这些声音如同潮水一样将世界的浅层推到眼前,只是听到就几乎能想象出候机厅里正在发生的事。
他很少在这种环境下睡着,除了十三年前那次。
十三年前。
那是他在乌丸集团里待的第七年,这年他二十岁,刚刚成年,跟现在完全不同。
他记得那是春天,三月份,他正在巴黎执行任务。那位先生告诉他,这次任务完成后就允许他回日本,虽然那时候的日本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回去的意义了,但那位先生大概觉得很有趣。
任务完成得很顺利,他还有时间去喝杯咖啡,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A.U.R.O同伴的紧急联络。
不是给他的,是作为最后手段的联络方式,按理来说事情不应该如此,身处另一个组织的他也不该管这件事,没人通知他A.U.R.O的行动,他早就被排除在外,像个局外人,并因此跟维兰德在电话里吵过好几次。
他看到死信箱里的讯息,本想通知维兰德找人处理,却发现维兰德的电话打不通了。
二十岁的他站在公共电话亭里,回想起那则短短的讯息,那是某个同伴最后的求救信息。
他跟那位先生说他成年了,想在巴黎玩几天作为成年的礼物,那位先生同意了。
然后,他回传了讯息,并在一天后得到了同伴的回应:
「计划出现问题,目前形势不明。我们跟总部失联了。Betula(白桦)昏迷,情况不太好。我们的机构里,出了一个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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