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野行舟
对面那个年轻人毫无反应,就像一块早就被寒风冻住的石头。从搭档被抓起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被关在这里,等待组织的审判。
审判,约等于死亡。
黑泽阵见惯了这样的情况,他也没空去关心每个人的死活,跟着他过来的爱尔兰十世小声说琴酒先生,这个人应该怎么处理,黑泽阵就回头看了一眼。
爱尔兰十世飞快地做了个给自己的嘴巴上拉链的动作。
这时,被关起来的年轻人才抬起头来看他,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某种疲惫、厌弃和平静的情绪,他用沙哑的嗓音问:“他死前说什么了?”
那时候黑泽阵二十岁。
他还没到后来遗言都懒得问的地步,所以那位“伏特加”死前歇斯底里的呐喊他还是礼节性地听了一下。就是有点吵耳朵。
他从那堆乱七八糟的声音里分辨出遗言,说:“说你背叛了他。”
那个年轻人回答:“本该如此。”
然后这场对话就到了尽头。黑泽阵走了,爱尔兰十世追上来,说真的不用处理那个人吗,他跟伏特加都是卧底的可能性很大,那些情报泄露的时候他大多数都在场,您——
黑泽阵打断了他的话。
“在这个组织里,不要多问。”
“……哦。”
他走出去的时候,朗姆已经不在了,但还是特地打电话嘲讽他,说那位黑加仑义愤填膺地说“琴酒靠美色上位,天天在那位先生枕边吹耳旁风”,然后哈哈大笑,问琴酒你打算怎么做,那位先生要是真的怀疑你,可不是说点什么就能算了的。
对此,黑泽阵唯一的反应就是连续三次挂断了那位先生打来的电话,什么都没说,而代号是黑加仑的组织元老被发配到南极科考站去挖冰,不久就音讯全无。至于那里发生了什么,黑泽阵并不关心。
以及,因为他没管那个年轻人的关系,那位先生可能会错了他的意,就把本应处理掉的人留下了。
多此一举。
后来那个年轻人被叫做伏特加,那是他的搭档曾经用过的代号。当时黑泽阵有个任务,要叫个人的时候,伏特加来了,黑泽阵对着他看了一会儿,说,你长得太像好人了,戴个墨镜吧。
他在亚尔斯克的商店里随手买了个墨镜,扔给那个年轻人,然后听到了那个年轻人说的一句谢谢。
后来伏特加一直戴着那个墨镜,直到在某次战斗里坏掉,不过黑泽阵看他打算修一下继续戴,就给他买了个新的。从那以后一直如此。
直到琴酒的死。
“……”
黑泽阵有时候也会想,伏特加活到现在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他当年看到那个一心求死的年轻人,原本是想满足伏特加的愿望,而不是把人带在身边这么久。
十三年。
准确来说,距离伏特加所忘不掉的那件事已经过了十八年,在空白的五年里那个年轻人就如同幽灵一样在组织里徘徊,黑泽阵还没到遇上什么猫猫狗狗都会捡的地步,善良、正义和慈悲的词汇都跟他毫不沾边。
但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的巧合,所以他只是看着手里的诗集,将那个老旧的笔记本翻过一页又一页,将上面笔迹熟悉的文字沉默地扫过一行又一行。
然后他停在最后一页。
上面不是他现在用的笔迹,但确实是他写的东西;黑泽阵对着那页纸看了很久,就要将它从诗集里撕去——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
是朗姆的来电。
黑泽阵的动作顿了顿,他把诗集收回去,又找了个没人的位置,悠闲地等了一会儿,直到朗姆第三次打电话来,才不紧不慢地接了电话,说:“在吃饭,你最好长话短说。”
朗姆正因为琴酒不接电话担心这人没了呢,幸好还活着,就随口问:“现在是吃饭的时间?”
黑泽阵从自动贩卖机里随便拿了一瓶除了KILL Whisky什么都可以的饮料,漫不经心地回答:“下午茶。”
朗姆都被他噎了一下。
在朗姆的印象里,琴酒是个吃什么都无所谓的角色,就算你递给他一盘仰望星空,琴酒会评价的也是鱼头很难看,而不是味道怎么样。所以琴酒哪来的闲心喝下午茶,被贝尔摩德传染了吗?
(贝尔摩德:那还真是对不起,我更喜欢跟波本共进烛光晚餐,闲着没事喝咖啡看书的那个还真是琴酒。)
肯定是贝尔摩德病毒又扩散了,当时她带着波本天天吃饭的时候我就有不好的预感!朗姆在心里愤怒地想,但现在不是抱怨贝尔摩德的时候,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问:
“琴酒,看来你最近过得还不错?”
“有点无聊。”
黑泽阵翻开了赤井玛丽刚才拿着的那本书,发现那就是本初中生用的古文集,里面的内容可谓是枯燥、无聊且简单。
在朗姆准备接着和他浪费时间之前,他就继续说:“如果你只是来跟我说这些的,那我只能祝你好运,别先被波本杀了。”
“那不可能,”朗姆得意地哼哼,“波本做梦都想不到我在什么地方,当然,你也是,琴酒。”
“哦。”
黑泽阵想,波本确实想不到“琴酒”就在他的地盘上初中,但朗姆除非装疯卖傻把自己关进精神病院,以波本在日本的影响力……那可真是分分钟就能掘地三尺找到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的朗姆。
(爱尔兰No.15:实不相瞒,他不用装就可以直接入住精神病院,真的。)
“所以,你的诚意呢,朗姆?”
“我找到了那位先生保存的、属于你的东西。准确来说,是当年放在‘第47号列车’上的东西。”
“……”
“那位先生骗了你,他一直保存着你的过去。我让人(可靠的下属)从那位先生在日本的133个收藏室里寻找,终于找到了这样东西,放心,我没看过,也没有别人看过——不管你对里面的内容感不感兴趣,你肯定不想让它落到别人手里吧,琴酒。”
朗姆的声音压得很低,还有掩饰不住的愉悦,嘴角快要咧上天了,光头在精神病院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几乎可以肯定琴酒会答应他的邀请,毕竟现在手里握着筹码的人是他,而不是一向觉得自己很能的琴酒那小子啊!
电话那边的黑泽阵果然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真难为你到处找东西,朗姆,呵。”
朗姆得意地说:“哈哈。那是爱尔兰去找的,你可以感谢他。”
(爱尔兰No.15打了个喷嚏,并骂了朗姆五分钟,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在朗姆的饭里下药。)
“所以,”黑泽阵说,“你要做什么?”
“我需要波本从美国来日本,当然,他是个聪明人,没什么东西能让他放松警惕,但是,你可以。”
“哼。”
黑泽阵发出了相当不屑的气音。
但朗姆并没有被影响到,他已经制定好了全部的计划,甚至做好了“其他”的准备,现在他只需要说服琴酒一个人。
所以,他说:“波本——不管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必然对这个组织有所图谋,只要他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就一定会来日本。当然,前提是真的‘琴酒’,而不是假的。”
“算盘打得不错,朗姆。”黑泽阵难得对这位只会扫地而且扫得不如FBI的同事表达了一点赞赏。
好吧,为了避免某些人产生误解,黑泽阵必须要解释一下,其实朗姆在组织里的工作还是比较重要的。他在尚未接手“RUM”这个代号的时候,就曾经作为乌丸集团的话事人在外面经营公司,做的工作得到了那位先生的赞扬,于是他后来也为了组织的财务工作尽心尽力,直到他从外部岗位退下来,还是在组织黑暗的一面管理各种各样的事务,用黑泽阵的话来说,就是“打杂的”。
什么都干、地位很高、各种各样的事都能插手,但实际上的权力又没那么大,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有可能被其他方面的力量掣肘,所以黑泽阵才会叫朗姆“没什么用的扫地管家”。
当然,这样的人一旦背叛就是致命的,虽然还是不如“琴酒”是卧底这件事致命。
黑泽阵甚至能想到朗姆心里在想什么,冷笑一声,道:“波本来杀我,你来杀波本,甚至能坐收渔利,你觉得我和波本为什么会配合你这漏洞百出的计划?”
朗姆就笑。
“琴酒,你太低估你在波本心里的重要程度了,只要知道你在这里,他就一定会来。不过跟你想的一样,我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你是我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毕竟你已经‘死’了。”
“……”
组织的当朝新帝都寝食难安一个月了,不会到现在都还在惦记着琴酒没死的事吧?波本,多把心思用在正事上,先查完你的账,说不定等你把组织了结了,我就会专门给你打个电话庆祝,还能让赤井玛丽通知她儿子叫上一群卧底去给你放礼花开party。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吐槽,把从波本到基尔的卧底都吐槽了个遍,最后看着走到他面前来的赤井玛丽,对朗姆说:
“我还以为你会找贝尔摩德帮忙。”
“贝尔摩德?别开玩笑了,那个女人肯定跟波本有一腿。”
“你说的那是波本,不是赤井秀一,万一贝尔摩德爱波本爱得死去活来,听完你的话就要给死去的波本报仇呢?”
“……”
朗姆没想到琴酒冷冰冰的人还能说出这么掉SAN的话来,他摸了一把胳膊上刚起的鸡皮疙瘩,说琴酒,这话你还是跟贝尔摩德说去吧,反正我不可能相信那个十句话里有九句是谎言、还有一句是谜语的女人。
就在他还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黑泽阵却打断了他的发言,声音里有种朗姆暂时没能听懂的意味:
“可以,我会出面,但波本来不来日本,可不是我能决定的。”
朗姆收回了他从《对琴酒演讲稿》第50页里翻出来的话术,终于合上他的本子,说:“这真是个好消息。我已经搭建好了舞台,准备好了剧目,祝我们合作愉快,琴酒。”
电话被挂断,只剩下忙音。
黑泽阵看向赤井玛丽,这位MI6的干员很显然没有一点回避的打算,就抱着手臂站在那里。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黑泽阵想。
他打开那个很久没用过的邮件地址,看到朗姆给他发来的加密邮件,附件是一张像是水晶方块堆叠而成的建筑的照片。
邮件里只有一行字:[5月2日,三十二阶暮色馆。伏特加和你的东西我都会带去。]
黑泽阵看完,就把邮件删掉了。
而赤井玛丽微微蹙眉,说:“波本不一定会来日本,但朗姆一定会想要杀你,你真的要去?”
黑泽阵跟她对视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赤井玛丽今天不是来询问伏特加下落的,她只是发现自己儿子长大不再需要她,现在的环境也太过安全,就把无处安放的关心放在了认识多年的某个人身上。
怎么,MI6空巢老人缺儿子?
黑泽阵不理解,但懒得去想,就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说:“我当然会去,不过该有事的人是朗姆。”
毕竟为了确定琴酒的存在,朗姆一定会在某个时刻抵达他布置的舞台,朗姆这个人就是这样,菜,但是又不相信别人,就是要亲自动手才能放心,然后经常搞砸一些事情,呵。
黑泽阵都不用自己动手,反正混迹在日本的一群间谍和警察会蜂拥而至,把朗姆挖出来然后埋了。当然,他对这些机构之间的合作能力有点……有些……非常怀疑,所以他会以“琴酒”的身份做最后一道保险。
赤井玛丽却觉得他的信心有点过头了。不过别人家的孩子的教育不是她应该插手的事,更何况眼前的人也不算是个真正的小孩,所以她就换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朗姆提到的东西是什么?关于你身份的那样东西。”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黑泽阵问。
“一开始,”赤井玛丽说,“不要小看MI6的听力,Juniper。如果朗姆把关于你身份的那样东西给了波本,会发生什么事?”
“……”
面对这个问题,黑泽阵竟然罕见地沉默了。银发少年别开视线,好像不是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赤井玛丽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很久,黑泽阵才说:“那不是‘我’的身份,是‘黑泽阵’的身份,就是1988年我在日本执行任务时候用的那个,那时候我们跟这个国家的公安还在合作。如果波本一定要查,那他就会发现……”
事情会变得非常奇妙。
如果波本看到那里面的东西,并且循着蛛丝马迹找到了“琴酒”过去的身份,那他会得到一个从天而降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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